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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祖上

    高祖武皇帝,讳霸先,字兴国,小字法生,吴兴长城下若里人,汉太丘长陈实 之后也。世居颍川。实玄孙准,晋太尉。准生匡,匡生达,永嘉南迁,为丞相掾, 历太子洗马,出为长城令,悦其山水,遂家焉。尝谓所亲曰:“此地山川秀丽,当 有王者兴,二百年后,我子孙必钟斯运。”达生康,复为丞相掾,咸和中土断,故 为长城人。康生盱眙太守英,英生尚书郎公弼,公弼生步兵校尉鼎,鼎生散骑侍郎 高,高生怀安令咏,咏生安成太守猛,猛生太常卿道巨,道巨生皇考文赞。高祖以 梁天监二年癸未岁生。少倜傥有大志,不治生产。既长,读兵书,多武艺,明达果 断,为当时所推服。身长七尺五寸,日角龙颜,垂手过膝。尝游义兴,馆于许氏, 夜梦天开数丈,有四人硃衣捧日而至,令高祖开口纳焉。及觉,腹中犹热,高祖心 独负之。

    大同初,新喻侯萧映为吴兴太守,甚重高祖,尝目高祖谓僚佐曰:“此人方将 远大。”及映为广州刺史,高祖为中直兵参军,随府之镇。映令高祖招集士马,众 至千人,仍命高祖监宋隆郡。所部安化二县元不宾,高祖讨平之。寻监西江督护、 高要郡守。先是,武林侯萧谘为交州刺史,以裒刻失众心,土人李贲连结数州豪杰 同时反,台遣高州刺史孙冏、新州刺史卢子雄将兵击之,冏等不时进,皆于广州伏 诛。子雄弟子略与冏子侄及其主帅杜天合、杜僧明共举兵,执南江督护沈顗,进寇 广州,昼夜苦攻,州中震恐。高祖率精兵三千,卷甲兼行以救之,频战屡捷,天合 中流矢死,贼众大溃。僧明遂降。梁武帝深叹异焉,授直阁将军,封新安子,邑三 百户,仍遣画工图高祖容貌而观之。

    其年冬,萧映卒。明年,高祖送丧还都,至大庾岭,会有诏高祖为交州司马, 领武平太守,与刺史杨蒨南讨。高祖益招勇敢,器械精利。蒨喜曰:“能克贼者, 必陈司武也。”委以经略。高祖与众军发自番禺。是时萧勃为定州刺史,于西江相 会,勃知军士惮远役,阴购诱之,因诡说蒨。蒨集诸将问计,高祖对曰:“交趾叛 涣,罪由宗室,遂使僭乱数州,弥历年稔。定州复欲昧利目前,不顾大计,节下奉 辞伐罪,故当生死以之。岂可畏惮宗室,轻于国宪?今若夺人沮众,何必交州讨贼, 问罪之师,即回有所指矣。”于是勒兵鼓行而进。十一年六月,军至交州,贲众数 万于苏历江口立城栅以拒官军。蒨推高祖为前锋,所向摧陷,贲走典澈湖,于屈獠 界立砦,大造船舰,充塞湖中,众军惮之,顿湖口不敢进。高祖谓诸将曰:“我师 已老,将士疲劳,历岁相持,恐非良计,且孤军无援,入人心腹,若一战不捷,岂 望生全。今藉其屡奔,人情未固,夷獠乌合,易为摧殄,正当共出百死,决力取之, 无故停留,时事去矣。”诸将皆默然,莫有应者。是夜江水暴起七丈,注湖中,奔 流迅激。高祖勒所部兵,乘流先进,众军鼓噪俱前,贼众大溃。贲窜入屈獠洞中, 屈獠斩贲,传首京师,是岁太清元年也。贲兄天宝遁入九真,与劫帅李绍隆收余兵 二万,杀德州刺史陈文戒,进围爱州,高祖仍率众讨平之。除振远将军、西江督护、 高要太守、督七郡诸军事。

    二年冬,侯景寇京师,高祖将率兵赴援,广州刺史元景仲阴有异志,将图高祖。 高祖知其计,与成州刺史王怀明、行台选郎殷外臣等密议戒严。三年七月,集义兵 于南海,驰檄以讨景仲。景仲穷蹙,缢于阁下,高祖迎萧勃镇广州。是时临贺内史 欧阳頠监衡州,兰裕、兰京礼扇诱始兴等十郡,共举兵攻頠,頠请援于勃。勃令高 祖率众救之,悉擒裕等,仍监始兴郡。

    十一月,高祖遣杜僧明、胡颖将二千人顿于岭上,并厚结始兴豪杰同谋义举, 侯安都、张亻思等率千余人来附。萧勃闻之,遣钟休悦说高祖曰:“侯景骁雄,天 下无敌,前者援军十万,士马精强,然而莫敢当锋,遂令羯贼得志。君以区区之众, 将何所之?如闻岭北王侯又皆鼎沸,河东、桂阳相次屠戮,邵陵、开建亲寻干戈, 李迁仕许身当阳,便夺马仗,以君疏外,讵可暗投?未若且住始兴,遥张声势,保 此太山,自求多福。”高祖泣谓休悦曰:“仆本庸虚,蒙国成造。往闻侯景渡江, 即欲赴援,遭值元、兰,梗我中道。今京都覆没,主上蒙尘,君辱臣死,谁敢爱命! 君侯体则皇枝,任重方岳,不能摧锋万里,雪此冤痛,见遣一军。犹贤乎已,乃降 后旨,使人慨然。仆行计决矣,凭为披述。”乃遣使间道往江陵,禀承军期节度。 时蔡路养起兵据南康,勃遣腹心谭世远为曲江令,与路养相结,同遏义军。大宝元 年正月,高祖发自始兴,次大庾岭。路养出军顿南野,依山水立四城以拒高祖。高 祖与战,大破之,路养脱身窜走,高祖进顿南康。湘东王承制授高祖员外散骑常侍、 持节、明威将军、交州刺史,改封南野县伯。

    六月,高祖修崎头古城,徙居焉。高州刺史李迁仕据大皋,遣主帅杜平虏率千 人入赣石、鱼梁。高祖命周文育将兵击走之,迁仕奔宁都。承制授高祖通直散骑常 侍、使持节、信威将军、豫州刺史,领豫章内史,改封长城县侯。寻授散骑常侍、 使持节、都督六郡诸军事、军师将军、南江州刺史,余如故。时宁都人刘蔼等资迁 仕舟舰兵仗,将袭南康,高祖遣杜僧明等率二万人据白口,筑城以御之,迁仕亦立 城以相对。二年三月,僧明等攻拔其城,生擒迁仕送南康,高祖斩之。承制命高祖 进兵定江州,仍授江州刺史,余如故。

