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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霏的细雨,一丝丝一缕缕,好似情人头上的发丝
黛绿的青山,青葱的丛林,都在蒙蒙的雨丝下变得朦胧了
大地似梦,似幻
白茫茫的天空,白茫茫的晓雾,看来大地更如诗
涓涓的水流,从山上顺着小沟流了下来,沾濡着雨水的青草更加翠绿可爱,只是山间的小道更加泥泞了
李剑铭以流星飞逝的轻功,有如一缕轻烟似的穿窜于山林之中,每个起落都在十丈开外,快速绝伦的朝山上飞跃而去。
他全身没有沾一漏雨水,体内的真气,运转急速无比,那无涛的气劲随着他四肢的挥动,而自每个毛孔中渗出,将他整个身子罩住。
斜斜飘落的雨丝滑过他的身外,根本不能沾上他的衣衫
随着他的飞跃,葱翠的树林过去了,眼前他又来到一条山涧的旁边。
湍急的水势“哗啦啦”的奔泻而下,带着混浊的泥沙,和碎石草根,声势颇为惊人。
他住身立足涧旁,抬头望了望灰白的天空,心中思忖着现在自己处身的方位。
揭开回忆的黑网,他记起自己以前闯进熊耳山时,是从东南边入山,而后朝西北方走去。
他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广阔的松林,松林里有着一块空地,而后自己方始被一个猿猴吓得跃进林里,然后才能幸运的吃下“空青石乳”与“朱叶”
他忖思了一下,然后又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朝右侧密林那边跃去。
他的脚尖轻点在树梢,浑身就似一缕烟似的没有留下丝毫声息,飞行于树叶上。
仅仅几个起落,他便穿出数十丈开外,眼前出现了一座有若屏风似的峭直崖壁,在那崖壁上有着一个高可寻丈的洞穴,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他低头一看自己脚下,发觉整双靴子,齐着脚背之处全湿了,虽然身上有护体的罡气,但是也不能一直毫无休息的奔跃于雨丝飘飘的山里,否则弄湿衣衫都不好换。
他毫不犹疑的朝那峭直的崖壁奔去,施出流星飞逝的无上轻功,朝山洞跃进。
这个山洞离地面有十余丈高,洞旁壁上长满了绿色的藤萝,正沿着壁上的小缝攀援上去,纠缠在一起。
他的轻功可称为当世之中第一了,因为他能以“两心神功”互相交替的施出轻功,运行体内无匹的真气,而作到常人无法履及的地步。
故而仅仅将手指在藤上点了下,他已换了口气到了洞里。
有如一片落叶被微风送进洞里,没有留下一丝声息,他两眼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洞内的情形。
眼光所及之处,是一块块坚硬的玄武岩,只是右侧深入之处,竟有着一丝光线射出,所以使得洞里看来很是清楚。
他的目力从终南古洞里练成之后,已是能够在夜中视物有若白昼了。
所以有着那一缕光线:更是将洞里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忖思了一下,也没决定要到里面去看看,岂知视线方一转移,便瞥见右侧紧靠石壁上有着一个硕大的手掌印深刻在壁上。
他知道这种玄武岩壁坚硬无比,非通常的岩石可比的,岂知还有人能留下一个如此深的掌印在上面,这令他深为凛然而惑然的。
他皱了下眉头,轻轻的朝里走去,冀图一看究竟。
走到石壁前,他发觉这个掌印缺了一个小指,仅四指并排的印在壁上,深陷石里有一寸多深。
他吸了口气,伸出右掌在石壁上一贴,运足功力朝石壁打了一掌。
“嗤——”细白的灰粉自他的指隙落出,他的右掌深陷在壁内。
一拿开手掌,他全身一阵悚然,楞楞的望着壁上,敢情他自己掌心所吐出的内力,只在壁上留下了一个深约七分的掌印,与旁边的一个硕大掌印比来尚差一筹!
