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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间,我没有对老太太提出来的疑问,此际,我却对郑保云提了出来,我道:“郑先生,你不觉得你老太爷的身份很神秘么?”
郑保云倒很肯接受事实,他点了点头:“是的,我也以为他很神秘,而且,在他活着的时候,有很多异乎常人的地方,他几乎从来不生病,他一生之中,只有过一次和医生接触的机会那是我母亲说的。”
我道:“而且,那一次,医生是逃离去的,我相信一定是被他用十分难堪的话骂走的。”
郑保云笑了起来:“我猜想也是那样,因为他骂起人来,十分厉害,每一个人都怕他,他像是知道每一个人心中的隐私。”
我又道:“那么,你以为,他死后在他尸体上的变化,是不是和他生前异于常人这一点有关呢?”
郑保云想了一想,才道:“那要等到尸体解剖之后才能有答案。也许,我们永远得不着答案。”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以后的两天航程中,我们几乎每隔一小时就到冷藏库去看“他”一次。“他”相当平静,不再有任何动作。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郑保云先派人送他母亲上岸去,然后,将“他”用油布包了起来,和我两人,亲自押运着,到他的私人解剖室去。
他的私人解剖室是在市郊,路途相当远,大约是二小时的车程,菲律宾的天气酷热,车厢中虽然有冷气,温度也相当高。
在车行一小时之后,我和他两人,都有点忍不住油布包中所发出来的异味。
郑保云将车子的速度提得更高,一面喃喃地说,如果不是怕自己的行动被人知道,一定利用直升机,可以快得多了。
又过了一小时,异味越来越甚,已到了我们两人都无法忍受的地步,我们不得不打开车窗子来。可是那样一来,却更糟糕了,因为车厢中的气温更高了!
那异味自然是因为尸体变坏而发出来的,而尸体变坏,则是因为气温高的缘故,车窗一开,无异是加速尸体的变坏,可是我们却又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等到车子终于驶进了一个绿荫遮蔽,十分美丽的园子之际,我们两人都感到胃部阵阵抽搐,因为那种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
车子一停,便有几个人奔了出来。可是那几个人一奔到车子旁边,便呆住了,脸上现出了奇形怪状的神情来,当然是因为他们也闻到了那难闻的臭味之故。
郑保云和我,一齐打开车门,冲了出去,郑保云大声喝道:“站着干什么?快将那油布包搬进解剖室去,那是我得来的一具尸体!”
那些人既然是在解剖室中工作的,对于尸体自然不会太吃惊,可是腐臭的尸体,并没有解剖的价值,是以他们的脸上,仍然充满惊讶的神色,他们将油布包从车中抬了出来。
郑保云又吩咐道:“连包浸在甲醛中,让我自己来解开它,我不需要你们的帮手,别来打扰我。”
那几个人连声答应着,抬着油布包走了。郑保云转过身来,他说出了我早已想说的一句话:“尸体为什么腐烂得那么快?”
我道:“我也在奇怪,或许,是因为他死了已有三年的缘故,我想先洗一个澡,将身上沾染的臭味洗去,可以么?”
“当然可以,我也正想那样,尸体在浸入甲醛之后,不会起变化。”
郑保云说着,将我带进了屋子,我看到了许多生物标本,和人体模型,郑保云道:“你觉得奇怪?”
我只是反问道:“听说,你得过好几项博士衔?”
“是的,”他多少有些得意:“我的天分很高,几乎对什么都有兴趣,我的四个博士衔中,有一个是生物学博士。”郑保云越说越起劲:“我的一篇论文,题目是‘抗菌在血液中的生存’,曾得过很高的评价,而我又有足够的财力,所以能建立一个完善的解剖室。”
我道:“你可能有令尊的遗传,他不是有很多地方,证明他是天才么?”
郑保云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请使用这间浴室。”
我走进了他指给我的那扇门,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精神为之一握,当我走出浴室的时候,郑保云早已在等我了,我们一齐到他的解剖室去。
那解剖室设在一排房子的中间,要经过一条相当长的走廊,才到达门口,郑保云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人道:“你们走开些,别来理我!”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道:“郑先生,那尸体”
郑保云不等他讲完,便突然怒吼了起来:“走开,我已经说过,不干你们的事!”