    六月,高祖发自南康。南康赣石旧有二十四滩,滩多巨石,行旅者以为难。高 祖之发也,水暴起数丈,三百里间巨石皆没。进军顿西昌,有龙见于水滨,高五丈 许,五采鲜耀,军民观者数万人。是时承制遣征东将军王僧辩督众军讨侯景。八月, 僧辩军次湓城,高祖率杜僧明等众军及南川豪帅合三万人将会焉。时西军乏食,高 祖先贮军粮五十万石,至是分三十万以资之,仍顿巴丘。会侯景废简文帝,立豫章 嗣王栋,高祖遣兼长史沈衮奉表于江陵劝进。十一月,承制授高祖使持节、都督会 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平东将军、东扬州刺史,领会稽太守、豫章内史, 余并如故。三年正月,高祖率甲士三万人、强弩五千张、舟舰二千乘,发自豫章。 二月,次桑落洲,遣中记室参军江元礼以事表江陵,承制加高祖鼓吹一部。是时僧 辩已发湓城,会高祖于白茅湾,乃登岸结坛,刑牲盟约。进军次芜湖,侯景城主张 黑弃城走。三月,高祖与诸军进克姑孰,仍次蔡洲。侯景登石头城观望形势,意甚 不悦,谓左右曰:“此军上有紫气,不易可当。”乃以叉步贮石沈塞淮口,缘 淮作城,自石头迄青溪十余里中,楼雉相接。诸将未有所决,僧辩遣杜崱问计于高 祖,高祖曰:“前柳仲礼数十万兵隔水而坐,韦粲之在青溪,竟不渡岸,贼乃登高 望之,表里俱尽,肆其凶虐,覆我王师。今围石头,须渡北岸。诸将若不能当锋, 请先往立栅。”高祖即于石头城西横陇筑栅,众军次连八城,直出东北。贼恐西州 路断,亦于东北果林作五城以遏大路。景率众万余人、铁骑八百余匹,结阵而进。 高祖曰:“军志有之,善用兵者,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今我师既众,贼徒甚寡, 应分贼兵势,以弱制强,何故聚其锋锐,令必死于我?”乃命诸将分处置兵。贼直 冲王僧志,僧志小缩,高祖遣徐度领弩手二千横截其后,贼乃却。高祖与王琳、杜 龛等以铁骑悉力乘之,贼退据其栅。景仪同卢辉略开石头北门来降。荡主戴冕、曹 宣等攻拔果林一城,众军又克其四城。贼复还,殊死战,又尽夺所得城栅。高祖大 怒,亲率攻之,士卒腾栅而入,贼复散走。景与百余骑弃槊执刀,左右冲阵,阵不 动,景众大溃,逐北至西明门。景至阙下,不敢入台,遣腹心取其二子而遁。高祖 率众出广陵应接,会景将郭元建奔齐,高祖纳其部曲三千人而还。僧辩启高祖镇京 口。

    五月,齐遣辛术围严超达于秦郡,高祖命徐度领兵助其固守。齐众七万,填堑, 起土山,穿地道,攻之甚急。高祖乃自率万人解其围,纵兵四面击齐军,弓弩乱发, 齐平秦王中流矢死,斩首数百级,齐人收兵而退。高祖振旅南归,遣记室参军刘本 仁献捷于江陵。

    七月,广陵侨民硃盛、张象潜结兵袭齐刺史温仲邕,遣使来告,高祖率众济江 以应之。会齐人来聘,求割广陵之地,王僧辩许焉,仍豹高祖,高祖于是引军还南 徐州,江北人随军而南者万余口。承制授高祖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州诸军 事、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余并如故。及王僧辩率众征陆纳于 湘州,承制命高祖代镇扬州。十一月,湘东王即位于江陵,改大宝三年为承圣元年。 湘州平,高祖旋镇京口。三年三月,进高祖位司空,余如故。

    十一月,西魏攻陷江陵,高祖与王僧辩等进启江州,请晋安王以太宰承制,又 遣长史谢哲奉笺劝进。十二月,晋安王至自寻阳,入居朝堂,给高祖班剑二十人。 四年五月,齐送贞阳侯深明还主社稷,王僧辩纳之,即位,改元曰天成,以晋安王 为皇太子。初,齐之请纳贞阳也,高祖以为不可,遣使诣僧辩苦争之,往返数四, 僧辩竟不从。高祖居常愤叹,密谓所亲曰:“武皇虽磐石之宗,远布四海,至于克 雪仇耻,宁济艰难,唯孝元而已,功业茂盛,前代未闻。我与王公俱受重寄,语未 绝音,声犹在耳,岂期一旦便有异图。嗣主高祖之孙,元皇之子,海内属目,天下 宅心,竟有何辜,坐致废黜,远求夷狄,假立非次,观其此情,亦可知矣。”乃密 具袍数千领,及锦彩金银,以为赏赐之具。九月壬寅,高祖召徐度、侯安都、周文 育等谋之,仍部列将士,分赏金帛,水陆俱进。是夜发南徐诌讨王僧辩。甲辰,高 祖步军至石头前,遣勇士自城北逾入。时僧辩方视事,外白有兵。俄而兵自内出, 僧辩遽走,与其第三子頠相遇,俱出阁,左右尚数十人,苦战。高祖大兵寻至,僧 辩众寡不敌,走登城南门楼。高祖因风纵火,僧辩穷迫,乃就擒。是夜缢僧辩及頠。 丙午,贞阳侯逊位,百僚奉晋安王上表劝进。十月己酉,晋安王即位,改承圣四年 为绍泰元年。壬子,诏授高祖侍中、大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南徐二州刺 史,持节、司空、班剑、鼓吹并如故。仍诏高祖甲仗百人,出入殿省。

    震州刺史杜龛据吴兴,与义兴太守韦载同举兵反。高祖命周文育率众攻载于义 兴,龛遣其从弟北叟将兵拒战,北叟败归义兴。辛未,高祖表自东讨,留高州刺史 侯安都、石州刺史杜棱宿卫台省。甲戌,军至义兴。丙子,拔其水栅。秦州刺史徐 嗣徽据其城以入齐,又要南豫州刺史任约共举兵应龛、载,齐人资其兵食。嗣徽等 以京师空虚,率精兵五千奄至阙下,侯安都领骁勇五百人出战,嗣徽等退据石头。 丁丑,载及北叟来降,高祖抚而释之。以嗣徽寇逼,卷甲还都,命周文育进讨杜龛。 十一月己卯,齐遣兵五千济渡据姑孰。高祖命合州刺史徐度于冶城寺立栅,南抵淮 渚。齐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刘仕荣、淮州刺史柳达摩领兵万人,于胡墅 渡米粟三万石、马千匹,入于石头。癸未,高祖遣侯安都领水军夜袭胡墅,烧齐船 千余艘,周铁虎率舟师断齐运输,擒其北徐州刺史张领州,获运舫米数千石。仍遣 韦载于大航筑城,使杜棱据守。齐人又于仓门水南立二栅以拒官军。甲辰,嗣徽等 攻冶城栅,高祖领铁骑精甲,出自西明门袭击之,贼众大溃。嗣徽留柳达摩等守城, 自率亲属腹心,往南州采石,以迎齐援。十二月癸丑,高祖遣侯安都领舟师,袭嗣 徽家口于秦州,俘获数百人。官军连舰塞淮口,断贼水路。先是太白自十一月丙戌 不见。乙卯出于东方。丙辰,高祖尽命众军分部甲卒,对冶城立航渡兵,攻其水南 二栅。柳达摩等渡淮置阵,高祖督兵疾战,纵火烧栅,烟尘张天。贼溃,争舟相排 挤,溺死者以千数。时百姓夹淮观战,呼声震天地。军士乘胜,无不一当百,尽收 其船舰,贼军慑气。是日嗣徽、约等领齐兵水步万余人,还据石头,高祖遣兵往江 宁。据要险以断贼路。贼水步不敢进,顿江宁浦口,高祖遣侯安都领水军袭破之, 嗣徽等乘单舸脱走,尽收其军资器械。己未,官军四面攻城,自辰讫酉,得其东北 小城,及夜兵不解。庚申,达摩遣使侯子钦、刘仕荣等诣高祖请和,高祖许之,乃 于城门外刑牲盟约,其将士部曲一无所问,恣其南北。辛酉,高祖出石头南门,陈 兵数万,送齐人归北者。