他朝前跨了两步,转进右侧的洞里。
“哦——”他一眼瞥去,但见满地的骨骸,那白森森的枯骨,参差不一,错综陈置在一起,堆起来老高来,禁不住轻呼了声。
洞内曲折无比,他那轻轻的一个呼声,立即在洞内回荡起无数的回音出来,洞内充满了他自己的声音,汇戍一股洪流冲向洞外。
他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洪亮的回声所惊震,双掌一错,整个身子已平空挪出数尺,背贴壁上。
回声渐渐消失,他抬头望了望洞内,看到那一堆骨骸的石壁有一个一尺方圆的洞,正好对着天空。
但是因为洞上有着一个斜斜突出的岩片,所以雨水落不进来,而却可看到天空。
他看到这个小洞,却没想到那些飞禽为何会自洞口落到里面来,他忖思一下,朝里面走去。
这个洞穴越往前走,则越狭小,而且好像是一直往下倾斜的,因为他走在碎石上,发觉自己要躬身俯背而行。
他运起全身功力,在身外布起一层气劲,生恐里面有什么怪异的山魅魈客出来,因为他听见厶说过深山大泽里,往往有一些山魈潜藏在洞穴之中。
他走了一会,仍然没有看到这个洞底,但是他却发觉这个洞穴里有一股怪味,那好似发自人的身体上的。
他两眼神光四射,在这漆黑的洞穴里他恍如白昼似的一步步的深入。
他的步履轻灵至极,没有发出一丝声息,静寂无比的洞里,仍然静静的,连他的呼吸声都已消失了。
陡地——
一声金属相碰的轻响,自洞底传出,接着一声深长的叹息,悠悠的回荡在洞中。
李剑铭双眉一耸,轻喝道:“里面是谁?”
他这个声音是以内力逼出的,成一线射进洞底深处。
“里面是谁?”“里面是谁?”
一连串的回音自洞底传出,然而那原先的金属相碰的声音却未见复响,而那个叹息也不复可闻。
李剑铭皱了下眉头,伸手拔出肩上宝剑“呛”地一声轻响,一道银色光华伸缩吞吐不已,照得洞内一片银色,毫发可见。
他哼了一声忖这:“任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也给你一招‘星落于野’,将你斩成九截。”
岂知他这个念头还未想完,洞底发出一声裂帛似的噑叫,充满了整个山洞里,尖锐无比的传进他的耳中。
随着这声暴喝,响起一阵铁链曳地之声,紧接着一个小小的黑影自洞底穿出,铁链一绕朝李剑铭手上长剑撩来。
李剑铭虽是在突然之中见到里面跃出一个人影,但仍很清楚的看到是一个不足三尺,全身俱是长毛的怪人,并且还很清楚的看到那根铁链是一根乌光油亮的怪铁铸成。
他见对方铁链一撩,一股寒气立刻袭上自己身上,心知那一定是一种特异的怪铁,因而他手腕一沉,剑虹一转,划出一个大网,自偏缝射出一剑“追魂拿魄”
剑光倏转,一连三式,俱将对方胁下要穴罩住,岂知那个怪人不转不动,上身却陡地缩后五寸,好似一个虚幻的影子似的,毫无声息的便避开他的三剑。
铁链呛啷一声,仍自往剑刃上撩去,生像硬要与对方宝剑硬碰一下不可。
李剑铭剑尖一提,左足踏前半步,一招“星幕密密”剑光流转,风声嗤嗤,刹时剑气密布洞内,恍如一面大纲的朝对方卷去。
石壁触及他那如虹的剑气,一块块的掉落下来,簌簌的石块落在剑网内又变为细粉飘了开去。
他这一招中有九个变式,使将开来直如江河泻下,威力无俦。
然而对方虽不招架,但是身形却有如片纸飞舞在剑网之中,没有丝毫拖滞。
李剑铭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剑式宏阔无比,施将开来是可将剑网布开至三丈,然而就在这个狭小的洞中,这个全身被毛发包住的侏儒,竟然以一种奇妙的轻功,闪躲在自己剑影之内,却毫无损伤。
