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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语小小年纪,却很知母亲心事,既无人说,她便一脸天真的开口,“外祖母,我想去看看姨外祖母,可以吗?”
武安侯夫人脸色淡淡,“章姨娘的事,如今我做不得主。福儿,你去前院问侯爷一声,看侯爷是个什么意思吧?”
小纪氏忙道,“既然不方便,就罢了。”只是不想如今生母在府中竟已至如此地步,小纪氏心里很是担忧呢。
武安侯夫人道,“方不方便的,我不大清楚,问你父亲吧。”
福儿曲身一福,便出去了。
小纪氏脸上微热,忙岔开话题,笑问,“怎么不见福哥儿、喜哥儿他们?”
韩氏道,“小孩子累了,回去休息了。”
“我算着喜哥儿今年六岁,也该进学了呢。”
韩氏道,“这事得问大爷了,我并不清楚。”
小纪氏脸上讪讪,宋嘉语却是不服气,质问道,“舅母是表弟的嫡母,怎么连这个都不清楚呢?”
韩氏看宋嘉语一眼,不客气道,“二姑娘问一问你母亲,可知晓让哥儿念到哪篇文章学到哪段经文了么?你母亲虽是继母,到底也是嫡母,怎么连这个都不清楚呢?”
宋嘉语当下脸胀的通红,泪珠在水润润的眸子里打转,一幅委屈的不行的模样。小纪氏带了几分怒色,道,“弟妹,她小孩子家,有口无心的!”
韩氏冷冷一笑,“是我失礼了,我还以为嫡女都似嘉言这般大方知礼呢,原来竟有例外。”说着,韩氏对着武安侯夫人行一礼,道,“母亲,我就先退下了,省得二姑娘一会儿哭出来,倒说我欺负她了。”说完,韩氏转身走了。
武安侯夫人直叹气,说小纪氏,“你该好生教一教语姐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就是在自己娘家,她年纪还小,无人计较。若是在他处,岂不连一家子的脸面都赔进去了?”又道,“你弟妹就是这样梗直的脾气,其实为人再好不过,你莫放在心上。”
小纪氏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低头应了声“是”。宋嘉语却是从未受过如此委屈,埋在母亲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小纪氏抱着女儿小小身子,不禁眼眶微红。
武安侯最厌烦此景,摇一摇手道,“罢了,我自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倒叫你们母女这样委屈。去叫姑爷来跟你们说吧。”
小纪氏心下一惊,忙道,“女儿万不敢有此意。”连忙拭了泪,又轻声的安抚女儿。夫妻多年,宋荣的脾气,小纪氏还是知道的。若是叫宋荣过来,岂不是扫了宋荣的面子。
丫头适时捧来温水帕子,小纪氏给女儿重洗了脸,又匀了面脂。不论母女二人作何想,到底不敢再作委屈之态。
武安侯夫人舒一口气,心下冷笑,还当这是从前呢?如今武安侯夫人早想通了,反正她正室的位子稳稳的,都这把年纪,谁叫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
看谁撕得破脸!
过一时,福儿来回禀武安侯之语。
武安侯夫人面无殊色,道,“既然侯爷允了,你们便过去吧。”
小纪氏有心携儿带女的去看望生母,奈何宋嘉诺不在室内。刚刚男孩子们一窝蜂的跑出去玩儿,宋嘉诺也跟着去了。
今日实在没脸,何况武安侯夫人态度冷淡,小纪氏未敢令人去把儿子找回来,只带着女儿去了章姨娘的院子。
章姨娘的小院儿依旧如昨,各项用度之类,不论武安侯夫人还是韩氏都未亏待于她。当然,也不会额外的照顾她。
不过,有儿子的各种贴补,尽管被禁足,章姨娘的生活水准还是不错的。
虽吃喝不愁,章姨娘到底失了武安侯的欢心,这几年,老态毕现。见着女儿与外孙女,章姨娘起身相迎,满面笑意,“我算着,今天不来,明天也必来的。”握住宋嘉语软软的小手,笑道,“看我家语姐儿,越发的出挑儿了,比你母亲少时还要出息。”
小纪氏见到亲娘,自然要问侯一二,“姨娘这些天可好?”
