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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带来未平歇的腥臊气味,微微地,头有点疼。她微蹙了蹙眉,挺腰拱身,加快了行进速度。
返回穹剜部落时,首见青砚。
他早苦等在营门口,等她下马,赶上去伺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夫人呜夫人您有没有受伤?”
“你哭得这般惨,我都以为我受伤了。”她难得开了玩笑。“永霖呢?”
“主子在帐子里,边找事做,边等您回来”
“嗯。”点头,正要与大将们一同进到帐里议事,青砚气急败坏地喊住她。
“夫人!您您不能先去看看主子吗?”苦瓜脸,下唇噘了出来。
邵庭顿步,偏头想,等会儿要商讨如何安置士兵与喀喀等人,这也是大事。
“邵庭将军,接下来不如就交给我,你还是先去让安王爷安心才是。”李将军道:“有顾副将与思容帮忙,我想事情可以很快圆满。”
“嗯,那就麻烦您,多谢。”
她将长戟与绿珠交给小兵,取下头盔抱在肘弯,跨步往车队旁的毡帐走去。
她深吸口气,停在帐前,撩开垂毡。
帐里软绵地毯,随她走步,将足音吸得一干二净。
她杏眸雪亮,分明看见永霖在她进来时震了好一下。他倚卧在软枕边,左手撑头,右手捏着一本蓝皮簿子,俊目死死盯在纸页上。即便她走近了,靠近了蹲在他肘边,他还是没抬头看她一眼。
她垂目,看见那管簿子在他手上,不知如何地被勒出皱痕,轻轻启口:“别躺着看书,伤眼。”
他眉目稍敛,像是隐忍闷气似的合眼,宽肩不住地起伏。
心肉仿佛被掐住了,她一瞬难以呼息,将头盔放在毯上,一手压着软枕,另只手抬起他的面,拇指摩挲过薄唇,在唇开合无语的时候,恋恋地以指温暖他。
果然很凉。
永霖的心,也是凉飕飕的吗?
她环住他的颈子,拥抱他的身躯,感觉他渐渐全身松软下来依着自己。怀里的踏实暖意,充盈饱满,她回到有他的地方了。
“读什么呢?”她问。
“户部呈上来的人口载案。”永霖将她搂得更紧些,深深嗅闻她的味道,揪紧了心,干涩怨言:“本想读点枯燥东西,但脑子太清醒,随便翻就找到纰漏。回去要撤换一批人,否则早晚你的兵都不见。”
“嗯,你别太辛苦。”
他胸膛震动,笑意传到她身上。“哈哈,朝中有人还等着你会劝我,以为你会让我收敛些,没想到庭儿倒是支持。”
“嗯,出嫁从夫。”
他胸臆生甜,眷恋万分地埋在她颈窝,不住地重复她的名字,一声声庭儿庭儿几乎唤断肝肠。
她蓦地懊悔,不愿他如此忧怀。他是天所骄纵,得好好捧护。
“我还要去看他们如何决断,是否留兵,帮助库洛什镇压异起。”稍推开他,果见他愠恼,眉峰蹙拢。
“行,我也不是不能讲话。”他舒心道:“你先休息,至少沐浴包衣换下这身衣服。我鼻子差,受不住血腥味。”
“嗯。”她点头,就见永霖提声一喊,青砚很快进来布置热水。
片刻后,邵庭看看他,看看没有屏风的帐子,末了要他等一会儿,背过身去卸下钟甲,褪去衣袍,拿了条布巾跨入桶里,毫无扭捏。她知道他在看,因为背后要烧出两个窟窿似的,他认真在检视她身上有无青紫、有无红裂。
“嗯”她舒服浸在热水中,用热度抒解疲惫酸疼。
永霖起身,到衣架边脱去外袍,她原以为他要来一起洗,孰料只是换掉与她拥抱而染污的外袍而已。他利落套好袍子,束上玉带,一身卓豫文士的装扮,玉树临风,只在外头加了狐裘大衣。
永霖捧来一迭衣物与干净浴布,坐到浴桶旁,两手撑迭,头趴枕在浴桶边缘,目光露骨地一览无尽青光。
邵庭呼息短促起来,胸脯起伏,水面涟漪一圈圈漾开。
她头疼地拿起布巾,意欲遮掩,他却倾城一笑,很体贴地道:
“不用遮了,等会儿还要帮你穿衣呢,还是你不要我帮忙?”
她澄目瞅去,清楚他容不得拒绝。往昔拒绝他,她被整得很惨,再后来,他不捉弄她,她反而担心。
“那就麻烦永霖了。”点点头,拿布沾了皂盒,揉出泡沫,刷过肌肤。她用清水拍过脸庞与肩头,差不多了就起身跨出澡桶,踏入他早摊开浴布等候的怀抱中。
永霖心细,怕她着凉,一旁点着火炉。他仔细替她擦去身上水珠,一一为她套上层饰繁复的卓豫女装,绸衣罗裳、锦缎褶坠,比当初宫廷嬷嬷打理的还要妥当雅贵。
她对衣裳没有偏好,过去由着家里母亲与总管添增衣物,都是素雅的色料,嫁了永霖,他担起这事,处处用上最好的,料子绣饰无一不精。
他先是为她上淡妆绾发,松松的髻间点缀着薄金花,一支流苏钗扎在脑后;再来套上淡粉直裾,她穿在身上,肩袖处绣着粉桃花,裙襬是桃花层迭,一派烂漫华贵;腰间系着白宽腰带,再绑一条樱红丝带,丝带轻飘飘垂落至膝前,说不出的雅致端庄。
永霖屈膝,替她套上雪白蚕丝袜,套了丝缕鞋,最后披件大紫貂皮氅,绸缎绑带在胸前打出富贵结。末了环视她头脚一身,俊脸全是满意。
“好美。”他赞叹,不禁失笑。
邵庭轻轻提醒:“永霖,议事帐。”
“好,就知道你记挂。”他心情好,牵着她出帐,从看傻了的青砚手里拿过布伞,撑开在两人头上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