他起先就觉察出对方在开始,以那根铁链碰自己的宝剑时的行动太奇怪,因而剑式施出,绝不让剑刃与对方铁链相碰。
而那个怪人默不作声,一连躲开他九个剑式后,铁链一扬,攻出一十六招,每一招都是硬打硬砸的朝他手上的宝剑砸来,好似不要命似的。
李剑铭冷哼一声,脚下如行云流水,飘然退出一十六步,将对方招式闪过。
他左袖一挥,右手将手中宝剑插回剑鞘,紧接着出掌击出一式“落星神功”
一股蒙蒙的气劲,刹时将整个洞穴布满,朝那怪人劈去。
那人手中铁链连番挥出,突地觉得身前有一座铁壁竖起似的,铁链竟然反弹回来,紧接着全身一紧,一蓬窒人欲息的气劲砸上身来。
他闷哼一声,双臂向上一抖,浑身跟炒豆子似的一阵密接无比的暴响,顿时平空伸长三尺,跟一个常人没有丝毫区别。
他双掌一拍,互相摩擦了一下,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拍出了三掌。
李剑铭挥出“落星神功”岂知他见对方手掌一个交错之下,竟然平空长了三尺,心中不由一楞。
就在这时他觉得一阵恍如一根铁钻似的尖细劲道,奇快无比的钻进自己掌劲,往胸口刺来。
他咦了一声,手掌往前移出一分,浑身劲力悉数发将出来。
“波”“波”“波”——
一连数声震耳的密接的声响里,李剑铭禁不住朝后退了两步,在地上留了两个深深的脚印。
而那个人却双目圆瞪,身子摇幌了一下。
李剑铭左掌一提,放在胸前,气分两道“两心神功”运将出来,掌心一个朱红色的圆印流潋转动
他沉声喝道:“你是谁?”
那个怪人怔怔的望了他一眼,然后双手乱拔,将自己脸上的长毛胡子拔去,他喃喃地念道:“我认得你,我认得你!”
李剑铭见对方目中光芒闪闪,在这漆黑的洞中恍如两盏灯似的,但是里面却好似有着许多愤恨。
刚才对方那连环劈出的三掌,竟能使掌风逼成一线,像钢钻似的穿进自己无匹的气劲中,令他感到无比的惊讶。
他知道这个全身是毛的怪人,较之河套煞君绝无丝毫逊色,比起自己来又是技高一筹。
他皱了下眉头喝道:“你认得我是谁?”
那怪人怪叫一声,右手朝壁上一拍“啪”地一声,一大块石壁被削了下来,他右手一翻一抄“呛啷”铁链声一响,他的手中拿着一根乌光闪闪的铁链。
他哑声道:“冯飒?你既已练成驻颜之街,那么你就该放了我!”他的声音转为凄厉,嘶叫道:“近两甲子来,我困在这里面,而你却一点都不顾及当日情谊,纵使我将韵梅抢了来,但我也该能够弥补这个罪过呀!”
李剑铭一听对方说出的话,他不禁骇然,禁不住呼道:“两甲子你在这里有两甲子了?”他这下看清对方被那乌光闪闪的铁链困住,不能脱身,因为他的两根琵琶骨已被穿了两个洞,铁链正好串在里面,而又将他的脚束住。
他想不通对方这么高的功夫,怎么不能除去这根铁链,于是他问道:“怎么你不将这根铁链除去呢?”
那怪人闻言似是一怔,而后仰天凄楚地一笑,厉声道:“你把天下第一坚靱用千年寒铁炼成的‘大罗宝索’把我琵琶骨穿过,叫我怎能除去?我也没炼成‘金刚不动禅功’!”
李剑铭这才想通原来对方刚才为什么要往自己剑上碰的原因了,他忖思一下问道:“你倒底是谁?”
那怪人喃喃地念道:“我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咦!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燥急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大声问道:
“我倒底是谁?”
他的呼声回荡在洞里,回音一阵阵的自洞壁四处反射回来,震得李剑铭的耳鼓都嗡嗡作响。
他看到对方那种样子,心中非常不忍,问道:“你刚才说我是谁?”
