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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次。
吕巨君把乱军那些残兵败寇抛在脑后,一边勒令军士全力救火,一边身先士卒地闯进崇德殿内。
宫中一片兵荒马乱,但苍鹭并没有趁机进攻,而是指挥所余不多的手下,护卫着从殿中奔逃而出的刘建迅速撤离崇德殿,转向奔往昭阳宫。
董宣显然也是两天未睡,虎目微微有些发红。他穿着一袭纯黑的官服,衣下隐隐露出皮甲的痕迹。汉廷官服一向是宽袍大袖,尤其是袖口,往往宽逾三尺,长可曳地,仪态庄重。但董宣右手的大袖用皮绳扎紧,外面里着一只护腕,看起来不像文官,倒像个赳赳武夫。
汉国武风极盛,官员出则为将,入则为相,文武官职并没有明显的界限,程宗扬早已习以为常。但董宣官袍一角溅着血迹,色泽尚新,似乎刚刚还杀过人。
董宣看到他的目光,淡淡道:“诛除了几个趁火打劫的匪类而已。”
他没有寒喧,便单刀直入地问道:“敢问程大行,宫中情形如何?”
“一片大乱。”程宗扬毫不隐瞒地说道:“刘建与吕氏杀来杀去,从阿阁一直到崇德殿,到处血流成河。”
董宣拧起眉头。
时间紧迫,程宗扬不再兜圈子,盯着董宣的眼睛问道:“不知董司隶是哪边的?”
“天子驾崩,董某唯奉长秋宫诏命。”
“永安宫呢?”
“吕氏涉嫌弑君,永安宫理当避嫌。”
“如今不但吕氏势大,刘建也已经里胁宗室、大臣,掌控北军,长秋宫可是什么都没有。董司隶想清楚了吗?”
董宣道:“忠义自在人心。”
程宗扬苦笑道:“可长秋宫在民间的风誉也没那么好,未必会人心所向。”
“董某随侍天子左右,方知外界风言风语多是无稽之谈。无非是某些人无中生有,颠倒黑白。”
“问题是除了你我,外面还有多少人知道呢?你看——”程宗扬指着火光下的洛都城道:“汉国百姓向来勇武好义,但城中乱成这样,连武库都烧了,可别说有人站出来举兵勤王,连救火的都没有,可见人心。”
秦桧开口道:“程大行多虑了。如此可见,人心固然不在长秋宫,但无论吕氏还是刘建,同样不得人心。”
程宗扬看着董宣道:“董司隶呢?也要与天下人为敌吗?”
董宣道:“董某不知道该如何笼络人心,只知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甚至不惜与宫中篡位自立的伪帝,还有那帮权势滔天的外戚正面对敌?”
董宣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都说烂的套话,可从董宣口中说出来,却有着强大的自信。以他面对天子尚自强项的秉性,说赴汤蹈火,就是赴汤蹈火,即使面对刀山火海,他也真的敢上。
“果然是董卧虎!好汉子!”程宗扬道:“既然如此,不妨告诉董司隶:霍大将军已经承诺,派羽林天军入宫平叛。”
董宣目光一亮,眼下吕氏已经占据上风,霍子孟此时派兵平叛,意味着平定对象不仅是刘建,也包括吕氏在内。
程宗扬笑道:“好教董司隶安心,支持长秋宫的势力虽弱,但也不是毫无凭借。除了宫中的期门,虎贲、中垒、屯骑诸军,也有不少军士投效,眼下大概有千余人。”
程宗扬直接把数字翻了一倍,至少给大伙一点信心。
董宣道:“吕氏与刘建呢?”
“刘建召募的门客和家奴有三千人,加上五支北军,总数超过六千,但伤亡不小,能用的最多只有半数。忠于吕氏的有卫尉、胡骑、射声三军,以及远道赶来左武第二军,兵力在四千以上。”
“左武第二军?”董宣一惊,然后流露出一丝杀气。天子刚刚驾崩,远在边陲的左武第二军就出现在洛都,如果说吕氏没有预谋,鬼都不信。
程宗扬道:“单论人数,吕氏一方要少于刘建,但吕氏率领的都是精锐,非是乌合之众可比,实力远胜刘建。
霍大将军虽然答应平叛,但羽林天军只有一千余人,即使加上长秋宫的护卫,也不可能同时击败刘吕双方。所以我们眼下只能暂时与刘建一方结盟,先诛灭吕氏。“董宣皱眉道:“先诛吕氏?霍大将军会答应吗?”
“吕巨君引兽蛮人入宫,激怒了霍大将军。”
“引兽蛮人入宫?”董宣目露凶光,寒声道:“这帮国贼!”
“吕氏涉嫌弑君,如今又引兽蛮人入宫,董司隶说他们是国贼,丝毫不错。我与霍大将军商议,趁吕氏攻打刘建,夺下白虎门,将叛军困在宫中。”程宗扬道:“现在时间紧迫,不知道董司隶调动人手需要多久?”
“董某所属两千隶徒,如今尽在西邸,随时候命。”
“西邸?”程宗扬一怔,然后大喜过望。
西邸毗邻南宫,与白虎门相去不远,甚至从长秋宫都能看到西邸的檐角。但也正因为西邸与南宫近在咫尺,吕氏调动军队时,随时可能波及到一街之隔的西邸。董宣敢把两千手下放在西邸,胆量之大令人咂舌,更难得的是足足两千精壮聚集在西邸,竟然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动静,无论刘吕双方,还是自己都毫无所觉。只看这一点,便知道董宣召募这两千隶徒比刘建那帮家奴靠谱得多,起码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这真是意外之喜。
“好!”程宗扬精神大振,“有董司隶这两千隶徒,大事必成!”