    壬戌,齐和州长史乌丸远自南州奔还历阳。江宁令陈嗣、黄门侍郎曹朗据姑孰 反,高祖命侯安都、徐度等讨平之,斩首数千级,聚为京观。石头、采石、南州悉 平,收获马仗船米不可胜计。是月杜龛以城降。二年正月癸未,诛杜龛于吴兴,龛 从弟北叟、司马沈孝敦并赐死。

    二月庚申,高祖遣侯安都、周铁虎率舸舰备江州,仍顿梁山起栅。甲子,敕司 空有军旅之事,可骑马出入城内。戊辰,前宁远石城公外兵参军王位于石头沙际获 玉玺四纽,高祖表以送台。

    三月戊戌,齐遣水军仪同萧轨、厍狄伏连、尧难宗、东方老、侍中裴英起、东 广州刺史独孤辟恶、洛州刺史李希光,并任约、徐嗣徽等,率众十万出栅口,向梁 山,帐内荡主黄丛逆击,败之,烧其前军船舰,齐顿军保芜湖。高祖遣定州史沈泰、 吴郡太守裴忌就侯安都,共据梁山以御之。

    自去冬至是,甘露频降于钟山、梅岗、南涧及京口、江宁县境,或至三数升, 大如弈棋子,高祖表以献台。

    四月丁巳,高祖诣梁山军巡抚。五月甲申,齐兵发自芜湖,丙申,至秣陵故治。 高祖遣周文育屯方山,徐度顿马牧,杜棱顿大航南。己亥,高祖率宗室王侯及朝臣 将帅,于大司马门外白虎阙下刑牲告天,以齐人背约,发言慷慨,涕泗交流,同盟 皆莫能仰视,士卒观者益奋。辛丑,齐军于秣陵故县跨淮立桥栅,引渡兵马。其夜 至方山。侯安都、周文育、徐度等各引还京师。癸卯,齐兵自方山进及兒塘,游骑 至台。周文育、侯安都顿白土岗,旗鼓相望,都邑震骇。高祖潜撤精卒三千配沈泰, 渡江袭齐行台赵彦深于瓜步,获舟舰百余艘,陈粟万斛。即日天子总羽林禁兵,顿 于长乐寺。六月甲辰,齐兵潜至钟山龙尾。丁未,进至莫府山。高祖遣钱明领水军 出江乘,要击齐人粮运,尽获其船米,齐军于是大馁,杀马驴而食之。庚戌,齐军 逾钟山,高祖众军分顿乐游苑东及覆舟山北,断其冲要。壬子,齐军至玄武湖西北 莫府山南,将据北郊坛。众军自覆舟东移,顿郊坛北,与齐人相对。其夜大雨震电, 暴风拔木,平地水丈余,齐军尽夜坐立泥中,悬鬲以爨,而台中及潮沟北水退路燥, 官军每得番易。甲寅,少霁,高祖命众军秣马蓐食,迟明攻之。乙卯旦,自率帐内 麾下出莫府山南,吴明彻、沈泰等众军首尾齐举,纵兵大战,侯安都自白下引兵横 出其后,齐师大溃,斩获数千人,相蹂藉而死者不可胜计,生执徐嗣徽及其弟嗣宗, 斩之以徇。追奔至于临沂。其江乘、摄山、钟山等诸军相次克捷,虏萧轨、东方老、 王敬宝、李希光、裴英起等将帅凡四十六人。其军士得窜至江者,缚荻筏以济,中 江而溺,流尸至京口,翳水弥岸。丁巳,众军出南州,烧贼舟舰。己未,斩刘归义、 徐嗣彦、傅野猪于建康市。是日解严。庚申,萧轨、东方老、王敬宝、李希光、裴 英起皆伏诛。高祖表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七月丙子,诏授高祖中书监、司徒、扬 州刺史,进爵为公,增邑并前五千户,侍中、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将军、尚 书令、班剑、鼓吹、甲仗并如故,并给油幢皁轮车。是月侯瑱以江州入附。遣侯安 都镇上流,定南中诸郡。

    八月癸卯,太府卿何敱、新州刺史华志各上玉玺一。高祖表以送台,诏归之高 祖。是日诏高祖食安吉、武康二县,合五千户。九月壬寅,改年曰太平元年。进高 祖位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改刺史为牧,进封义兴郡公,侍中、司徒、都 督、班剑、鼓吹、甲仗、皁轮车并如故。丁未,中散大夫王彭笺称今月五日平旦于 御路见龙迹,自大社至象阙,亘三四里。庚申,诏追赠高祖考侍中、光禄大夫,加 金章紫绶,封义兴郡公,谥曰恭。十月甲戌,敕丞相自今入问讯,可施别榻以近扆 坐。二年正月壬寅,天子朝万国于太极东堂,加高祖班剑十人,并前三十人,余如 故。丁未,诏赠高祖兄道谭散骑常侍、使持节、平北将军、南兗州刺史、长城县公, 谥曰昭烈;弟休先侍中、使持节、骠骑将军、南徐州刺史、武康县侯,谥曰忠壮, 食邑各二千户。甲寅,遣兼侍中谒者仆射陆缮策拜长城县夫人章氏为义兴国夫人。 丁卯,诏赠高祖祖侍中、太常卿,谥曰孝。追封高祖祖母许氏吴郡嘉兴县君,谥曰 敬;妣张氏义兴国太夫人,谥曰宣。

    二月庚午,萧勃举兵,自广州渡岭,顿南康,遣其将欧阳頠、傅泰及其子孜为 前军,至于豫章,分屯要险,南江州刺史余孝顷起兵应勃,高祖命周文育、侯安都 率众讨平之。

    八月甲午,进高祖位太傅,加黄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并给羽 葆鼓吹一部,其侍中、都督、录尚书、镇卫大将军、扬州牧、义兴郡公、班剑、甲 仗、油幢皁轮车并如故。丙申,加高祖前后部羽葆鼓吹。是时,湘州刺史王琳拥兵 不应命,高祖遣周文育、侯安都率众讨之。