那怪人两眼一睁道:“冯飒!我死也不能忘记你呀!韵梅!你是知道我爱你的,但你却理都不理我,我才将你杀死,这么多年来,你该知道我心中的痛苦,我”他陡地又放声大哭起来。
李剑铭见这怪人哭笑无常,几乎是个疯子似的,他问道:“你是真的忏悔了?”
那怪人闻言狠狠的盯了李剑铭一眼,恨声道:“我不要你放我,我有你的那根‘九龙金杖’!我不怕你!”
李剑铭悚然一惊,他讶道:“九龙金杖?这是苍松上人留下来的”
“苍松上人?”那怪人念了一下,说道:“难道你不是冯飒?”
李剑铭哑然失笑道:“我叫李剑铭,谁叫你一直当我是什么冯飒!”他肃容道:“我问你,那根九龙金杖,你怎么有的?”
那长发怪人呵呵一阵怪笑,他嘶叫道:“天下除了道玄子外,‘神手天君’的大名可也不输于他这个中原之鼎呀!”
李剑铭大吃一惊,他想不到面前这个怪人就是什么“神手天君”而且对方口中所说的中原之鼎也即自己祖师苍松上人,他猛然之间,禁不住退后了一步!
他惊呼道:“你就是神手天君?”
神手天君勃然大怒,他喝道:“无知小辈,竟敢直呼我的名号!”
他倏然移前二尺,五指一伸,数溜尖锐的指风弹出,直点李剑铭“天突”、“当门”、“期门”、“气血”、“中极”五大要穴,快速如电。
李剑铭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招式神奇无比,竟然使自己全身要穴都被封死,两手都不能转动。
他哼了声,两足脚尖一点,整个身子平躺下来,以“金鲤倒穿波”的身法,倒翻出去,一直落在六尺之外。
他大喝一声道:“且慢,你刚才说你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又怎么说你是‘神手天君’?”
那怪人原先一式怪招将李剑铭逼退,身形如箭似的急穿而出,但是却听铁链“呛啷”一响,已经拉到头了,他整个身子已不能再进半分。
一听李剑铭的问话,他愕然地叫了声,喃喃道:“是呀!我怎么又知道我是‘神手天君’呢?为什么我不能是中原之鼎呢?”他沉思一下,突地仰天长笑,却又自言自语道:“是我非我?万物是我?我是万物?”
李剑铭见到面前这个称是“神手天君”的怪人,好似一个疯子似的,又笑又闹,他怜悯地忖道:“这么多的日子在深洞里渡过,没有任何人可见,没有任何话可听,只是一个人在忏悔着以往的罪孽,这种惩罪我想也够了,唉!我是否要放了他?”
那怪人叫了一阵,猛地哼了一声,两手扯住“大罗仙索”用力一拉,顿时洞内簌簌作响,一块块的岩片自顶上落了下来。
整座山洞恍如地震似的,在摇幌着,他大笑道:“我还管他什么天下生灵?死他一千个一万个也不关我的事呀!我要将这山洞拉塌,地脉破坏”
李剑铭大惊,他见到那怪人全身须发根根竖立如刺,头顶有着一层白蒙蒙的气体升腾起来,显然已经在使出全身功力了。
李剑铭知道若是这怪人尽出全身之力,或许可将整座山洞拉塌,而他自己也必将被崖石压死,因为那时他决对不能跃出洞外。
因此大喝一声,飞身扑去,左掌“赤霞神功”挥出一蓬灼热的气劲,朝那怪人背上撞去。
他惟恐一掌打死邪人,所以只挥出六成功力,岂知他的掌劲出手,却有如撞到万载寒岩似的,手腕一震,那股劲气几乎被对方护体的怪异劲道撞散。
他身子幌了一下,道:“你可是要我施出‘两心神功’将你打死?”
“两心神功?”那怪人猛地噑叫一声道:“那你是道玄子的徒弟?”
李剑铭道:“你且告诉我关于那冯飒以及九龙金杖之事,或许我会设法放了你。”
那怪人怔了一下道:“你已将道玄那‘黄龙冥’的奇功学会了?或者你会佛门金刚不动禅功?”
