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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里一阵窸窣,邵北脸色煞白地掀开被子,扒着床围硬是坐了起来,眼看就要下地。
陆晨霜一惊:“你做什么?”
邵北执意起身,背靠着栏杆勉强站住,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有一口气没一口气地低头说道:“既不是梦境,那我当然该道句谢。陆大侠教训得极是,邵北不该带着师弟擅用剑阵,今日受教,感激不尽。”
无论大小礼节,陆晨霜最看不惯他行礼,总觉得他举止有宋衍河当年的影子,一想起来便如一口大锅压在背上般憋气。他甩手打发:“行了,回去躺下罢。不至于这样。”
“怎不至于?能被人看着,告诉我错在哪儿、差在哪儿,是我的福分。”邵北坐回床里,一起一落唇色更加苍白,“已经好些年没听到有人教训我了。”
“我可没教训你,”陆晨霜立刻表明态度,“唰啦”一抖衣摆,“宋仙人的徒弟,‘教训’二字,我当不起。”
“嗯。”邵北大概早已习惯了别人明里暗里这样的称呼,淡淡应了一声,无悲无喜,没了下文。
陆晨霜又想起了那个问题:邵北这样的,到底算不算好命?
人是救回来了,脸也没破相,没回程就有这么大厢房候着,喝不下水也有人为他预备热茗一壶,再等几年真有可能成为掌门……可看他此时这副神情,端的分明是随时赴死也了无牵挂的绝望。
“你先躺下。”陆晨霜不太放心地走过去,仔细瞧他脸上究竟还有几分活气,“‘教训’不敢当,若是……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我的一点拙见。”
邵北眼睛睁大了些:“什么都能问?”
陆晨霜:“……”
以陆晨霜行走江湖十几年的经验,心觉这不是句好话,可看邵北都这副落魄模样了,想来应当作不出什么花样。
他不太情愿地说:“你想问就问罢。”
邵北躺在枕头上,盖着洗得看不出青色还是蓝色的被子,整个人也像是褪色了一般没有生气,只剩眼里还闪着一丁点儿光亮,视线正好对上陆晨霜:“陆大侠,我想问,你为何会在此?”
陆晨霜:“嗯?”
邵北不问他还真忘了,他今天之所以会身在岭南,间接算是拜无量山派那偌高偌大的门槛所赐。
江南、岭南以及南诏一带,历来是归属于无量山派守护的地界,哪家闹了小妖小怪,就近应当是去找无量山派求助才对。可随着他们家名气一家独大,门槛愈发地高,叩门需的银子也多了起来。再加自从宋衍河“走”后,邵北的旁支师叔们自觉没了后台撑腰,肯出来好好办事的人越来越少,又有几个跟风闭关的,所以要办一件事的耗时也愈发地久。许是正因如此,贺家宁可放出风声舍近求远,也没找到邵北家门上。
陆晨霜:“我师父的一位故人住在这附近,近日他家宅不宁,师父命我前来相助。”
邵北闻言神色严肃:“是个什么东西?捉到了么?”
“是妖,我没捉到,被它跑了。”陆晨霜灵光一现,拉过个凳子在床边坐下,“正好,许多妖物因习性或执念根深蒂固而不喜离故居太远,它很有可能就是岭南道附近修出的,我说给你听,你看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它的身法极快,却不是蛇虫那种天生的灵巧,步法倒像是后天修成的本事。起先我想试它功力,却不料它只与我对了一招就跑了,我当它是诈降,便留有余地,没使全力去追,后来发现不对了,御上流光才堪堪与它速度齐平。我至今猜不出它这一招出自何处,也猜不出它的身份,你可有线索?”
邵北听完愣了一会儿:“我记得陆大侠的流光剑迅可追光、快可斩风,于一间暗室内点亮蜡烛,光还没照到墙角,流光就能先到。长到这么大,我还没听说过有流光追不上的东西。恕邵北愚昧无知,我真不知那是什么。”
陆晨霜:“……”
之所以追不上,自然是因为这其中他少说了一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