    九月辛丑,诏曰:

    肇昔元胎剖判,太素氤氲,崇建人皇,必凭洪宰。故贤哲之后,牧伯征于四方, 神武之君,大监治乎万国。又有一匡九合,渠门之赐以隆,戮带围温,行宫之宠斯 茂,时危所以贞固,运泰所以光熙,斯乃千载同风,百王不刊之道也。太傅义兴公, 允文允武,乃圣乃神,固天生德,康济黔首。昔在休期,早隆朝寄,远逾沧海,大 拯交、越。皇运不造,书契未闻,中国其亡,兵凶总至。哀哀噍类,譬彼穷牢,悠 悠上天,莫云斯极。否终则泰,元辅应期,救此将崩,援兹已溺,乘舟履輂,架险 浮深,经略中途,毕歼群丑。洎乎石头、姑孰,流髓履肠,一朝指捴,六合清晏。 是用光昭下武,翼亮中都,雪三后之勍仇,夷三灵之巨慝。尧台禹佐,未始能阶, 殷相周师,固非云拟。重之以屯剥余象,荆楚大崩,天地无心,乘舆委御,五胡荐 食,竞谋诸夏,八方棋跱,莫有匡救,强臣放命,黜我冲人,顾影于荼孺之魂,甘 心于宁卿之辱。却按下髻,求哀之路莫从,窃鈇逃责,容身之地无所。公神兵奄至, 不日清澄,惟是孱蒙,再膺天录。斯又巍巍荡荡,无德而称焉。加以仗兹忠义,屠 彼逆,震部夷氛,稽山罢昆,番禺、蠡泽,北鄙西郊,歼厥凶徒,罄无遗种。斯 则兆民之命,修短所县,率土之基,兴亡是赖。于是刑礼兼训,沿革有章,中外成 平,遐迩宁一,用能使阳光合魄,曜象呈晖,栖阁游庭,抱仁含信,宏勋该于厚地, 大道格于玄天。羲、农、炎、昊以来,卷领垂衣之世,圣人济物,未有如斯者也。 夫备物典策,桓、文是膺,助理阴阳,萧、曹不让,未有功高于宇县,而赏薄于伊、 周,凡厥人祇,固怀延伫,是由公谦捴自牧,降损为怀,嘉数迟回,永言增叹。岂 可申兹雅尚,久废朝猷,宜戒司勋,敬升鸿典。且重华大圣。妫汭惟贤,盛德之祀 无忘,公侯之门必复。是以殷嘉亶甫,继后稷之官,尧命羲和,纂重黎之位。况其 本枝攸建,宜誓山河者乎?其进公位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陈公,备九锡之礼, 加玺绂,远游冠、绿綟绶,位在诸侯王上,其镇卫大将军、扬州牧如故。

    策曰:

    大哉乾元,资日月以贞观,至哉坤元,凭山川以载物。故惟天为大,陟配者钦 明,惟王建国,翼辅者齐圣。是以文、武之佐,磻溪蕴其玉璜,尧、舜之臣,荣河 镂其金版。况乎体得一之鸿姿,宁阳九之危厄,拯横流于碣石,扑燎火于昆岑,驱 驭于韦、彭,跨弩于齐、晋,神功行而靡用,圣道运而无名者乎?今将授公典策, 其敬听朕命:日者昊天不吊,钟乱于我国家,网漏吞舟,强胡内赑,茫茫宇宙,惵 黎元,方足圆颅,万不遗一,太清否亢,桥山之痛已深,大宝屯如,平阳之祸相 继。上宰膺运,康救兆民,鞠旅于滇池之南,扬旌于桂岭之北,悬三光于已坠,谧 四海于群飞,屠猰窳于中原,斩鲸鲵于蒙汜。荡宁上国,光启中兴。此则公之大造 于皇家者也。既而天未悔祸,夷丑荐臻,南夏崩腾,西京荡覆,群胡孔炽,藉乱乘 间,推纳籓枝,盗假神器,冢司昏摐,旁引寇雠,既见贬于桐宫,方谋危于汉阁。 皇运已殆,何殊赘旒,中国摇然,非徒如线。公赫然投袂,匡救本朝,复莒齐都, 平戎王室。朕所以还膺宝历,重履辰居,挹建武之风猷,歌宣王之雅颂。此又公之 再造于皇家者也。公应务之初,登庸惟始,三川五岭,莫不窥临,银洞珠宫,所在 宁谧。孙、卢肇衅,越貊为灾,番部阽危,势将沦殄。公赤旗所指,祅垒洞开,白 羽才捴,凶徒粉溃。非其神武,久丧南籓。此又公之功也。大同之末,边政不修, 李贲狂迷,窃我交、爱,敢称大号,骄恣甚于尉他,据有连州,雄豪炽于梁硕。公 英谟雄算,电扫风行,驰御楼船,直跨沧海,新昌、典澈,备履艰难,苏历、嘉宁, 尽为京观。三山獠洞,八角蛮陬,逖矣水寓之乡,悠哉火山之国,马援之所不届, 陶璜之所未闻,莫不惧我王灵,争朝边候,归賝天府,献状鸿胪。此又公之功也。 自寇虏陵江,宫闱幽辱,公枕戈尝胆,提剑拊心,气涌青霄,神飞紫闼。而番禺连 率,本自诸夷,言得其朋,是怀同恶。公仗此忠诚,乘机剿定,执沛令而衅鼓,平 新野而据鞍。此又公之功也。世道初艰,方隅多难,勋门桀黠,作乱衡嶷,兵切池 隍,众兼夷獠。公以国盗边警,知无不为,恤是同盟,诛其丑类,莫不鱼惊鸟散, 面缚头悬。南土黔黎,重保苏息。此又公之功也。长驱岭峤,梦想京畿,缘道酋豪, 递为榛梗,路养渠率,全据大都,蓄聚逋逃,方谋阻乱,百楼不战,云梯之所未窥, 万驽齐张,高輣之所非敌。公龙骧虎步,啸吒风云,山靡坚城,野无强阵,清氛 于赣石,灭沴气于雩都。此又公之功也。迁仕凶慝,屯据大皋,乞活类马腾之军, 流民多杜弢之众,推锋转斗,自北徂南,频岁稽诛,实惟勍虏。公坐挥三略,遥制 六奇,义勇同心,貔貅骋力,雷奔电击,谷静山空,列郡无犬吠之惊,丛祠罢狐鸣 之盗。此又公之功也。王师讨虏,次届沦波,兵乏兼储,士有饥色。公回麾蠡泽, 积谷巴丘,亿庾之咏斯豊,壶浆之迎是众,军民转漕,曾无砥柱之难,舻舳相望, 如运敖仓之府,犀渠贝胄,顾蔑雷霆,高舰层楼,仰扪霄汉,故使三军勇锐,百战 无前,承此兵粮,遂殄凶逆。此又公之功也。若夫英图迈俗,义旅如云,湓垒猜携, 用淹戎略。公志唯同奖,师克在和,鹄塞非虞,鸿门是会,若晋侯之誓白水,如萧 王之推赤心,屈礼交盟,人祗感咽,故能使舟师并路,远迩朋心。此又公之功也。 姑孰襟要,崤函阻凭,寇虏据其关梁,大盗负其扃鐍。公一校裁捴,三雄并奋,左 贤、右角,沙溃土崩,木甲殪于中原,氈裘赴于江水,他他藉藉,万计千群,鄂坂 之隘斯开,夷庚之道无塞。此又公之功也。义军大众,俱集帝京,逆竖凶徒,犹屯 皇邑。若夫表里山河,金汤险固,疏龙首以抗殿,揃华岳以为城,杂虏凭焉,强兵 自若。公回兹地轴,抗此天罗,曾不崇朝,俾无遗噍,军容甚穆,国政方修,物重 睹于衣冠,民还瞻于礼乐,楚人满道,争睹于叶公,汉老衔悲,俱欢于司隶。此又 公之功也。内难初静,诸侯出关,外郡传烽,鲜卑犯塞,莫非且渠、当户,中贵名 王,冀马迾于淮南,胡笳动于徐北。公舟师步甲,亘野横江,歼厥群羝,遂殚封豨, 莫不絓木而止,戎车靡遗,遇泞而旋,归骖尽殪。此又公之功也。公克黜祸难,劬 劳皇室,而孙宁之党,翻启狄心,伊、洛之间,咸为虏戍,虽金陵佳气,石垒天严, 朝暗戎尘,夜喧胡鼓。公三筹既画,八阵斯张,裁举灵鉟,亦抽金仆,咸俘丑类, 悉反高墉,异李广之皆诛,同庞元之尽赦。此又公之功也。任约叛涣,枭声不悛, 戎羯贪婪,狼心无改,穹庐氈幕,抵北阙而为营,乌孙天马,指东都而成阵。公左 甄右落,箕张翼舒,扫是搀枪,驱其猃狁,长狄之种埋于国门,椎髻之酋烹于军市, 投秦坑而尽沸,噎濉水而不流。此又公之功也。一相居中,自折彝鼎,五湖小守, 妄怀同恶。公夙驾兼道,秉羽杖戈,玉斧将挥,金钲且戒,妖酋震慑,遽请灰钉, 爇榇以表其含弘,焚书以安其反侧。此又公之功也。贼龛凶横,陵虐具区,阻兵安 忍,凭灾怙乱,自古虫言鸟迹,浑沌洪荒,凡或虔刘,未此残酷。公虽宗居汝颍, 世寓东南,育圣诞贤之乡,含章挺生之地,眷言桑梓,公私愤切,卓尔英状,丞规 奉算,戮此大憝,如烹小鲜。此又公之功也。乱离永久,群盗孔多,浙左凶渠,连 兵构逆,岂止千兵、五校、白雀、黄龙而已哉!公以中军无率,选是亲贤,奸寇途 穷,涔然冰泮,刑溏之所,文命动其大威,雷门之间,句践行其严戮,英规圣迹, 异代同风。此又公之功也。同姓有扈,顽凶不宾,凭藉宗盟,图危社稷,观兵汇泽, 势震京师,驱率南蛮,已为东帝。公论兵于朝堂之上,决胜于樽俎之间,寇、贾、 樊、滕,浮江下濑,一朝揃扑,无待甸师,万里澄清,非劳新息。此又公之功也。 豫章妖寇,依凭山泽,缮甲完聚,多历岁时,结从连横,爰洎交、广。吕嘉既获, 吴濞已鏦,命我还师,征其不恪,连营尽拔,伪党斯擒,曜圣武于匡山,回神旌于 蠡派。此又公之功也。自八纮九野,瓜剖豆分,窃帝偷王,连州比县。公武灵已畅, 文德又宣,折简驰书,风猷斯远,至于苍苍浴日,杳杳无雷,北洎丈夫之乡,南逾 女子之国,莫不屈膝膜拜,求吏款关。此又公之功也。京师祸乱,亟积寒暄,双阙 低昂,九门寥豁。宁秦宫之可顾,岂鲁殿之犹存!五都簪弁,百僚卿士,胡服缦缨, 咸为戎俗,高冠厚履,希复华风,宋微子麦遂之歌,周大夫黍离之叹, 方之于斯,未足为悲矣。公求衣昧旦,昃食高舂,兴构宫闱,具瞻遐迩,郊痒稷宗 之典,六符十等之章,还闻太始之风流,重睹永平之遗事。此又公之功也。公有济 天下之勋,重之以明德,凝神体道,合德符天,用百姓以为心,随万机而成务,耻 一物非唐、虞之民,归含灵于仁寿之域,上德不德,无为以为,夏长春生,显仁藏 用,忠信为宝,风雨弗愆,仁惠为基,牛羊勿践,功成治定,乐奏咸、云, 安上治民,礼兼文质,物色丘园,衣裾里巷,朝多君子,野无遗贤,菽粟同水火之 饶,工商富猗顿之旅。是以天无蕴宝,地有呈祥,潏露卿云,朝团晓映,山车泽马, 服驭登闲,既景焕于图书,方葳蕤于史谍。高勋逾于象纬,积德冠于嵩、华,固无 德而称者矣。朕又闻之,前王宰世,茂赏尊贤,式树籓长,总征群伯,二南崇 绝,四履遐旷,泱泱表海,祚土维齐,岩岩泰山,俾侯于鲁;抑又勤王反郑,夹辅 迁周,召伯之命斯隆,河阳之礼咸备;况复经营宇宙,宁唯断鰲足之功,弘济苍生, 非直凿龙门之险;而畴庸报德,寂尔无闻,朕所以垂拱当宁,载怀惭悸者也。今授 公相国,以南豫州之陈留、南丹阳、宣城,扬州之吴兴、东阳、新安、新宁,南徐 州之义兴,江州之鄱阳、临川十郡,封公为陈公。锡兹青土,苴以白茅,爰定尔邦, 用建冢社。昔旦、奭分陕,俱为保师,晋、郑诸侯,咸作卿士,兼其内外,礼实攸 宜。今命使持节兼太尉王通授相国印绶、陈公玺绂。使持节兼司空王瑒授陈公茅土, 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国秩逾三铉,任总百司,位绝朝班, 礼由事革。其以相国总百揆,除录尚书之号,上所假节侍中貂蝉、中书监印章、中 外都督太傅印绶、义兴公印策,其镇卫大将军、扬州牧如故。又加公九锡,其敬听 后命:以公礼为桢干,律等衔策,四维皆举,八柄有章,是用锡公大辂、戎辂各一, 玄牡二驷。以公贱宝崇谷,疏爵待农,室富京坻,民知荣辱,是用锡公衮冕之服, 赤舄副焉。以公调理阴阳,燮谐风雅,三灵允降,万国同和,是用锡公轩县之乐, 六佾之舞。以公宣导王猷,弘阐风教,光景所照,鞮象必通,是用锡公硃户以居。 以公抑扬清浊,褒德进贤,髦士盈朝,幽人虚谷,是用锡公纳陛以登。以公嶷然廊 庙,为世镕范,折冲四表,临御八荒,是用锡公武贲之士三百人。以公执兹明罚, 期在刑措,象恭无赦,干纪必诛,是用锡公斧、钺各一。以公英猷远量,跨厉嵩溟, 包一车书,括囊寰宇,是用锡公彤弓一、彤矢百、甗弓十、甗矢千。以公天经地义, 贯彻幽明,春露秋霜,允恭粢盛,是用锡公秬鬯一卣,圭瓒副焉。陈国置丞相已下, 一遵旧式。往钦哉!其恭循朕命,克相皇天,弘建邦家,允兴洪业,以光我高祖之 休命!