李剑铭道:“我虽然不会那两种功夫,但我可以救你出去!现在你且将那‘九龙金杖’之事告诉我吧!”
他顿了顿道:“哦!我要问你,你倒底是不是‘神手天君’?”
那怪人现在似是非常冷静,他笑了笑道:“我正是‘神手天君’!小子你叫做什么?”
李剑铭道:“我叫做李剑铭!江湖上称我为‘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这怪人念了一下,摇摇头道:“我没听说过有这个名字!”
他想了一下道:“我记得你刚才有一把宝剑,好像天下第一之‘王者之剑’?你是冯飒的什么人?”
李剑铭道:“我是‘清虚门’的掌门!而‘清虚门’则是我师祖苍松上人所创,至于‘中原之鼎’就是敝师祖。”
神手天君两眼凝视了李剑铭好一阵子,他叹了口气道:“我彷佛记得自己也是像你那样年青,那样英俊,但是岁月无情,洞中的日子虽然使我冲破‘天地之桥’,但是却因精血耗损过多,未能做到驻颜之术,往事真个如烟似幻!唉!我一生自傲,意欲由邪门入手,修至最上层之功夫,但却因情之一字未能堪破,终至落得今日地步”
李剑铭从对方话中领略到一种哀愁,那消沉的语气使得他的心情异常沉重,他彷佛看到自己的暮年也是这样凄凉与孤独,那一切的情义,一切的荣誉随着岁月的蚀磨而至无影无踪
他叹了口气道:“前辈你虽是由邪道入手,但是适才见到您所用之招式莫不是奥秘无比的千古绝艺,而且前辈目前的功力足可说天下无人能敌!”
神手天君苦笑一下道:“天下无敌?天下无敌又有何用?我在百年前已是天下第二高手了,现在冯飒已死我岂不是已经成了天下第一了?但是天下第一却困于这么一根铁索之下。”
李剑铭道:“前辈曾言及九龙金杖之事,不知”
神手天君双目神光暴射,他紧盯着李剑铭,好一会方道:“这九龙金杖乃是中原九大门派联合起来铸成的,他们那年被藏土东来的几个喇嘛和尚打得屎尿齐流,眼见即将完蛋之际,亏得我从东海赶回,找到他们,一连杀掉三个老和尚”
他顿了顿,然后讪讪地道:“不过那些和尚也厉害得紧,他们虽是被我杀了三人,而我却也因力道用得过度,几乎被他们那根七十斤重的禅杖打死。
那时冯飒从山下来了,他手持一枝银色闪光的又长又大的宝剑”
他看了看李剑铭背上的剑柄,继续道:“他那时看来年纪很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可是功力却较我毫不逊色,尤其他那神奇无比的剑术,更是将天地的造化都夺尽了。”
我记得他每个剑招中,共有九个变式在内,剑光闪烁里,如虹的剑气弥漫着数丈之内,他剑式使出如同江河泻下,汹涌翻滚地奔腾着,仅仅见他使到第三个剑招便已将两个秃颅削去。而那个带头的中年和尚却一句话都没说,仅默默的拿起一根粗壮有若海碗的禅杖,他像一朵飞在空中的红云,横空蹑行而来,手掌挥动下,那只手掌猛地变为硕大无比的巨灵之掌,朝那柱剑面立的冯飒拍去。”
他闭上眼睛,似乎沉思以往的旧事,而后以一种柔和的声调缓缓道:“那时我已久闻藏土‘大手印’之奇功,故而着实替冯飒那小子着急一下,生恐他会挡不住这种怪异非常的掌功,所以我也将我修练的‘玄龟真气’运集于身,以备合击那个和尚”他声音又转高昂道:“谁知冯飒剑术的确奥秘无比,他单掌一转,挽剑斜刺一剑,剑尖颤动着如水的寒芒,顷刻之间,便将那掌上的万钧力道卸下”
李剑铭知道这可能就是自己所会的“剑定中原”这式。
神手天君继续道:“冯飒傲然的笑了下,他剑交左手,右手单掌一立朝那老和尚喝道:
‘你也尝尝我的掌功。’那时我只见他手掌渐青,随着掌势的扬出,一股青蒙蒙的劲道击将出去,立即便将那个喇嘛和尚击退数步。”
