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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远说政府决定拆除村里不住人的建筑,开春就动工,舒家的房子也在这次规划内。
他睁着眼,风从他眼前蹿过,被眼泪包裹着的眼球感受到了凉意,不自觉闭了下,泪水全都粘在睫毛上,没落下。
虽然很不想哭,但忍不住。
他牙齿紧紧咬着下**,低头去找手机,头顶传来薄覃桉的声音。
“方先生告诉我,你妈妈和他其实并不是相爱结婚。”
“他为什么告诉你这些。”游屿问。
薄覃桉道:“他大概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游屿噗嗤笑出声,自语道:“我就知道方志材说过的都是假的,我怎么能信他呢。”
他没见到的时候并无感触,但真正亲眼所见,这才被现实震撼。
他无法想象舒少媛这么精致追求高质量生活的女人,曾经是个贫穷追逐梦想的农村出身的少女。她太光鲜亮丽,亮丽到他曾经觉得她这个人就是该含着金汤匙,就是该接受无数男人的追求。
像个公主般活着,直至死亡。
“他还说了什么。”他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算了还是别告诉我。”话音刚落,手中的手机振动,游屿接起。
“她为什么和你结婚。”他开门见山。
那边的人沉默很久,才说:“她上大学的第二年,奶奶去世了。”
游屿哽咽了下,“然后呢。”
舒少媛升入高中被当做特招重点生时,方奶奶患了重病,舒少媛不得不打工赚取医药费。村里虽也帮助了很多,但对于患病的人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考入大学后舒少媛更努力,奖学金补助金每学期的申请,校外做家教,白天补课机构辅导学生,傍晚赶去市内的画室当画画老师。
辅导班有抽成,她赚的并不多,后来只能退出,自己在中学附近的公告栏贴家教广告,更直接地赚取报酬。
她比同龄人早上一年学,十九岁的时候已经在上大二,也就是在大二即将结束上半学期的课业时,她半夜接到方家父母打来的电话。
你奶奶恐怕不行了,快回来吧。
大概老天还是可怜她的,让她赶上最后一面,奶奶握着她的手说:“一定要好好生活。”
奶奶招呼方远走近些,握着舒少媛的手说,方远是个好孩子,值得你托付一生。
也就是这句话,成为舒少媛一辈子的枷锁。
“所以你就在她受刺激的时候娶她吗?”游屿颤抖着强忍怒火,他脑内轰鸣,像是被炮弹击中般,重复道:“你在她毫无理智的时候娶她。”
“方……方远。”
你还是个男人吗?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认为舒少媛始乱终弃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舒少媛的所作所为让他这么多年以来都厌恶至极。
农村是不会在乎城市里那套法定年龄结婚的规矩,那个时候消息滞后,法律也未被普及。两家人敲定时间,双方同意便可以结婚生活。舒家父母打工期间又生育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如果不是奶奶丧礼,舒少媛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凭空居然又多出来个弟弟,怪不多这些年父母不回家看她和奶奶,寄的钱也越来越少。
重男轻女的思想自古就有,父母得了一大笔礼金满足回城市,留舒少媛一个人在方家。
结婚那日她被人灌酒,第二日醒来望着同样赤身裸体的方远终于崩溃。
游屿冷道,“你真令我恶心。”
“小屿,我和你妈妈其实……”
“你不配叫我名字。”游屿嗤笑道,“我时常在想如果她对我的父亲有一份愧疚和留恋,那么我的姓就是我父亲的姓。”
我的父亲叫什么呢?游屿泪眼朦胧地忍不住回忆自己小时候在填写学校下发家庭情况调查的时候,时常问舒少媛,“游这个姓少见,我爸爸叫什么名字呢?”
舒少媛抚摸着游屿的脑袋,“你只要记得,你的名字时爸爸起的,你的名字叫做游屿。”
游屿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但脑子热得快要炸掉,他几乎看不到眼前的事物,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千万不要倒下。
“原来我的父亲不姓游。”游屿仰着头,他难以呼吸,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顷刻间对舒少媛消散的恨意。
原来她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