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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掩在圣济殿的最边角不起眼处,但可瞒不住他,他的父皇也没想瞒住他。其实他在六岁上就已经发现了那丛书,只不过不到年纪他便不看,如今他可是什么不晓得?
皇子在娶妻前都会配备司寝的教导姑姑,今岁过了年,李嬷嬷便给他默默添了个十七岁叫芬岚的宫女,虽没明说做什么,但楚邹明白其中之意——李嬷嬷在代行母后的关照,他心中敬重这个沉默端庄的中年妇人。那些事儿提前懂了没坏处,只不过他没兴趣罢了。
到底自个儿的天赋秉异却叫他得瑟,他便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叫小麟子收起来:“看什么?服侍你主子爷穿衣。”
那精致嘴角噙几许孤傲,冷俊的五官自小叫人贪看不够。小麟子吐了吐舌头,秀气小脸蛋晕开红云:“太子爷学坏了。”声音低低清甜。
先搭一袭斜襟素纱中单,领织黻纹十一,外罩两肩绣蟠龙大袖玄衣,把五采玉珠九旒冕在两鬓一系,那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便将楚氏皇族的天家冷贵一展无余。小麟子上下仔仔细细把楚邹拉平扯直,便心满意足地跟着他往皇极门外出去。
祭天祈雨的地点在这座紫禁城最西角的英华殿,走过去可有不少路,管家太监给备了抬无篷舆轿,四命太监肩上架着轿杆晃晃悠悠地往东筒子走。小麟子一手搭着轿沿,一手垂在身侧摆着,十岁少年森青色袍摆在风中轻拂,忽而慢悠悠,忽而小跑几步随上。
轿子声吱嘎吱嘎,在清晨的十米高墙下富有韵律。路过尽头的小闱院,隐约听见里头传来女人的声音:“我儿可听见龙舆,皇帝终于来接本宫了?”
有男孩答她:“母后听岔了,并无声音。”
明明就是有,小乖儿子学会撒谎了。女人便嗤嗤笑:“皇帝忙于政务,可有三五天不来咱们翊坤宫了。我儿已学会拿笔,等你父皇来了定要写一手好字叫他欢喜。”
笑语空泛飘忽,应该思绪依旧糊涂。算算时间过去五年,如今应有二十三,皇七子业已八岁。自从被关进去后楚昂便再没有过问过,冬天来了没什么人进去添暖,春天了也无谁人进去送果儿换褥子。自从进去后便如同与这座皇城隔绝,而皇七子楚邯的宽慰声是平静无波的,听不出有什么波澜。
楚邹和小麟子都没有出声,其实当年流鼻血那件事是楚邹背了黑锅,但小麟子和楚邹互相缄默着都没有对陆安海解释——御膳房太监们都记仇,若是晓得了,只怕更没有好日子过。
从东筒子往御花园穿,过乾西四所往尽头就是英华殿,楚邹指着乾西二所问:“你可还记得这里?”
小麟子往里头瞅了一眼,破院子斑驳老窗,风吹窗叶子一荡一荡,莫名几许诡秘凄瑟。便勾着奴才相的脑袋摇摇头:“晦气森森的。”
楚邹说:“最好不记得,进去的都没好果子吃。”话音方落,想到四岁初入宫时的盛眷与五岁的众叛亲离,怎生却似一语成谶般感觉不好。便凝眉催促抬轿太监快点,仔细晚了时辰。
好在前脚刚跨进英华殿山门,后脚寿昌王伴着皇帝的身影刚刚到,主仆二个互相对视一眼,默默舒了口气。
楚昂束一袭玄色绫罗缎团龙冠服,负手走进来,身后跟着十九岁的大皇子楚祁,着亲王青衣礼袍,眉宇间毓秀冷淡。自从楚祁长大后,似乎与父皇的感情却倒亲善起来,不像幼年时候那般拘束无言。是在为孙皇后守孝三年后才成的亲,去岁八月完婚,那方卜廉的女儿喜欢他,便一直为他等到了十八岁,婚后也没听说有什么大波澜,总之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着。
楚邹叫一声:“父皇,皇兄。”
皇帝点点头,见大臣与司仪都准备好,便吩咐道:“吉时将至,这便开始吧。”
兄弟四个站成一排,太子楚邹立于最前,其后依次是楚祁与老二老三。十七岁的楚邝身量已与皇长子差不多高,棱角分明的轮廓,是英挺冷鸷的,眉宇间总是噙几许讽弄。老三今岁十五,依旧是略带苍白的瘦弱身型,那眼角不浓不淡的笑意却叫人如沐春风。去年便已经有朝臣上表提议他该封王了,唯独楚邝至今无人问津,楚邝每每想起来便觉好笑,却兀自不急,只是对着台阶下皓齿红唇的小麟子抿嘴笑笑。十岁的小麟子被看得别扭,脑袋瓜子左扭扭右看看,见两边上树多,她便悄悄爬树掏鸟蛋儿去了。
楚邹立于兄长身旁,扬着下颌只若无视。
太常寺卿施礼燃香,念祭天祝词,皇帝与太子轮流至案前上香,前朝鸣太和钟鼓,礼乐声起,烟云缥缈,肃穆噤声,百官下跪。从辰时正至巳时末,一个多时辰后方才结束。
皇帝赏了大臣们在玄武门内用斋饭,皇子与皇女分别在斋宫的左右配殿用斋。楚祁至封王出宫后,便不愿意再与弟弟们有亲近了,唯一亲昵的就只有长公主一家。因今日也把方僷带进宫来,此时方僷已有二月身孕,正在坤宁宫里和长公主一块儿歇着,他便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