他说道:“我那时真不知道他的功夫是怎么练成的,竟然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便已练成那样厉害皆功夫,其实我到后来才知道那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了,只不过他功力精纯,已修成驻颜之术。”
他感叹地摸摸自己枯乾的睑上那一条条深深的皱纹,然后摇头叹道:“他仅在五十招内便将那个和尚的禅杖削落,然而他自己的宝剑却也因双方内力的冲击,而至于折断一截。”
“至此之后,中原九大门派共同铸一‘九龙金杖’给他,并尊他为‘中原之鼎’,武林中百年以前,的确未曾有一个人如此地光荣的接受到各大门派的崇敬过,所以凭着他的人才,他的名望,终于使得韵梅离我而去”
他带着愤慨地道:“天下那么多女人,他都不喜欢,却喜欢上我的表妹,终至使我们两败俱伤,而韵梅也因此死去”他泪水连流,深长的叹了口气。
李剑铭知道下面是怎样的结局了,他也伴着叹了口气,面对着这老人,他也不能说些什么。
洞内沉默了,沉默得很久。
李剑铭感慨地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这世间是有着太多的遗憾的,前辈您也不能怪自己,同样的,您也不能怪敝祖师苍松上人,因为这种错综的关系,在人间是实在数不尽的。”
是的,人间有说不尽的恨事。
每个人都曾经年轻过,同样的,每个年轻人都曾经恋爱过,然而这些爱情却往往随着命运的拨弄而至发生挫折,终至留下无边的遗恨
李剑铭忖思了一下道:“前辈您将那‘九龙金杖’拿去后又怎样呢?”
神手天君抬起头来道:“将近两甲子来,没有一个人曾与我说过话,也没有人听见我告诉他这番往事,所以我曾经发誓过若在我临死前,有人能见到我,同情我,甚至能替我除去这个铁链,我就将自己毕生所悟的功夫都传授给他,所以我见到你后,觉得双方非常投机,你这种刚强中带着温文的性格,与我以往实在太相像了,所以我就想将我身上的这条“大罗宝索”往你剑上碰,希望能碰断了而至达到我的誓言。”
他看到李剑铭脸上有一种不大相信的表情,于是他仰天大笑道:“每个年轻人都是骄傲无比,就有如一把锋利的剑似的,往往杀伤别人的时候,也杀伤了自己,所以你应该隐秘才对”
李剑铭见到神手天君原先一副疯狂的样子,这时却是一本正经,而且神经也没丝毫错乱,说起话来更是很有道理。
他悚然地忖道:“我毕竟还太年轻,真个好似一把锋利的剑,没有插入剑鞘,那剑刃刺伤别人时,却也伤害了自己”
神手天君道:“那根‘九龙金杖’实在巳被我扔掉”
李剑铭啊地一声,道:“前辈你”神手天君道:“我当时自冯飒手中抢到九龙金杖后,就扔在太湖里,因为我当时心中恨着他那些荣誉的得来之易,以及韵梅的对他青睐”
他叹了口气道:“往事如烟,却经常绕萦着心头,唉!良心的责罚,几乎把我的神经都致失常,我尽量想法忘却此事,但是却永远都忘不了”
他的话中深含着痛苦,但是他的脸上却是一片茫然,表现在眼中的是深长的惆怅。
李剑铭沉思一下道:“在下本来因得罪中原武林,故他们都欲联合起来与我为敌,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所以我想到找寻‘九龙金杖’或许可以消弭一些祸事,但”他摇摇头表示了自己的遗感,然后继续道:“前辈今后怎样打算?”
神手天君道:“我一生虽是被天下目为邪恶之人,但我却是一向本着绝不负人的主张,现在既因我而使你与中原那些假冒为善的自命正流人物发生冲突,那么我一定要设法帮你了解此一事情”
李剑铭道:“那么在下替前辈您将这根铁链削断!”