    十月戊辰,进高祖爵为王,以扬州之会稽、临海、永嘉、建安,南徐州之晋陵、 信义,江州之寻阳、豫章、安成、庐陵并前为二十郡,益封陈国。其相国、扬州牧、 镇卫大将军并如故。又命陈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 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钟虡宫县。王妃、王子、王女 爵命之号,陈台百官,一依旧典。辛未,梁帝禅位于陈,诏曰:

    五运更始,三正迭代,司牧黎庶,是属圣贤,用能经纬乾坤,弥纶区宇,大庇 黔首,阐扬鸿烈。革晦以明,积代同轨,百王踵武,咸由此则。梁德湮微,祸乱荐 发,太清云始,见困长蛇,承圣之季,又罹封豕。爰至天成,重窃神器,三光亟沈, 七庙乏祀,含生已泯,鼎命斯坠,我武、元之祚,有如缀旒,静惟屯剥,夕惕载怀。 相国陈王,有命自天,降神惟狱,天地合德,晷曜齐明,拯社稷之横流,提亿兆之 涂炭,东诛逆叛,北歼獯丑,威加四海,仁渐万国,复张崩乐,重兴绝礼,儒馆聿 修,戎亭虚候,大功在舜,盛绩惟禹,巍巍荡荡,无得而称。来献白环,岂直皇虞 之世,入贡素雉,非止隆周之日。固以效珍川陆,表瑞烟云,甘露醴泉,旦夕凝涌, 嘉禾硃草,孳植郊甸。道昭于悠代,勋格于皇穹,明明上天,光华日月,革故著于 玄象,代德彰于图谶,狱讼有归,讴歌爰适,天之历数,实有攸在。朕虽庸貌,暗 于古昔,永稽崇替,为日已久,敢忘列代之遗典,人祇之至愿乎。今便逊位别宫, 敬禅于陈,一依唐、虞、宋、齐故事。

    策曰:

    咨尔陈王:惟昔上古,厥初生民,骊连、栗陆之前,容成、大庭之代,并结绳 写鸟,杳冥慌忽,故靡得而详焉。自羲、农、轩、昊之君,陶唐、有虞之主,或垂 衣而御四海,或无为而子万姓,居之如驭朽索,去之如脱敝屣。裁遇许由,便能舍 帝,暂逢善卷,即以让王。故知玄扈璇玑,非关尊贵,金根玉辂,示表君临。及南 观河渚,东沈刻璧,精华既竭,耄勤已倦,则抗首而笑,唯贤是与,讠劳然作歌, 简能斯授,遗风余烈,昭晰图书。汉、魏因循,是为故实。宋、齐授受,又弘斯义。 我高祖应期抚运,握枢御宇,三后重光,祖宗齐圣。及时属阳九,封豕荐食,西都 失驭,夷狄交侵,乃皋天成,轻弄龟鼎,喋喋黔首,若崩厥角,徽徽皇极,将甚缀 旒。惟王乃圣乃神,钦明文思,二仪并运,四时合序,天锡智勇,人挺雄杰,珠庭 日角,龙行武步,爰初投袂,日乃勤王,电扫番禺,云撤彭蠡,揃其元恶,定我京 畿。及王贺帝弘,贸兹冠屦,既行伊、霍,用保冲人。震泽、稽阴,并怀叛逆,獯 羯丑虏,三乱皇都,裁命偏师,二邦自殄,薄伐猃狁,六戎尽殪。岭南叛涣,湘、 郢结连,贼帅既擒,凶渠传首,用能百揆时序,四门允穆,无思不服,无远不届, 上达穹昊,下漏渊泉,蛟鱼并见,讴歌攸属。况乎长彗横天,已徵布新之兆,璧日 斯既,实表更姓之符。是以始创义师,紫云曜彩,肇惟尊主,黄龙负舟。苦矢素翚, 梯山以至,白环玉玦,慕德而臻。若夫安国字萌,本因万物之志,时乘御宇,良会 乐推之心。七百无常期,皇王非一族,昔木德既季,而传祚于我有梁,天之历数, 允集明哲。式遵前典,广询群议,王公卿尹,莫不攸属,敬从人祇之愿,授帝位于 尔躬。四海困穷,天禄永终,王其允执厥中,轨仪前式,以副溥天之望。禋祀上帝, 时膺大礼,永固洪业,岂不盛欤!

    又玺书曰:

    君子者自昭明德,达人者先天弗违,故能进退咸亨,动静元吉。朕虽蒙寡,庶 乎景行。何则?三才剖判,九有区分,情性相乖,乱离云起,是以建彼司牧,推乎 圣贤,授受者任其时来,皇王者本非一族,人谋是与,屈己从万物之心,天意斯归, 鞠躬奉百灵之命。讴歌所往,则攘袂以膺之,菁华已竭,乃褰裳而去之。昔在唐、 虞,鉴于天道,举其黎献,授彼明哲,虽复质文殊轨,沿革不同,历代因循,斯风 靡替。我大梁所以考庸太室,接礼贰宫,月正元日,受终文祖。但运不常夷,道无 恒泰,山岳倾偃,河海沸腾,电目雷声之禽,钩爪锯牙之兽,咀啮含生,不知纪极。 二后英圣,相仍在天,六夷贪狡,争侵中国,县王都帝,人怀干纪,一民尺土,皆 非梁地。朕以不造,幼罹闵凶,仰凭衡佐,亟移年序。周成、汉惠,邈矣无阶,惟 是童蒙,必贻颠蹶。若使时无圣哲,世靡艰难,犹当高蹈于沧洲,自求于泰伯者矣。 惟王应期诞秀,开箓握图,性道故其难闻,嘉庸已其被物,乾行同其焘覆,日御比 其贞明,登承圣于复禹之功,树鞠子于兴周之业,灭陆浑于伊、洛,歼骊戎于镐京, 大小二震之骁徒,东南两越之勍寇,遽行天讨,无遗神策。于是祖述尧舜,宪章文 武,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仁沾葭苇,信 及豚鱼,殷牖斯空,夏台虚设,民惟大畜,野有同人,升平颂平,无偏无党,固以 云飞紫盖,水跃黄龙,东伐西征,晻映川陆。荣光暧暧,已冒郊廛,甘露瀼瀼,亟 流庭苑。车辙马迹,谁不率从?蟠水流沙,谁不怀德?祥图远至,非唯赤伏之符, 灵命昭然,何止黄星之气。海口河目,贤圣之表既彰,握旄执钺,君人之状斯伟。 且自摄提无纪,孟陬殄灭,枉矢宵飞,天弧晓映,久矣夷羊之在牧,时哉蛟龙之出 泉。革运之兆咸徵,惟新之符并集,朕所以钦若勋、华,屡回星琯。昔者水运斯尽, 予高祖受焉。今历去炎精,神归枢纽,敬以火德,传于尔陈。远鉴前王,近谋群辟, 明灵有悦,率土同心。今遣使持节兼太保侍中尚书左仆射平乐亭侯王通,兼太尉司 徒左长史王锡奉皇帝玺绶。受终之礼,一依唐、虞故事。王其时陟元后,宁育兆民, 光阐洪猷,以承昊天之休命!

