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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当着陈环刀等人面这么说,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次事情是与赈灾关联在一起。尤其是针对陈环刀,希望陈环刀能意识到他们这些马贼所赚的钱,统统都是难民的救命钱。
一万块现洋终归不是小数,纵然他有心独力承担这笔款子,可说到底自己终归是一个“穷人”,现阶段公款和私款只能是合二为一来算。
吴立可苦笑了一阵,无可奈何的说道:“大人吩咐,下官自然照办。”
之后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剩下的就只能看这些响马贼是否能打探到消息。吴立可立刻派了一名随员带着陈环刀一起出了行营,转而向县政府前去领订金。等陈环刀离去之后,袁肃屏退了闲杂人等,会客厅里只剩下吴立可、陈文年、赵山河三人。
“大人,您真打算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些马贼身上?照我看,连他们都未必没有嫌疑。”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山河,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是啊,这陈环刀答应的如此爽快,又表现的如此信誓旦旦,实在有问题。”陈文年若有所思的说道。
“袁大人,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吴立可有些焦虑的说道。
“陈环刀的话确实有问题,不过在他所说的话当中,倒是有一个消息让我感到十分诧异。这些响马贼早在七八天之前就听说有人要绑架洋人,难道这些绑匪料定窦神父会在那天前去赈灾吗?”袁肃意味深远的说道。
三人听了这话,顿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之前他们已经觉得这个说法大有问题,现在经袁肃再次提醒,不由自主的愈发觉得可疑。
但是仔细的思索,陈环刀的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解释的余地。要么是响马贼们故意这么说,显得他们对这件事有所掌握,然后才更容易取得官府的信任;要么是确有此事,那也间接的说明窦神父是早有计划,并且有人泄露了这个计划。
如果是前者,那倒没什么太大的麻烦;可倘若是后者,那整个案子必然就很是复杂了。
陈文年把这些看法都说了一遍,当然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能领悟到这一层,只是现在一没有证据二没有线索,根本没办法确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一会儿之后,袁肃不动声色的说道:“先不管这些,看看陈环刀两天后能不能给我带来新的线索。想必他们也犯不着为了这两千块大洋而得罪官府,他既然说的出来,那肯定是有其门道。就算这次绑架案不是响马贼主谋,但有他们参与其中的份儿也保不准。”
陈文年立刻明白袁肃的意思,说道:“大人是想说,响马贼觉得这件事太过火,害怕惹祸上身,所以才会出卖那些绑匪?”
赵山河还补充的说道:“顺便还能从官府这里谋一份赏钱!”
吴立可彷佛顿悟了似的,感叹的说道:“这么一说,难怪那陈环刀刚才好像吃透了我们似的,料定我们时间不多,假惺惺的说花十几天时间帮我们打探消息,实则上还是打好了算盘来讹这一万块好处费。”
袁肃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平静的说道:“不管陈环刀他们的人与这件事有没有直接联系,又或者他们早就知道了消息故意遮遮掩掩来谋取利益,只要能尽快解决这件事,这一切都可以过往不究。”
吴立可瞪大了眼睛,奇怪的问道:“袁大人,这怎么能行?刁民不能惯,更何况这些人都是马贼呢,万一跟他们有关系,这次让他们得手了,必然还会有下一次、下二次。”
袁肃罢了罢手,语气笃定的说道:“他们不可能是蠢到这种地步,土匪在官府面前还得寸进尺,简直是不知死活。即便他们真的如此,下次我不会再跟他们谈判,我会直接让他们在山海关彻底消失。”
这句话的重点显然不是在安慰吴立可,而是暗示着今后山海关的军务都会由袁肃执掌。
在场众人听了这句话,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各有不同。尤其是吴立可脸上的情绪变幻不定,他甚至在心里还有几分怪责:好好的不行吗?这袁肃到现在还惦记着这件事,真把吴镇守使当一个木头吗?要知道吴镇守使早就捷足先登向京城告状去了。
顿了顿之后,袁肃转而又说道:“不过,万事都要留一手。如果陈环刀这边没有消息,那我们就只能从交赎金的时候下手。后天在哪里交赎金,可有说过?”