神手天君道:“你可在铁链根部,靠近岩石处,以宝剑削断,千万别用力过大,当年我与冯飒在终南顶上决斗,在第一百零一招上,我被他宝剑将双肘封住,而至被他的独门点穴之法,闭住七处穴道,然后将我带到这里来。”
他顿了下道:“这洞壁里有一块万载寒岩,正好压住一条地下的气脉上,据冯飒说这条水脉直通洛水,如果将这块寒岩掀起,则整座崖壁将塌下来,而地脉中的水源也会渲淹出来,流出山去,那么这附近的村镇城池都将会被淹,那时会有无数的生灵被这股决流淹死,而冯飒就将这条‘大罗宝索’串在这块寒岩上。”
他苦笑了下道:“或许他看到我内心的良知未泯,所以才将我困在这里,但是我确实好几次都想将这条铁索挣脱,但是随着本身功力的修为愈高,我那内心的良知更是显露出来,它使我一直没将这块寒岩掀起!以至于在这里面困了这么久!”
李剑铭想到了一个江湖上被目为邪恶的人,却任由自已被困居在暗无天日的石洞内,而不愿将许多的生灵都被自己害死。
这种牺牲一己的幸福而为广大人群着想的人都是值得他佩服的,而这种悲天悯人的精神,更是难得——纵然是被迫如此,也是非常难得的。
他由神手天君此举想到了自己师祖,直觉告诉他,自己师祖那样做法实在有点过份了,他忖思道:“人毕竟不能够十全十美的,每一个人都有着缺点与优点,因为人性里有同情、慈爱、舍己的成份,同样也有贪欲、自私、怨恨的成份在内!”
他抽出自己的宝剑,说道:“在下跟前辈将这条‘大罗宝索’解开,前辈或可随在下一起”
神手天君哈哈笑道:“你还怕我将天下搅得一塌糊涂?我答应替你解除一切因我扔去‘九龙金杖’所发生的麻烦,以及我答应传授你我一生的武功精华,这点你绝对不必怀疑的!
君子一言如白染皂!”
李剑铭一面笑着替神手天君削断铁索,一面说道:“我李剑铭在江湖上也算是个魔头,另外再加上前辈这个魔头,江湖怎得不乱?”
他宝剑锋利无比,然而也得用去不少功力,才将那条铁链连着岩石之处削断。
神手天君两手一抽,将琵琶骨之处扣着的链子抽了出来!他说道:“这条‘大罗宝索’就是我的兵刃了!今后江湖上当可见到‘落星追魂’与‘索奴’共同驰骋!”
“索奴?”李剑铭诧问道。
神手天君仰天大笑道:“为索所困,蛰居地洞,这不是索之奴隶是什么?老弟!我们走吧!
我急于看看天下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拉着李剑铭的手,急如惊电奔雷似的飞跃而出。
洞外细雨已停,天际横过一条彩虹,翠黛的青山更绿了,雨珠停落在树叶上,好似颗颗珍珠。
熊耳山里传出两声有如金石敲击所发出的裂帛似的长啸,声震九霄,直追碧落
北京。
初的江京,冬之脚步尚留下了不浅的痕迹,永定河的河水,带着碎冰潺潺流去,好似情人细碎的絮语
南飞的紫燕,此刻都渐渐飞回。掠过无数的山头,呢哺的燕子带着欣喜的话语,盘亘在穹苍。
万寿山的积雪未融,雪白的山巅映着阳光,闪烁出辉亮而圣洁的光芒。
北京素为历代皇朝,城池楼廓,气度恢宏,雄伟壮丽的紫禁城,那片片的琉璃瓦射着灿烂辉煌的闪光,使得整座城楼都恍如黄金镀成似的。
城里两道高耸的墙,深隔若两个不同阶级的居住者。
外城的南门,这日清晨来了两匹乘骑,蹄声得得里,这两匹马就进了城。
街上的店铺此时正好开门,那些半眯着眼的伙计,正扛着门板进屋,蓦地里见到这两匹乘骑,齐都带着惊诧的目光注视若他们。
敢情这两匹马中,一匹是纯白毛色,又高又大,上面坐着一个玉面朱唇,浑身白色绸衫,腰上挂着一柄宝剑的少年书生。
