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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身在其位上,真能如刘疆这般,在当了十五年太子后提出辞掉太子之位,被光武挽留两年还清醒看清形势拒绝太子之位的,这世上实属少数。
而此举,无疑对转移光武及阴氏一派的势力对郭氏家族及郭氏所出几个藩王的打击,起到了莫大作用,将郭皇后被废的损失降到了最小,即使是郭皇后弟弟郭况,仍受到天子优待,而郭氏其他几个皇子,更是无所波及了。而刘疆一母所出的几个弟弟,沛王、济南王、中山王以及后来被废为阜陵王的淮阳王,封地也较为富庶,而且缘近东海王封地,有拱卫之势。
不过这只是其一。
其二则是,在光武驾崩时,明帝一母同胞弟弟上阳王刘荆,诈称刘疆母舅郭况书信,令其取明帝而代之。刘疆封书呈给了明帝,明帝因刘荆为亲弟弟,秘而不发。后西羌反,刘荆希图天下因羌惊动有变,又谋巫术图谶,事发自杀。
其中可道之处颇多,诸如刘荆欲陷刘疆于不义之地,其心昭昭,显然是想对刘疆一派以致命打击,但不管是信的内容,还是被识破,都足以显得手段太过稚嫩。但是否是他本人起意且一人为之,却是很难说的,不可否认的是,明帝在此事上袒护了他。但当刘荆危及的是明帝的统治之时,还是难逃一死。
至于刘疆是如何做到撇清,而刘荆行巫术图谶一事,又是为何和西羌□□挂上了钩,而西羌之属,向来是窦家势力扎根所在之地;其中种种,自是不得而知了。
可以看到的是,刘疆无疑对一母同出的几个藩王、郭家、窦家,当时都是唯马首是瞻式的人物,但这几股力量并不是单纯的服从,他们也有自己的意志和利益,并且是不受刘疆控制的。
在永平元年,刘疆即病重,永平三年薨。此时窦宪已十二岁。
但几个藩王及郭家为何愿意在窦氏兄妹下注,却还有第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即刘疆并无嫡子,在临死前曾上书称,“天恩愍哀,以臣无男之故,处臣三女小国侯”,如今的东海王刘政乃其庶子,且向来好色,世人皆知德行不佳。
而窦宪母亲乃是刘疆嫡长女,被封为沘阳公主。
无疑刘疆四个亲弟弟对他都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可想而知,他们若是有所感怀,更容易把对长兄的感情,投射到沘阳公主一脉上,而非刘政身上。如今窦氏兄妹的位置,从他们的利益出发,也有投资的价值。
藩王、贵族、朝政,种种盘根错节,本就十分复杂,都是位于大汉王朝顶端上的人物,一举一动涉及利害关系颇大,向来不是个人感情、也并不是纯粹的风险投资来实现的。
几位藩王和天子到底谈了什么,一般吃瓜群众当然不得而知,即使是朝廷百官,见到的也只是除夕晚宴上,天子与一众藩王的其乐融融。
藩王在京城都留了近半月,然后便各自回了藩地。不管过程如何,但是改立太子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去年自太子一事之后,楚归被释放,大宋贵人下了掖庭暴室,又被打入冷宫,赵太傅便一病不起,不久就薨了。天子给了赵太傅无上的荣誉,谥号正侯,但不管怎样,文臣还是失去了说话最具分量的精神领袖般的人物,话语权的此消彼长,此时在朝廷中还是显而易见。至少,诸位藩王对天子决意改立太子起了莫大作用。
但先传来的,却是大宋贵人服毒自尽的消息。朝廷百官和百姓倒都没有很惊讶,大家都一副很老练的样子,到如今形势,太子大势已去,大宋贵人又身在冷宫之中,服毒自尽也正常不过。自然,窦皇后也是有莫大嫌疑的。什么都阻止不了百姓没有证据但能无所顾忌地猜测和想象。
这天夜里,太子名下的一处别院后门,深更半夜驶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名小太监从其中扶下来一名身着素衣,形容憔悴但风韵犹存的年轻妇人,身后还跟着一名丫鬟,正是大宋贵人。
建初七年夏六月,废皇太子刘庆为清河王,立四皇子刘肇为皇太子。
一切终究还是尘埃落定。
楚归心中背负的石头也终究落地,只不过没有轻松,反而是砸出了个血窟窿。
如今小皇子刘庆也不过四岁多,他也不能真正认识到这一切对他有什么改变。他只知道自己搬出了自记事起便一直住的宫殿,身边侍候的宫人也只剩下了几个最熟的。最难以接受的还是,先生每天不能按时给他来讲课了,也不能每天都来陪他了。
那天宫里传来他母妃身亡的消息时,他一直憋着眼泪不哭,等见到楚归便一下子扑到楚归怀里,眼泪像决堤一样花花留下。他都难过得说不出话了,虽然他很想问先生答应过他的事。
当他晚上,楚归便带他偷偷出了宫,在那院子里见了大宋贵人,只是大宋贵人从今以后再也不是大宋贵人了,她让人称她宋夫人便好,让小庆儿私下唤她娘。
将大宋贵人藏在太子别院并不保险,天子和窦皇后很容易发现端倪,但楚归与窦宪说过,让他们知道但默许,对于小庆儿来说,便是最保险的。而大宋贵人从此不再存在在这个世上,便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知道母妃还活着,小庆儿便坚强了许多,如今先生也不能时常来看他,他只觉得这个宫殿变得好大、好寂寞。
虽然太子换了,但天子还是没换掉楚归的太子少傅一职,让他仍像每日一样,照常给太子上课。只是对楚归而言,上课的对象从两个小家伙变成了一个小家伙。
四皇子、如今的小太子倒是特别听话的很,他如今才三岁多,也没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住在了他太子哥哥的宫殿里,他被人叫太子,而他的太子哥哥不仅不住在这,也不和他一起上课了。
他母后教导他,让他不要随便乱说话,随便问出来,他心里很疑惑,但也没敢问先生,他很想问,但是他发现先生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有太子哥哥陪他一起上课,他也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他看起来还是很认真的样子。
大概人长大了,知道得多了,记得多了,便没法那么容易从过去的影子里摆脱出来。楚归总是忍不住想起小庆儿还是太子时在这里的样子,在他眼皮底下从个一岁多的小孩,变成了如今四岁多的小团子模样。
小庆儿乖巧得很,对他又很依赖,转眼便没来上课了,他一时间还真习惯不了。
这天,大概离小庆儿离开东宫没过几日,楚归在给如今的小太子授课时,一大一小都有些心不在焉,楚归眼角一瞥,竟然发现门外露出小庆儿毛茸茸的半个小脑袋,充满了渴望看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