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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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日落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凝望着远山，看江南的山水慢慢地没在阴郁的暮霭中，直到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变得模糊，分辨不清原本藏青色树丛和黄褐色的山岩的颜色，我的心情才被渐渐地稀释澄澈，从一天繁忙的业务中解脱出来。也只有在此刻，那种沉积在心底的对家人的思念之情开始侵骨入髓。

    窗前不时走过闲逛人的身影，此时在家我也会揽着妻子的腰去小树林散步的吧？妻子的面容还是那样憔悴而苍白吗？她此时在干什么？是不是和我一样的孤独寂寞？白天忙于工作还不觉什么，可下班以后，员工们各自回家，偌大的公司就显得格外冷清。空调吹出来的热气温暖着身体的温度，可凄清的氛围总让自己的内心生出寒意，生出想回家的念头。

    小年已过，妻子又该忙着蒸年糕，蒸馍，炖肉，杀鸡宰鱼了吧？她的体质本来就弱，三天两头的感冒发烧。自己不在家，她的身体会不会更差了呢？自从自己决定出来打工的那一天起，妻子的心情就没好过。她说：“我放你走就是在糟蹋我自己；可你为了工作我不能拖你的后腿呀。”临出门的前几天，她总是安静地帮我收拾换洗的衣物，然后蜷缩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仿佛要把我所有能留下的影像都深深地刻在心底似的。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就跟她开玩笑说：“又不是生死离别，老夫老妻的看什么呀？”而每次，妻子都会嘴角挤出一丝笑意，然后眼圈发红“你走了，我怕抓不住你了”在一旁的孩子看不下去了就会插嘴“都信息时代了，老妈你怎么还这样？你想我爸时可以上网视频呀。男人哪能总在家里呀？要是我长大出国留学，你也这样呀？”“孩子，你怎么能体会出大人的感情呢？视频看得见影像，听得见声音，可不能触摸到他的体温呀你走了，我一样会这样！”妻子在说这话时，眼泪已经挂满了脸颊。

    出门的那一刻，妻子死死地搂住我的颈项，将头深埋在我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当时的我心里有着对外界的渴望，私下里有些笑她儿女情长；可是，朋友的死命相约，我又必须狠心拒绝妻子的泪眼。人生自古伤离别，今天她不得不亲自体验离别。她不敢去车站送行，只是把我送到门口抽泣着说“你走吧，路上小心。我尽量不去想你”

    我就这样离开家人，登上汽车然后转乘南下的火车，颠簸三天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在进入新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妻子发来短信：家里下了两天两夜的雨，滴滴点点滴在心里滴在眼里。不敢想你还是想你，相思的雨铺满天地。

    就在那一瞬，我的眼里突然充满了热热的东西，我的心中第一次把亲人的牵挂体验得如此具体而真实。平时在家，习惯了妻子总是做好了饭等着我回家，习惯了孩子总有学习上的问题跟我争论，习惯了父母总是这样那样的跟我唠叨。习惯真地会使人麻木呀！可现在呢，眼前展示的陌生的太阳，陌生的山水，陌生的腔调，陌生的面孔。自己还要应对将要出现的所有陌生的问题。我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因为心中的那种细腻的柔软让自己多少有些脆弱。可是再想想，人都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虽然这种代价要比预期的要大得多得多。就像泡一杯茶，只有独自品尝，才能品味其中的苦涩甘甜；就像造一条路，只有亲自去走，才能经由其中的坎坷坦途；虽不知苦尽是否甘来，也不知前方的道路还有多长，既然做出决定，还是默默地承受一切吧。

    记得快过中秋节的时候，我想趁公司业务不忙偷跑回家。有时我也会笑自己没出息，可是对家人的那份依恋，对妻子的那份思念总是让自己产生回家的念头。我按捺不住回家的冲动，提前给妻子发去短信：“我是月饼你是馅，小心翼翼包心间；我是风筝你是线，漂泊南北被你牵；我是明月你是泉，圆圆满满一万年。十五等我回家！”可没想到的是，公司突来的订单最终让“偷跑计划”落空。我懊悔愧疚的心情是无法给妻子描述的，妻子就像一块甜美和润的美玉，陪伴我耳鬓厮磨了十五年。今天，自己却将“美玉”放在家里，整天只能用一些空洞的言词去抚慰她的心。可谁叫自己是男人呢？男人就应该在外奔波！不是吗？在外闯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是背负着对家人的愧疚，对妻儿老小的思念拼命工作呢？

    八月十五的晚上，强热带风暴迅疾登陆。一夜的暴风雨吹走了期盼中的圆月，吹来了自己更加孤寂落寞的心情。我多么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看孩子欢笑，与妻子想拥，共沐金色的秋风，共望皎洁的月色呀。“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想回家却不能回家的滋味，天下多少人早已品尝！

    “昊天，总公司的任务年底必须完成呀！”老板又来电话嘱咐了！

    快到年底了，公司的年度报表一定要保证业绩，这也关系到每一个员工的年底分红。所以，每个分公司都在想办法提进度，上效益。我所在的公司由于刚刚组建，主要业务客户群还不够稳固，所以老板总是不放心打电话叮咛。

    “看来，完不成任务还是不能回家呀。”我这样想着，放下手机，手机上缀着的蜗牛刺绣却在灯光下闪出可爱的磷光来。手机链是妻子上个月托人捎来的。白色的条形链上绣着四只颜色各异，触角相挨小蜗牛。它们一个跟着一个，仿佛相约奔赴同一个目的地，在旅途中还不忘说着甜蜜的话语呢。妻子说，自己闲着没事就绣些小玩意儿。自己边绣边想，若是咱俩像那对蜗牛该多好，头角相挨，领着自己的一对儿女，慢慢地在人生路上走老

    “和相爱的人一起走老！”我把玩着手机链，仿佛顿悟了妻子的心意似的，连忙拿起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工作再忙三十我一定到家，今年一定要过一个团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