而另一匹马则是似灰似黄,又矮又小,上面坐着一个身着灰色大褂,瘦癯长须的老者,奇怪的是这个老人身上挂——一条长长的铁链,缠绕着他的颈部和身上,发出黑亮的闪光,好似被人囚禁了似的。
这个老者就是往昔邪道第二高手神手天君,不过现在他已自称为索奴。
他遵守自己的诺言将他苦思得来的武学秘艺传授给李剑铭,并且还跟着李剑铭,自称为奴,为的是他昔日一气之下将‘九龙金杖’扔下太湖所致。
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不拘于任何招式的地步,所以他将“大罗宝索”将自己身上捆住,以示不忘,更避免动手伤人。
李剑铭自释放了神手天君后,他便又在熊耳山中转了两天,但是任凭他跑迩了整座山林,却仍然没有见到当年的那些亭榭池水,根本也都没找到道玄子隐居之处。
至此,他不由叹息着自己的缘份不够了,因为他在幼年时尚能闯进那座松林里,而现在的功力则已至绝顶的地步,流星飞逝的轻功更是蹑行无影,却仍不能找到那座松林,这点他也无可奈何了。
眼看与谢宏志约定的日期已不远了,他只能废然的偕同神手天君一起赶程往河北而去。
一路上出虎察关过黄河,经大名府,南宫县,十几天使已到了北京。
他们控缰缓缓在大街上行走,虽然无数奇诧的目光投射他们脸上,但是他们却仍然无动于衷,因为他们同样的看见过许多这样的眼光了。
李剑铭望着紫禁城朱红色的墙,以及那些闪亮的琉璃瓦,他感叹地道:“倒底是历代皇朝所在,这种气象较之洛阳实有过之,您看这儿的商店较之我们河南的城门还大,而且这儿街道宽濶,胡同弄堂多到不可计算!”
索奴冷寞地望了下左右,应声道:“很久没到北京了,这儿的一切都几乎不能记忆,现在我倒想到了以前有个侄儿在这儿的丞相胡同里住,我们是否要去找找他?”
李剑铭笑了下道:“前辈您现在有一百几十岁了,那您的侄儿岂不是也有八九十岁了?
怎么还能找得到他?”
索奴点了点道,他叹道:“白云苍狗,岁月流转,我在洞中被囚禁之日起,就想出来看看别的人,但是现在出来了,发觉这环境的一切变得这么快!快得几乎令我不能想像”
李剑铭道:“江湖上的恩仇,却并不因岁月的转变而有所改变!因为人性并未因岁月的移转而变得更好,反之,我认为这一切变得更坏!将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索奴道:“百年来,我的心中只是想到与人接触,现在却又恢复到以前的坏脾气,看不顺眼的事,就想管一管,所以我乾脆用大罗宝索绑住手!除非吃饭时才用他!”
李剑铭突地问道:“前辈是否晓得河套有个天娱宫?”
索奴一怔道:“天娱宫?那儿有我的一个师侄!怎么?”
李剑铭道:“前辈师侄可是叫河套煞君?”
索奴摇摇头道:“天下除了我神手天君之外,还有谁敢自称君的?我那师侄乃是东海人士,后来得我师兄授以‘飞娱震’的怪绝功夫,才到河套去建了个天娱宫。”
李剑铭问道:“飞娱震?请问前辈什么叫飞娱震?”
索奴道:“娱蚣有百足,蹑行无风,其毒无比,‘飞娱震’的功夫就是藉四肢的急速转动,而将掌足之中的毒性发散出去,若是待这个转动两匝,则他内劲一发,有如霹雳似的一声大震里,那人胸上就印了一排密密的黑印,也就立即死去了!”他笑了笑道:“这种功夫是邪门三大功之一。我授你的‘大云槌’绝技为邪门第一奇功‘海蝠钻’所变化的,精奥之处,虽不能与你的那后六式剑招相比,但却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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