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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场沉默到窒息的对峙后,阿德莱德对威斯特毫不留情动手也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或许是第一次直面亲近之人的死亡,从未接触过人心险恶的小女孩儿还无法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又或许是易莱哲早在将她带来时就已经朝她思想中灌输了什么,而这个场面又太像是个无法辩驳的杀人现场。女孩儿根本没有给他开口,在那双碧绿眼眸中盈满仇恨与愤怒的刹那,威斯特就已然被五感剥夺的能力击中,完全堕入那片寂静到恐怖的地狱里。
少年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一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直面阿德莱德的能力,但却是第一次在其中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杀意。再加上女孩儿本身就已经极其混乱的脑电波、以及不自觉放出的心电感应像锥子一般直直刺入威斯特的大脑……那种比死还要恐怖的感觉,只要尝试过一次,估计大半辈子都要活在那种腐骨蚀心的阴影下。
即使是来自二十年后的旁观,身体也忍不住因为本能而战栗。威斯特站在记忆中几乎蜷缩成一团的自己身边,脸色惨白。空阔的实验室中弥漫开鲜血腥甜的味道,女孩儿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少年痛不欲生的嘶吼交织在一起,恍若人间炼狱。而那扇缓缓合上的大门前,易莱哲却依然漫不经心笑着,就像不久之前他第一次出现在少年面前那样,连目光中都仿佛淬着腐骨蚀心的毒。
隔着二十年岁月,目光冷冷落在宿敌身上。时至今日,威斯特当然不可能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太过令人心碎的巧合——事实上,在最后一次被推上实验台时,那个男人已经用胜利者的高高在上为他做了说明,这只不过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圈套。
“你以为,那天小姑娘会迷路来到你房间外,真的只是偶然吗?”
他至今仍记得易莱怜悯的表情,居高临下,如同在看着一条即将溺水而亡的狗。冰冷的手术刀划过胸膛,在腰侧留下一道长而深的疤痕,明明该是痛苦不已,却终究没有他撒在心脏上的恶语来得屈辱:
“——要驯服不听话的野兽,可不就是要这样。先给于足够的绝望,再给你一能够坚持活下去的理由……宝贝儿,你可是我所有实验的数据基础,比这个地下基地中任何一个实验体都要珍贵百倍,要是你不想活了,我可是会很苦恼的。”
“……”
几乎没有力气对这个混账怒目而视,少年疲惫闭上眼。而易莱哲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
“我需要你使用那种能力之后的数据,威斯特……可是,你竟然一直都不肯乖乖配合我。我移植能力给艾比,希望她能把你逼到极限,不得不动用时间能力自保,没想到最后成功的却是阿德莱德……说真的,我本来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带她来看看你怎么杀死她的保姆而已。”
——疯子。
皮肤下流淌的血液仿佛变成了翻滚的岩浆,燃烧着刻骨铭心的恨意。阿德莱德的死就像是一块被烙铁永远留在心中的狰狞疤痕,铲不去,忘不掉,也成了一辈子都要背负的枷锁,至始至终没有得到安宁的可能。
眼前的自已依然经受不住五感剥夺和心灵风暴的双重洗礼,开始被唤醒蛰伏在心中的嗜血野兽。威斯特漠然旁观着四周时间凝滞,被压缩到极致的气流爆裂,眨眼便击碎了碧眼女孩儿的心脏,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虽然,在不经意看到阿德莱德瞳孔中依稀的恨意时,胸口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疼痛。
只要活着,就必须悔罪,他实在太清楚了。
所以,他从来未曾害怕过过去的记忆。
就算贤者之泉千次百次将这一幕幕呈现在面前,也绝不会动摇他分毫。
“你真的如此决定了吗?”
伴随空间剧烈的震动,数十道光影突如其来从我身边刮过。他能看出那些模糊而又遥远的影像,无数熟悉的身形交错闪现。他所喜悦的、所痛苦的、所遗憾的,全都毫无征兆浮现出另一种截然相反的结局,似乎在诱惑着他就这样回到过去,去改变那些让他至今仍耿耿于怀的错过。
威斯特回过头,四周光影褪去,只剩下一片漆黑汪洋,和其中安静立于水面之上的高贵神祗。他并不能看清她的脸,却也不妨碍从她语气中想象出,那人脸上究竟是怎样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和好奇。
传说浮世森林里居住着最高位的白女神,人尽皆知。但却很少有人清楚,时至今日,在这个神族衰微的时代里,她却依然顺从着命运,沉眠在这片贤者之泉里守护众生。
“你指的是什么?”
当然早就察觉了泉水中另一个生灵意识的存在,威斯特轻轻颌首。毕竟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了曾经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北欧神族,现在面对凯尔特人崇敬的白女神,自然不会惊慌失措到哪里去。
“当然是过去。”
声音如同清澈的溪流,白女神尾音微微上扬,透露出几分主人心底的讶异:
“背负了二十年,几乎融入了每寸血肉之中,甚至早已变成你活下来的理由……可现在,却决意要将曾经全部遗忘吗?”
“不是遗忘,而是不再被它所摆布。”这么说着,少年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如果只是忘掉的话,那种事一秒钟就可以做到。但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实,不再只为记忆而活,却需要整整二十年来砥砺。”
握住那些像荆棘般丛生又长满尖刺的过去,他确实曾被伤得血肉模糊却终究不肯放手。但是,在以疼痛写下自己依然活着的证明后,就算伤口从不曾被时光愈合,他也渐渐能够习惯这份撕心裂肺的选择。
“因为又有了想要保护的人?”神祗歪歪脑袋,似乎是笑了笑。
“谁保护谁现在可说不好,毕竟我可从来没有小看他们那些魔法师的意思。”无奈按了按眉心,威斯特有些苦恼地扯着额前过长的碎发:“我只是觉得,我不能用握着荆棘的那只手去靠近他……”
不然,即便是最强大的艾莫瑞斯,他也是会被扎伤的。
“我明白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白女神平平淡淡的语气,四周浓稠的黑暗仿佛被风吹散了般,露出贤者之泉恢宏华美的表象。宛如被什么所牵引,泉水中央,那由命运所铸造的王者之剑鞘透过水面升起,没有荡起一丝波纹,缓缓漂浮至威斯特面前。
他毫不犹豫伸出手。
“拿起excalibur,就是拿起了你和他的命运。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白色纱裙被浮水荡漾开来,久未从沉眠中醒来的神祗转过身。不知从何处飘来紫藤花瓣打着旋落入泉水之中,晃花了光线,晃花了时间,也同样,晃花了人的眼。
“三面女神为艾莫瑞斯编织好了他注定的结局,为了古教的复兴,不惜以永恒之王的死来成全。但现在我允许你,威斯特·泽维尔,去以你的意志为梅林作出选择……但同样,作为不属于这里的生灵,当你为一己之私逆天改命的刹那,就再也没有踏入这里的资格。”
白女神的声音很平淡,或者说很清冷,但这并不影响威斯特从中听出几许微不可觉的松融。他愣了愣,握着剑鞘的手一紧,再回神时,他已经站在了神殿外的草地上,纵然四周亡灵们呼啸涌来,却也因为excalibur神圣的气息而不敢接近他半分。
——所以,这是给我的审判吗?
眉宇间第一次露出一丝类似苦笑的神色。少年沉默了会儿,才终于微微叹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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