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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的时候,我会在办公室里,独自一人。我的眼睛最多的是停留在电脑的屏幕上,其余的时候,或者是别人的脸上,或者是漫无目的。赶上了停电,电脑的屏幕失去了斑斓的色彩,完全是一块僵硬的黑玻璃板,我便把目光专门移到了窗外。窗子外面突地眨了一下,划过一条黑色的线。我看到,一只鸟停在了我的窗子外面的水泥檐上。

    虽说是只鸟,并不是金贵的那种,没人肯用笼子包起来豢养。它,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几乎随处可见的麻雀。

    深秋的季节,成群结队的麻雀在田野里超低空飞行。这是它们搜罗食物的黄金季节,一如商家赶上了黄金周的兴高采烈。已收了秋,稻草人下了岗,田地里散落的秋粮籽粒便无可争议地属于他们的了。我不知道,这只麻雀,怎就落了单,单单跑进了城里。

    那雀并没有注意到我在对它沉思。落稳后,它先是左顾右盼了下,料定没有什么危险了,便将两条皮包骨头的细腿踡在了圆嘟嘟胖滚滚的身子下面。但它还保持着相当的警觉性,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我的办公室在二楼,下面隔着几米宽的绿化带才是路,所以,即使有人经过,也不可能触及到它的立身之处。或许,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低头将它的喙在水泥面上磨了两下,然后开始闭目养神,也可能是睡着了。我想,它大老远地从野外飞到城里,也该累了,就像我们做了一场剧烈运动后也会找地方休憩一样。

    本来我正为停电的事不快,然而身旁多了一只雀,烦恼自是有了些许的排解,也可以说是转移注意力吧。于是,我对它好奇起来,便从凳子上起身,缓缓向窗子方向移动,意欲和它距离更近一些。

    显然,它是在假寐,像黔之驴里面的那只老虎一样。看到我的靠近,它的眼睛腾地睁开了,上下眼皮以极快的速度扑闪了几下,似乎眼珠子也在滴溜溜地转动,就像是我们人类在思考问题时脑子在快速转动一样。它身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就像是发动机正在轰鸣的战斗机,保持着随时起飞的姿势。

    我停止了动作,停在距离它一米左右的地方。我拍惊扰了这个不速之客。我对它并无恶意,只是对它好奇而已。而它,也不是一个侵入者,只是像一个长途旅行者,暂借了别人门前的一方净石小坐歇息一样。我虽不是一个特别好客的人,但对朋友并不冷漠。

    它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不再紧张,身子又慢慢蹲了下来,但介意并没有完全消除,两只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

    我知道,我不能再向前移动了。这个距离,是它能够接受的最低限度了。我们之间,好像是经过了一种无声的谈判,达到了一种默契,进而,维系了一种平衡。

    我们就这样隔着玻璃对峙着。我在盯着它看,而它也在斜着眼睛望着我。偶尔,它会闭一下眼睛,但很快又会睁开。看来,它的脑子里,提防我的那根神经绷得很紧。这一刻,我感到心里对它有一些歉意。我感觉,自己不该来打扰它的休息,但我又不想退怯。我们就这样对视着。好在,有一点让我心安的,是它闭上眼睛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也就是说,我们之间的芥蒂在慢慢消除。

    远处,突然传过来一个很大的声响,我便转头向那边张望。我的眼睛的余光惊奇地发现,它也在转头探个究竟。这一刻,我不禁笑了出来。我忙用手去捂住嘴,以掩饰我的失态。但,我立刻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在我扬手的同时,那只雀“扑楞”飞走了。

    我有一种乐极生悲的感觉。我想它是误会我了,我的扬手的动作,并不是冲着它去的。

    我不知道它是否休息好了,不知道它接下来会栖息在谁的窗台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和它这样默默地对话。我想,它该飞回野外去了吧,那里,有它的同伴。

    刮起了一阵风,沿着没有关严的窗子的缝隙袭来一阵的寒意。我不由得缩了缩肩膀,赶忙随手抓过件衣服披上。冬天就要到了,它不是候鸟,不会迁徙到温暖的南方去,只能留在这里和我一起越冬了。只是,我不知道,它能不能顶得住风雪看到明年的春天。

    其实,生存和死亡,是生命轮回的周期,是谁也逃不过的宿命。只是,相对于它,我们人类的这个周期长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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