    是日,梁帝逊于别宫。高祖谦让再三,群臣固请,乃许。

    <b>译文</b>

    高祖武皇帝名霸先,字兴国,乳名法生,是吴兴长城下若里人,汉代太丘长陈定的后人。世代居住在颖川。陈塞的玄孙陈准,做过晋朝太尉。陈准生陈匡,陈匡生陈达,永嘉时朝廷南迁,做过丞相掾佐,太子洗马,后出任长城县令,喜爱当地山水风光,就定居在此。他曾经对亲信的人说:“这个地方山川秀丽,应该有王侯兴起,二百年后,我的子孙肯定有这个好运。”陈达生陈康,又做了丞相掾属,咸和年间整理户籍,所以定为长城人。陈康生盱眙太守陈英,陈英生尚书郎陈公弼,公弼生步兵校尉陈鼎,陈鼎生散骑侍郎陈高,陈高生怀安县令陈咏,陈咏生安成太守陈猛,陈猛生太常卿陈道巨,道巨生皇考陈文赞。

    高祖生于梁天监二年癸未岁。年少时就卓异不凡胸怀大志,不参预生计之事。长大以后,攻读兵书,武艺高强,精明通达办事果敢,被时人所推崇敬服。他身高七尺五寸,额头隆起有帝王之相,手长超过膝盖,他曾经游历义兴,住在盏区家中,夜间梦到天空裂开了几丈,有四个穿着朱红衣服的人捧着太阳而来,让高祖张开嘴巴吞了下去,到梦醒时,腹中还是热的,高祖心裹暗自以此自负。

    大同初年,新喻侯萧映做吴兴太守,很看重直担,曾看着直担对下属们说:“这个人会有远大的前程。”到萧映任广州刺史,高祖即为中直兵参军,跟随萧映赴任上。萧映让高祖招募兵马,多达千人,又命高祖镇守宋隆郡。其所辖的塞二县头领不顺服,直担征讨降服了他们。不久任西江督护、高要郡守。在这之前,武林侯芦谐任交蛆刺史,因为搜刮财物不得人心,当地人奎童联络几个州的豪杰之士同时造反,朝廷派直业刺史茎周、堑业刺史卢王雄率领军队去攻打他们,逐垣等人没有及时出军,都在广州被正法。卢子雄的弟弟子略和孙同的子侄及主帅杜天合、杜僧明一齐举兵,抓住了直丝督护选题,进兵侵犯卢丛,日夜猛攻,州中人们都十分惊恐。产担带领三千精兵,卷甲兼行赶去营救,接连打了几次胜仗,丝天合被流箭射死,敌兵溃散,杜垣塱就投降了。銮亘逊对此大为惊叹,授予直合将军,封为新安子,食邑三百户,还让画工画下他的容貌以备观看。

    这年冬天,芦坠死了。第二年,产殂护送丧柩回都城,到去尘岭,正遇有韶令命尘祖为交州司马,领亘迎太守,和刺史垄蠊征讨南方。直担又广招勇士,准备好精良的军械。杨瞟高兴地说:“能打败贼兵的,一定是陈司武了。”把统筹一切的任务交给他。产担和大军从叠墨出发。这时董垫做宣刺史,两方在酉丝会合,芦垫知道军兵们害怕远征,私下悬赏引诱他们,又狡猾地推卸到扰彊身上。荡堕询问众将有什么对策,高担回答说:“奎皿叛乱,罪过是在王室,才使得几州都混乱失序,达敷年之久。定州又想贪图眼前小利,不顾全大局。您奉皇命讨伐罪臣,本就应当不计生死完成任务,怎么可以害怕宗室的权势,看轻国家的法律?现在如果处事令众人沮丧失望,还何必去交州征讨叛贼,讨伐的军队,如果回去就会受到指责。”于是率领士兵击鼓前进。十一年六月,军队到达交州,李贲领着敷万人在藓历辽口竖起栅栏抵抗官军。杨瞟推举高祖为前锋,所遇之敌无不击溃,李贲逃到典澈湖,在屈遮界建立营寨,大肆兴造船舰,排满湖中,军兵们很害怕,停在湖口不敢前进。高祖对各位将领说:“我们的军队士气已衰,兵将们都很疲劳,长期相互抗衡,恐怕不是好办法。而且孤军深入没有后援,进入人家的腹地,如果不能一战取胜,谁敢指望全身而退。现在藉着他们奔忙未定,人心尚不稳定,遣帮蛮族不过是乌合之众,很容易摧毁,正应该同生共死,拼力打败他们,无缘无故停步不前,时机就去而不复返了。”众将都沉默不语,没人回答。这天晚上江水突然涨起七丈,注入湖中,激流奔腾。高祖率领属下兵卒,乘着水流率先前进,其他各军都击鼓呐喊上前,敌兵大败溃逃,李贲窜入屈獠洞中,屈獠杀了他,将头颅送到京城。遣一年是太清元年。

    李贲的哥哥李天实逃进九真,和盗贼首领李绍隆收拾残兵二万人,杀了德州刺史陈文戒,进兵围攻爱州,高祖仍然率领部下征服了他们。授官振远将军、西江督护、高要太守、督七州诸军事。

    太清二年冬天,侯景侵犯京城,高祖将要带兵去增援,广州刺史元景仲私下裹有不忠的企图,想要谋害高祖。高祖知道他的计策,和成州刺史王怀明、行台选郎殷外臣等秘密商议严加防备。三年七月,把义兵集中在南海,派兵发送讨伐景仲的檄文。景仲处境艰难,在小门旁自缢而死,高祖迎接董勃镇守庐州。遣时临贺内史欧阳憔监管衡州,兰裕、兰京礼煽动诱惑始兴等十个郡一同起兵攻打欧阳顿,欧阳憔向萧勃求援。萧勃命令高祖率兵去营救他们,把兰裕等人全都抓获,仍然监管始兴郡。

