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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到农村的时候,大家集体住在一个大祠堂里,村里指派了一位妇女给我们做饭,上面拨来的安家费让我们过了几个月游手好闲的生活。几个月后,上面就来了通知,安家费停止拨付,知识青年一律分到各个小队去,赚工分,自己养活自己。我留在了下白沙生产队。这时一些家里比较富裕的人开始向家里求援,我知道,家里不可能给我寄钱,我以后的一切生活来源要靠我自己奋斗了。
首先我必须学会农活,必须赚到足够的工分才能养活我自己。不要说干农活,许多农活我来农村之前连见也没见过。记得第一次跟农民去耘禾,我打赤脚下到田里,见农民都在田里的水中摸来摸去,我不知道他们是在摸什么,也只好跟着摸,摸了半天心里一直纳闷,这田里有什么可摸的呢?后来见农民摸过的地方草不见了,而我摸过的地方仅仅留下几个脚印。农民可能觉得这耘禾这样的农活太简单、太普通了,农民无人不会,无人不晓,所以一开始没有人教我,后来见我乱摸一通,才知道这么容易的农活城里人竟然不会?几个农民重新把我摸过的地方又摸一遍。后来我才知道,所谓耘禾,就是把禾苗中间的杂草清除掉,埋进泥里,让禾苗长得更好。最可怕的耘禾是晚稻栽下去之后的耘禾,这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八月份,天上骄阳似火,中午,田里的浅水经过一上午的暴晒,就像刚开的水一样,这时耘禾,头顶毒辣辣的太阳,脚下站在滚烫的水中,汗就像下雨一样全身流淌。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腰,耘禾要弯着腰,双手在田里划拨,开始还行,这样弯着腰一个来小时,腰就吃不消了,整个腰就像要断了一样,弯弯就想站起来。有时耘到一口比较大的田,耘了半天还看不到头,精神差不多要崩溃了。农民虽说是土生土长,常年劳作,但暑天耘禾他们也不轻松,一样从头湿到脚,找不到一根干纱,一样喘着粗气。但当地农民耘禾为了减轻劳动强度,一般耘耘就跪了下来,这样尽管膝盖难受,但腰却好受多了。我也学样跪在田里,用膝盖在田里爬行。这时你才能真正理解“面朝黄土背朝天”这句俗语是怎么回事。
干农活最幸福的时刻是干到半上午或半下午的时候,这时,队长说一声“吃口烟啵”这句普普通通的话,我当时觉得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话。大家从田里上来,找一条水沟洗洗泥脚,在树荫下坐下来,抽烟的掏出烟袋,拿起汗镰“喳喳”的打起火来。那时还没有打火机,火柴容易汗湿,因此,汗镰是最经济适用的。一般休息半个多钟头,队长说“开始么?”大家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我这时望着树荫外面火一样的太阳,真希望一直坐到天黑。希望队长永远不要开口。
生产队每年评一次工分,男强劳动力最高是十分,女强劳动力最高是七分。能拿到十分的人,要耕、耙、插、耘样样农活拔尖,否则,别人就会讽刺你,这样的手艺还拿十分?我从五分开始拿起,两年后,拿到了八分,这在知识青年中已经是相当高了。我比较努力的原因一来家里成分不好,二来家里经济条件差,我必须自己养活自己。我学会了农村几乎所有的农活,如果不是回城,我离十分一定不会太远。虽然我能干几乎所有的农活,但村里的人还是把我当城里的人看,干农活,只要有轻松一点的,队长总是让我去干,比如“双抢”的时候,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这时最累的事是割禾和栽禾,比较轻松的事是耙田“双抢”的耙田和春耕的耙田有所不同,当地人把这叫做“打辘足”人站在辘足上面,前面牛拉着,中间一排轱辘随着开始翻动,这在“双抢”中是算最轻的劳作,所以每年“双抢”我都和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人打辘足,打辘足其实就是把已经割了的早稻田的稻茬和稻草打进泥里,把田打烂、打平,好栽插晚稻。
农村的农活如果要讲技术含量,那么,犁田和插秧应该是最高的,如果一个劳动力不能做好这两样农活,那么想拿十分就很难了。犁田要吆喝着牛,左手握住犁,右手握住牛鞭,犁过的地要均匀,不深也不浅,不能漏犁,要能把任何不听话的牛指挥的服服帖帖。插秧要插的直要插的快,高手在一块大田里,从田中间开始插,插到田对岸,行行笔直,找不到一点弯曲的地方,而且栽下去的禾苗匀称。我练插秧下了很多功夫,后来在速度上和农民可以一拼,但总是有点弯,特别是插快了,弯度会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