他转念一想,“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们占领白虎门,让羽林天军攻占北边的玄武门,截断吕氏撤往北宫的退路。
刘建一方只用守住苍龙、朱雀两处,就能留下吕巨君那小子。““不妥。”秦桧道:“羽林天军想必已在路上,临战换令,只怕生乱。”
程宗扬想把董宣放到西门,主要是舍不得。吕巨君发现被困,肯定从最近的路线拼死撤往北宫,玄武门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董宣这两千隶徒是长秋宫唯一可以倚仗的成建制的准军事化力量,若是在玄武门与吕氏的军队拼光,剑玉姬那贱人作梦都能笑醒。
“要不放到南边的朱雀门?”
董宣道:“长秋宫在西北,若驻守朱雀门,一旦有变,鞭长莫及。羽林天军在西,我军在北,方可互相呼应。”
程宗扬拍板道:“那好!就在玄武门!”
董宣道:“刘建呢?”
“刘建登基只是个笑话。”程宗扬不客气地说道:“平定吕氏之后,若他老实退位,那么可以留他一条性命。
若他仍执迷不悟,我想无论霍大将军的羽林天军,还是董司隶的两千壮士,都绝不会坐视不理。““何人继嗣?”
“定陶王。”
董宣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程宗扬半是玩笑地说道:“我以为你也会推荐清河王刘蒜呢。”
董宣道:“清河王为人宽仁,他若继位,后族外戚只会更加放肆。况且董某只是微末小臣,帝位所属非外臣所宜言,长秋宫一言可决,董某奉诏而已。”
程宗扬心下感叹,刘骜外宽内忌,暗于识人。一朝驾崩,往日心腹纷纷作了鸟兽散。唯一幸运的是,他没看错董宣。赵飞燕此时总算还有一方可以倚仗的势力。
程宗扬道:“寅正时分,羽林天军至白虎门,董司隶的两千隶徒入玄武门。东面的苍龙门和南面的朱雀门由刘建一方驻守。三方合力,围攻吕氏。诛灭诸吕之后,请太后退居永安宫。”
董宣没有丝毫迟疑,问了交接、联络的细节,便立即赶往西邸整顿人马。
“多准备点防滑的!”程宗扬提醒道:“宫里全是冰!”
宫墙外,喊杀声潮水般涌来,虚张声势地叫嚷一阵,又渐渐远去。
不知何处传来宫女低低的呜咽声。
更漏中的水滴溅入铜壶,原本微不可闻的轻响,在深夜的寂静中无限放大,一点一滴,让人听得心悸。
赵飞燕拥着妹妹,望着铜壶中的刻箭一点一点升起。连着两日担惊受怕,姐妹俩都憔悴了许多。赵飞燕无暇更衣,此时仍然穿着皇后的盛装,本来就弱不胜衣的娇躯显得越发纤弱。赵合德像小猫一样偎依在姐姐怀中,一双美目哭得又红又肿,柔润的红唇也多了一排齿痕。
身边的长秋宫仿佛一条行驶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坠入永劫不复的漩涡。然而一片动荡之间,这里已经是唯一安稳的所在。无论是崇德殿、金马殿,还是玉堂殿、含光殿、昭阳宫……那些富丽堂皇的宫室此时都已然化为修罗场。宫阙间兵烟四起,不知有多少军士在宫中殊死搏杀,每时每刻都有人丧命。
赵飞燕不知道其他宫苑的宫人、侍者命运如何,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盼着能在这乱世之中,护住自己唯一的亲人。
一名宫人打扮的丰腴美妇轻手轻脚地进来,执壶添上灯油,然后拔下髻上的簪子,挑了挑灯芯。灯树上已经黯淡的灯光重新明亮起来。
赵飞燕含笑向她致谢。尹馥兰抿嘴一笑,目光在帐内转了一圈。被剑玉姬悄无声息地潜入寝宫,罂奴等人颜面大失,虽然主子没顾得上责罚她们,但几名侍奴都打起精神,轮流在帐内守护,防着再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殿中。
忽然帷幕被人掀开,一道人影带着风雪走了进来。
赵飞燕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挽着妹妹款款起身,“程公子。”
程宗扬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一从秘道出来,他就感受到宫中弥漫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数万人的搏杀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但那是散布在方圆十余里,乃至数十里的战场上,时间更是绵延数月。相比之下,洛都之变的伤亡集中在仅仅两日之内一宫之间,死气的浓度实在太大了。
他露出笑容,先施了一礼,然后道:“恭喜殿下。大将军霍子孟已经奉命勤王。”
赵飞燕不懂朝政,但霍子孟的份量她是知道的。尤其霍子孟属于太后一系,跟长秋宫从无半点交情,能够表态支持自己,肯定不是自己的缘故。
她感激地说道:“有劳公子。公子一路辛苦。”
赵合德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流淌出的关切,让程宗扬一阵心暖。
“外面情形如何?”
跟着进来的罂粟女道:“那些军士古怪得很,隔半个时辰就要叫嚷一阵,可雷声大雨点小,连箭都没射几支,只是搅的人不得安宁。”
这是疲兵之计?程宗扬有点搞不懂了。不过敌人进攻不够卖力,自己求之不得,怎么也不会嫌他们态度不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