    十一月,高祖派杜僧明、胡颖带领二千人驻扎在岭上,并且厚礼结交始兴郡的豪杰之士共同谋划义举,侯安都、张偬等人率兵千余人来投靠。萧勃听说此事,派钟休悦劝说高祖道:“侯景骁勇雄猛,天下没有敌得过他的人,前次的十万援军,虽然兵强马壮,也没有敢抵挡其锋芒的,于是才让羯贼意图得逞,你祇凭很少的人马,想要怎么样呢?听说大庾岭北面王侯又作鼎沸之状,河东、桂阳相继杀戮,邵陵、开建互动干戈,李迁仕投身于当阳,就失去了兵马器械,你是疏远的外臣,怎么可以胡乱投靠?不如先驻守始兴,在远方大张声势,保住这片太山,为自己谋求福分。”高祖哭着对钟休悦说:“我本来平庸无能,蒙受国家的恩典成就功业。从前听说侯景渡长江,就想去增援,碰上元景仲、兰裕的事,在半道中阻碍了我。现在京城已经失守,皇上蒙受了耻辱,君主受辱臣子应以死相报,谁敢吝惜自己的生命?侯爷是宗室之亲,责任重如山岳,却不能远征万里击败敌军,使这令人痛心的冤仇得到洗雪,现在派出的一支军队,尚且比我强,又发下后来的命令,使人慨叹。我的计划已经决定,随您去向侯爷报告。”就派使者从小路去江陵,接受调度军队的命令。逭时蔡路养起兵占据南康,萧勃派心腹谭世远做曲江县令,和蔡路养联合,共同遏制义军。大实元年正月,高祖从始兴出发,驻军大庾岭。蔡路养出兵驻扎在南野,依傍山水建起四座土城以抵挡高祖。高祖和他们开战,大败敌军,蔡路养脱身逃走,高祖进驻南康。湘束王秉承皇上旨意授予高祖员外散骑常侍、持节、明威将军、交州刺史,改封南野县伯。

    六月,高祖修缮崎头古城,迁居于此。高州刺史李迁仕占据大皋,派主帅杜平虏率领一千人进入滑石、鱼梁,高祖命令周文育领兵击退他们,奎迁丝逃到空整。秉承皇帝旨意授予产担通直散骑常侍、使持节、信威将军、豫州刺史,领豫章内史,改封长城县侯。不久授散骑常侍、使持节、都督六郡诸军事、军师将军、南江州刺史,其他依旧。当时宁都人刘蔼等资助李迁仕船只兵器,将要偷袭南康,高祖派杜僧明等人领兵二万占据,建筑城墙防御他们,李迁仕也建立城池和他相对峙。二年三月,杜僧明等人攻陷了奎迁丝的城池,活捉奎迁丝送到亩尘,直趄将他斩首。秉承皇帝旨意命高祖进兵平定江州,又授江州刺史,其他如故。

    六月,高祖从南康出发。南康泼石从前有二十四处险滩,滩中有许多巨石,行路的人都颇感艰难。高祖出发时,河水突然涨起几丈高,三百里以内的巨石都没入水中。进兵驻扎在西昌,在水边出现了一条龙,高约五丈,色彩鲜艳夺目,军兵百姓观看的有数万人。这时秉承皇上旨意派遣征束将军王僧辩都督各路军队征讨侯景。八月,王僧辩驻军在湓城,高祖率领杜僧明等军队同南川豪帅总计三万人要会集于此。当时西军缺少食物,高祖事先贮藏有军粮五十万石,这时就分出三十万石资助他们。仍然驻扎在巴丘。碰上侯景废了简文帝,立了豫章嗣王萧栋,高祖派兼长史沈衮奉表在江陵劝进。十一月,秉承皇上旨意授予高祖使持节、都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平束将军、东扬州刺史,领会稽太守、豫章内史,其他都依旧。

    三年正月,高祖率领披甲兵士三万人,带着五千张强劲的弓弩、二干艘战船,从豫章出发。二月,驻军桑落洲,派遣中记室参军江元礼向江陵上表报告此事,秉承皇帝旨意加高祖一部鼓吹。遣时王僧辩已经从湓城出发,在白茅湾和高祖会合,于是上岸筑坛,杀牲口定下盟约。进军驻扎芜湖,侯景的城主张黑弃城逃走了。三月。高祖和各路军队攻破姑熟,又驻扎在蔡洲。侯景登上石头城了望形势,很不高兴,对身边的人说:“这支军队上空有紫色的云气,不容易抵挡。”就用小船装上石块沉入水中堵塞淮河河口。沿着淮河筑起城墙,从石头到青溪的十多里中间,城楼相互连接。诸位将领都没有主意,王僧辩派杜则向高祖询问计策,高祖说:“从前柳仲礼几十万兵众隔水驻守,韦粲在青溪,竟然不渡河上岸,敌军登高了望,内外情势都看全了,就肆意行凶,使我朝廷军队全军覆没。现在围住了石头城,必须渡到北岸。如果各位将领不能抗其锋锐,请让我先去树立营栅。”高祖就马上到石头城西横土岗上修筑栅栏,其他军队依次连着八城,直奔东北进军。

    敌兵害怕西州的路途被截断,也在东北方果林建筑了五城来遏制大路。侯景率领一万多人、铁甲战马八百多匹,结成大阵冲锋。高祖说:“兵书上说,善于用兵的人,好像常山的蛇,首尾相互照应。现在我们的人多,敌兵人少,应该分化敌兵的力量,以弱势遏制强势,为什么要让他们聚集起精锐部众,使他们一定要与我们拼死作战呢?”于是命令各位将领分开在各处安置兵马。敌军直接向王僧志冲击,王僧志率部稍稍后退,高祖派徐度带领二千弓弩手截断敌人后路,敌兵就退却了。高祖和王琳、杜宠等人率铁甲骑兵尽力追击,敌军退守他们的营栅。侯景的仪同卢辉略开了石头城北门来投降。荡主戴冕、曹宣等人攻下了果林一座城,其他军队又攻下四城。敌军返回,展开殊死的战斗,又把所有的城栅都全部夺回。高祖非常愤怒,亲自率兵攻打,士兵们跃过栅栏进入营垒,敌兵又四散而逃。侯景和一百多战骑扔掉长矛手执单刀,左右冲锋,而军阵难以冲破,侯景的部下大大溃败,追逐败军追到西明门。侯景到了宫阙之下,不敢进入禁城,派遣心腹之人接取他的两个儿子逃跑。高祖率领兵士出广陵去接应,正碰上侯景的部将郭元建投奔齐,高祖收降了他的三千人马回来。王僧辩请高祖镇守京口。

    五月,齐派遣辛术在秦郡围攻严超达,高祖命令徐度领兵帮助他坚守。齐的七万军队,填平沟谷,堆起土山,穿凿地道,攻打得很猛。高祖就亲自率领一万人前去解围,放开兵马四面袭击齐军。弓弩不停地发射,齐的平秦王被流箭射死,又斩下敌兵敷百人的首级,齐人便撤兵了。高祖整顿部队班师南归,派记室参军刘本仁向江陵报捷。

    七月,广陵的侨居百姓朱盛、张象偷偷地组织人马袭击齐的刺史温仲邕,派使者来报告消息,高祖率领部队渡过长江接应他们。正碰上齐人遣使来访,要求割让广陵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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