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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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儿时起一向多梦，只是儿时的梦轻松愉悦；不像后来，梦中总是深沉压抑，一片阴霾和浓雾迷漫。有时候天空中堆积着铁灰色的乌云，像是随时随刻都要从天上落到头上来；或是暴雨滂沱、肆无忌惮，金戈铁马、兵荒马乱，一次梦见兵荒马乱中失散迷路，茫茫烟雾不知是何处。

    童年的梦多是晴空无云，碧蓝的天、翠绿的树，山溪的涓涓细流，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五彩缤纷的花朵；梦中还常常是好事。

    一次梦见亲戚送给我一双“原子鞋”白日磨损了入夜便自己慢慢的长回去。我好高兴呵，玩的时侯再不必提心吊胆，不愁弄坏鞋子挨骂了。

    再一次是梦见花盆里长了许多铅笔。那时的课桌桌面往前倾斜，一不小心铅笔便噼啪一声掉到地下，把里面的铅笔芯跌断，弄得每削一次去掉一大截，剩下半个指头那么长。才买不久，又不敢再要妈妈买新的，只好接上一截毛笔上的竹笔套，写字时抓不住，非常吃力。

    那年代没有圆珠笔，至少是我们那个山城没有。做算术用铅笔，写作文则用毛笔。中学时才有圆珠笔，叫做“原子笔”原子弹在长崎广岛爆炸后，新产品就安个“原子”的名字，现在如果叫“原子笔”人家一定会笑。“原子笔”价钱很贵。

    我去乡下奶妈家时，学姐姐掐菜园的香葱当哨子吹。那年代没有玩具，什么都可以当成玩具。奶奶买了葱我也想掐几段玩，奶奶不让我掐。

    知道了怎么栽葱便要了几棵葱头栽进瓦钵，放在后厅小天井里。那里很少人去，有一天忽然发现瓦钵里冒出葱头的碧绿嫩芽，高兴得天天都要去后厅看看又高长了多少，带一小杯水用手指轻轻洒在葱上。小葱一天一天往上长，郁郁葱葱，好看还好玩。

    因为天天看钵子里的小葱，竟有一天梦见钵子里长了铅笔；我拔下来它又长，再拔下来它还长。我好高兴，不愁铅笔芯断了。

    儿时爱玩鞭炮，手被炸痛就在腌鸭蛋的瓦钵里冰凉的水里泡会儿，止痛后还想玩。平日没有钱买鞭炮，得了压岁钱才能买。梦过一次门口有许多鞭炮，便赶紧捡回家放在小合子里。

    儿时最想做的梦是赶快长高，可是总做不成这样的梦。身体弱，常生病，个子矮小，看见高班的同学走路好神气，还欺负我们，便想赶快长大；挨了奶奶骂也想赶快长大，长大了就不用受奶奶管。

    可惜总是长不了多少，连长高的梦都没做过。听邻居说孩子是在半夜里长身体，睡梦中突然一震便是正在长。我梦中常常会突然一震，很高兴就要长高了。可是很久很久还是差不多。

    我紧贴着墙，用铅笔在墙上画上一横做记号，还写上日子。常常紧挨着比比看长高了多少，如果长高了就画上一笔新记号，总盼着能往上面画，有时候不几天就去比一比。奶奶笑我，哪里天天都会长的。后来竟长得越来越少，有时候怎么反而变矮了，原来是没有比准。一年才长一点点，真难呵，奶奶说我爱挑食，不喜欢吃青菜萝卜长不高了，好着急呵。

    好羡慕连环画里的武侠和神仙。我真想遇上武侠和神仙，学到了本事就不怕人家欺负。路上看见白胡子老人便捉摸是不是神仙。一次在山边小道看见一白胡子老人，看样子像是仙风道骨。我呆呆地望着，正捉摸，那人却忽然间挑起一担东西走了，真遗憾。怎么就遇不上一个真正的神仙呢，甚至连梦也没有梦着过。

    那时侯常常传说有小学生失踪，结伴去峨眉山寻师访道，很吃惊。我从小胆小怕事，议论过却没那个胆量，盼望一个侥幸的机会遇上。

    老了，不再会有儿时的梦了。七老八十居然回忆起儿时的梦，真叫人笑话。有种说法叫“老小老小”老人有时候就如同孩子，好吃、贪玩，还爱想入非非，甚至还做儿时的梦。

    我不是做儿时的梦，只是忽然回忆起。老人闲得无聊时，回忆从前的梦也挺有味道的。当然，仅仅指我这种没出息的老人，有出息的人则是梦见升官发财，小家子气的人才是这样。真没出息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