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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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袤的华北大平原，出京畿入中原，自北向南，一泻而下，而那巍巍绵长的太行山脉，就是那大平原的伴侣，在西侧和她牵手，形影不离。就在平原和山脉的结合部，造就了特别的地形地貌，那就是丘陵地带，也谓之“半山区”

    我的老家就位于冀南西部的丘陵地区，是一个小山村。由于村子很小，也没有什么大的名气，所以，就连市级地图上也都没有标记。而之于我，却与它有不可割舍的情缘，因为，三十五年前的一个初夏，我就在那里呱呱坠地。

    村子是山村，便是因了西侧的那些有远有近忽高忽低的山。一条条的山谷就在山与山之间纵横交错、曲折绵延地向下爬行，到了村西口交汇在一起，向东穿过村子中央时，因着地势便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河床。一条蜿蜒的小河便不急不缓地常年流淌在河床上。村子里的人们就依着这条小河而居，用石块垒砌的房屋和院落，依地势而建，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一条青色的窄窄的碎石板路，连接着村子的高端与低处。

    记忆中的村庄经常静静的。村子里的劳力都下地劳动了，街上便很少有人走动。只是到了早晨，就会有一阵的喧嚣。一只大公鸡领着几只母鸡在悠闲地觅食，不时地昂起头，高傲地“喔喔”鸣叫；生产队长晃晃悠悠地，从他家门口的小石头坡上走下来，敲击着一截悬吊在树桠上的铁轨，发出“当当当”的声音，催促社员上工；井台上有人在挑水，那只铁辘轳便响起了“咣当咣当”的搅动声；不知谁家的妇女立在村子的高处，在高声地喊叫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那喊声含含糊糊也听不清是在喊谁，但全村的人却都知道在喊谁；偶尔，也有沿村叫卖的小贩光顾，整个村子里就可以听到他的由远到近的，很具职业特点的悠扬的吆喝声。不过，很快小村又恢复了一片恬谧。

    日出三杆，到了晌午的时候，村子里又显得热闹起来，下地的人们回来吃午饭了，家家户户便传出一阵的锅碗瓢盆的响声。不用多久，街上那棵古老的槐树下厚重的树荫里，便蹲满了吃饭的人。大家的饭菜连同吃掉那些饭菜的姿势都几乎一样。一手端着盛满稀饭的大碗，另一只手捏着两个窝头和大块的咸菜，边吃边讲着一些道听途说来的奇闻怪事，每天几乎都是一样的话题，但每次大家都会“哧哧”地笑。

    午后的村子仍是静静的，大人们又下地去了。直到快傍晚，村子里的小学校放学了，孩子们像出笼的鸟飞回各自的家去找吃的。几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便相约来到村子里的那个小卖店，买瓜子、花生之类的小零食。有的没带钱，便赊账，并在一个专门用以记录赊账情况的小本子上自行记下。

    开小卖店的那个人叫老祥，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有点木呐，不识字。到了月底的时候，便找村子里的识字的人看那些赊账的记录，好上门去要账。那人一看，除了正常的赊账以外，多了几条特别的记录“雷锋，某月某日赊瓜子一袋”“黄继光，某月某日赊花生二两”“董存瑞，某月某日赊香烟一包”老祥听罢，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便站在村子的最高处，用两只手在嘴边捂成喇叭形状，祖宗八代的高声叫骂，直到夜深。

    夜又静得出奇了，村子罩在月光投下的青色浪漫里，偶尔听到一两声狗的警叫，许是听到了黄鼠狼或夜猫子在街道上行走吧。人们在酣睡，对此全然不在意，明天还要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