章姨娘命丫环上了茶果,亲自剥了个桔子给宋嘉语吃,道,“没什么不好的,不少吃不少穿的。”
小纪氏道,“等一会儿我给父亲请安,替姨娘分说分说。”
章姨娘叹口气,“你都是出嫁的女儿,别去招你父亲生气了。你弟弟不是没说话,一开口就挨顿鞭子,把我心疼的了不得。唉,我就是担心你表妹呢。”
小纪氏是个敏锐的人,寻常武安侯夫人虽不喜她,从未如今日这样直接打脸,何况自来了娘家,竟未见到两个侄子。小纪氏不禁问,“姨娘,可是有什么事?自我来了,不但没见到表妹,连侄儿们也不得见呢?”
说到小章姨娘,章姨娘就忍不住泪湿眼眶,道,“都是我糊涂,误了你表妹呢。”到了章姨娘这个地步,武安侯府仅有的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亲生女儿也嫁得如意郎君,娘家脱籍捐官,也有了些体面。尽管这个时候她已年老色衰,宠爱渐失,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儿女皆有出息,在内宅中,她便是仅次于武安侯夫人的存在。
曾经,章姨娘也做过老封君的美梦。
但,令章姨娘美梦破碎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儿子纪文的媳妇韩氏。
韩氏出身名门,无可挑剔。可是,韩氏不愿对姨娘出身的纪文生母章姨娘低头。礼法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一旦对章姨娘低头,那就意味着,她必须得间接承认章家这一家子亲戚。而章家本身的所做所为,让书香门第出身的韩氏极为厌恶。
韩氏尚未怎么着,章姨娘却是先给韩氏一个下马威:把娘家侄女弄来给儿子做了妾。
原本只是小龌龊,因章姨娘神来一笔,韩氏彻底翻脸,直接把章姨娘连带小章姨娘视为垃圾不说,就是纪文,不论怎样冷落韩氏,韩氏根本就当眼里没纪文这个人,转而一心的跟武安侯夫人过起日子来。
便是武安侯,恼怒之下将章姨娘禁足。原本章姨娘只以为是暂时惩罚,无奈几年过去,她都未能再见武安侯一面。如今,便是这院子,章姨娘也不能轻易踏出去了。
无他,有一次章姨娘出了院门,韩氏得知,直接将随章姨娘出门的两个丫头当着章姨娘的面杖毙。便是章姨娘如今想到当时的场景,亦是心惊肉跳。
当然,纪文也与韩氏吵过闹过,韩氏直接叫人去请武安侯,要不就叫了娘家人来评理,最后连带武安侯都是灰头土脸。章姨娘这解禁便也遥遥无期。
小纪氏安慰母亲,“待喜哥儿、福哥儿两个长大,以后表妹的福气也便来了。”
章姨娘不禁泣道,“你表妹得能活到那时方好呢。”忍不对与女儿说道,“今天不知为了什么,倒叫婆子掌你表妹的嘴,把你表妹的脸打的不能见人。不然,你今天回来,你表妹怎样都要出来见见的。”
“总得有个由头吧,我看弟妹的为人,不似无缘无故便会发作的人。”韩氏并不傻,若真是那种不讲理的泼妇,看谁不爽便赏谁耳光,估计韩氏也没有今日了。
章姨娘擦着眼泪,“不过是为了孩子话,头晌,你表妹带着喜哥儿、福哥儿到夫人的房里说话。因诺哥儿到了,你表妹便想叫诺哥儿来我这里说说话儿。我许久不见诺哥儿,着实想念的很,你表妹这样,都是一心为了我。”
“就是喜哥儿说话不留神,喊了我一声‘祖母’,韩氏有了由头儿,可是趁机给你表妹没脸呢。”章姨娘眼睛微红,道,“小孩子可懂什么呢,夫人向来看不上他们,喜哥儿、福哥儿常到我这里来玩儿,不提防说错了也是有的。她偏偏要这样的作践你表妹。”
“想你表妹在家里,也是小姐一样的养大,因我这点儿私心叫她委屈做了二房,如今还要挨打受骂,越发连丫头婆子们都不如了。”说着,章姨娘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