吴立可连忙说道:“有,有,是在凤凰山东边的阳子堡,说是只准一辆马车,要是发现有官军在周围设伏,那就要拿人质开刀的。”
袁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对陈文年、赵山河说道:“这件事要提前布置好。这些歹徒有难民当眼线,我们设伏确实很困难,但一定要制订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计划。”
第98章,新的线索
尽管有了城外响马贼掷地有声的保证,但袁肃和县府、镇守使署的众人官僚们依然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件事上面。从这一天开始,袁肃和镇守使署频繁调动军队,有时候还会联合北戴河洋教区的外国驻军一起采取行动。
既然这件事与那些难民有关,在没有找到绑匪之前,自然要从难民身上下手。
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官军与赈济所合作,通过各式各样的借口诱骗了一部分难民进城。这些人进城之后立刻被投入县牢展开刑讯,不管他们是否与绑匪有联系,也不管他们是否参与了那些难民团伙,但在凤凰山东边的难民区里多多少少是有互通的消息、小道的消息。
更何况袁肃和镇守使署衙绝不是胡乱抓人,而是通过帮官府办事的牙人,以及难民区里搜集到的消息,抓回来的这些难民都是最有嫌疑的人。要么是的的确确跟恶势力团伙有过交情,要么是恶势力团伙成员的家人,要么是最近行踪可疑又或者是生活不错。
即便袁肃有着超前的思想意识,但他如此尽力的对这些难民加以赈济,可终归还是有一些害群之马恩将仇报,在这件事上自己并无任何怜悯之心,该用刑的肯定少不了,该利诱的也会适当处理。无非是要从这些人身上套出有用的消息或线索。
除了从这些难民身上入手之外,袁肃一直没有忘记万福堂的可疑之处。之前出城赈灾马车的问题,以及陈环刀所提供的“七、八天之前就知道这个消息”,显然有太多的事情根本不像法国人所说的那样。
他之所以积极调动洋教区治安队参与行动,可因为这些外国人太显眼,实际上也没有安排具体的任务,其目的就是为了引开洋人的注意力,让罗根和万福堂的人都以为中国官府现在把精力全部投放在难民身上。
暗中他特别吩咐杜预和吴立可,让他们二人秘密安排人手着手调查万福堂,从中国籍教民和周边中国居民身上入手。他还特意准备好了一份具有科学性的问卷,让调查的人就按照这份问卷来进行询问和调查。
到了八月二十四日傍晚,这已经是绑匪要求筹备赎金的最后一天,而明天中午就必须去约定地点交纳赎金。
此时袁肃在行营书房里处理赈灾账目,包括之前临榆县县府的赈灾记录,以及自己从滦州带来的赈灾物资用度。对于他而言,自己其实并没有把解决窦神父遭绑架的案子放在首要,当务之急最重要的工作仍然是赈灾,这是职责所在。
洋人之所以来找他负责这件案子,无非是以为自己护军使的身份是这里最高的指挥官。
可实际上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应该是临榆县县府和山海关镇守使署衙,他很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自己之所以接下这个案子,无非是要给所有人建立一个位高权重的印象。显而易见,他正是要为吞并山海关防区做一个铺垫。
正处理账目到一半时,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陈文年和赵山河先后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大人,有消息,情况似乎与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陈文年一马当先的开口说道,然而他说话时有一种很明显的压制,就好像害怕嗓门大了隔墙有耳似的。
“什么消息?哪里来的消息?”袁肃放下手中的笔本,抬头看着陈文年问道。
“我和老赵刚从县牢房回来,今天拷问了一整天,三十七个难民,最后有几个难民终于松口了。”陈文年一脸严肃的说道。
“起初这几个人嘴很硬,一直都说不知情。直到用了好几个钟的大刑,到后来还开出条件保他们的性命并且给赏金,这几个人总算松口了。不过说来奇怪,这几个人都说一定要单独向我和陈大人交代,不肯向县府和洋人交代。尤其是洋人,还说一定要洋人离开之后才肯说话。”赵山河语气十分郑重的说道。
“有这样的事?拷问是隔开单独进行的吗?”袁肃拧着眉头问道。
“是的,都是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隔离拷问的。”赵山河点头应道。
“那他们都交代了什么?可有绑匪的下落?”
“这几个人都说不知道绑匪藏在哪里,还说他们只不过是帮忙放风、盯梢和收集消息,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过这些人的任何行动。而且他们还觉得称自己没有参加什么团伙,仅仅是为了混一块馒头和一块地瓜。”陈文年说道。
袁肃稍微寻思了一下,既然是隔离拷问,而且都能详细的说是为了一块馒头和一块地瓜,表面上来看这些人所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虽然他们没有给出实际的线索,但是却说出了这些人绑架勒索神父的目的。绑匪曾经许诺,所有勒索到手的赎金都要分发给难民,所以才会有许多难民帮他们办事。”顿了顿之后,陈文年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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