那两人不敢再说什么,连忙低着头走了开去,郑保云打开了门,在我和他两人走了进去之后,他立时将门锁上,那是一间设备十分完善的解剖室,尸体仍然被油布包着,浸在一个白瓷池子中,池子中的液体,自然是甲醛,所以整个解剖室中,充满了那种怪异的味道。
郑保云来到一个柜前,打开了柜门:“我不习惯甲醛的气味,所以我在解剖时,戴氧气面罩的,你也选用一副?”
我向他走去,在柜中取出了一副氧气面罩来戴上,那使我呼吸舒畅,舒服了不少。而且,他的氧气面罩显然是特制的,压缩氧气自解剖室的天花板上传下来,有很大的管子连在面罩上。而在戴上了面罩之后,我们可以利用无线电对讲机,毫无困难地讲话。
郑保云还告诉我,储藏在天花板上的压缩空气,和一般潜水人采用的压缩氧气是不同的,那是几个医生研究出来的,对人体健康最有益的空气,如同高山上清新的空气一样,令人在呼吸到这种空气时,有全身充满了活力的感觉,从而增进工作的效力。
郑保云既然是财力如此雄厚的人,他自然不会对我虚张其词,而我在戴上了呼吸面罩之后,确然有一股异样的清新之感。
我们一齐来到了那白瓷子之旁,第一步工作,自然是将油布解下来,这工作由郑保云来进行,他用一柄十分锋利的刀,在油布上,划了一下。
油布包立时裂了开来。
可是,就在油布包裂开来的一刹间,我们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布包的裂开,只见大量黑色的液体,自布包之中,漏了出来。
那种液体是如此之多,以至在不到十秒钟之内,在我们还根本未曾料及发生了什么事之际,整个池子中的甲醛都被染黑了!
那情形就像是在油布包中包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大包墨汁!
我和郑保云都呆住了,我听得郑保云发出了一下尖锐的叫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至少比郑保云来得镇静些,我道:“可能是因为气温的缘故尸体腐烂变水了。如果我料定不错的话,那么,总还有骸骨留下来的,请你将染黑的甲醛放去。”
郑保云有点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按下了一个掣,池子中的黑色液体迅速低落,我们也立即看到了那油布包,和剩在油布包中的一副骸骨。
这证明我所料不错,油布包中的黑水,确然是尸体腐烂之后产生的。
然而这时,我们却根本未去想及,何以尸体会腐烂得那么快,而且在腐烂了之后,会变成墨汁一样的黑水,因为我们全被那副骸骨吸引住了。
那是一副人的骸骨,那似乎是毫无疑问的了,但是如果你去告诉一个医科学生,说那骸骨是人的骸骨,他一定会大摇其头。
那副骸骨还十分完整,有臂骨、腿骨,指骨已脱落,但是那都不成问题,而令得我和郑保云两人,张口结舌的是两个地方,第一,它的肋骨是板形的,而且一面只有三条,有一条环向背后,成为一个田环,有半寸厚,五寸宽。
支持肋骨的,是前后各一条长骨,和普通的脊椎骨很相似,但是它的节数却多得惊人,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们自然不及去细数,但也可以肯定,它决计不只三十六节,而至少在一百节以上。
一个前后都有那脊椎骨的人,一定可以毫无困难地,不论向前或是向后,将身子拗成一个圆圈。
而且,在盘骨之上,也有如同肋骨一样的骨骼,只不过比较细,像指头般粗幼,每一边有六格,呈环形。但是最奇特的,还是他的头骨,在他的鼻孔骨对上,有着四个孔;四个,那四个孔是在眼孔之下,我不能讲出这四个孔有什么作用。
我和郑保云两人,足足呆立了三四分钟之久,他才发出了一下呻吟:“天,他是什么啊!”他是什么呢?郑保云的父亲,大富翁郑天禄是什么呢?不但郑保云在问,我心中也在自己问自己。他决计不是人,人是不会有那样的骨骼。他甚至不是脊椎动物,因为还找不到有什么脊椎动物的腹腔上有骨骼保护的。
那么,他是什么呢?实实在在地说来,生活在人的社会中,而且,他还是一个成功的人,他的商业机构,遍布东南亚,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也有儿子。
当我想到他有儿子之际,我不由自主,转头向郑保云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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