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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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蝶其实是一种可以在家里饲养的热带鱼。长得美丽又有气质，身体白而微蓝，有淡绿色的光泽，隔着玻璃看它的尾巴，是透明的。

    迷上这种鱼，只是因为它有个好听的名字。

    谁能想到月光蝶竟是一种鱼呢？月光与蝶本就教人着迷，而鱼是讨人喜欢的小动物，三者合为一体，简直帅呆了酷毙了。

    我这样对他说的时候，他还在南京学习。我们在网上聊天，他兴致勃勃地道，那就把月光蝶养得肥一点，好煮着吃。

    怎么会有这般可恶的家伙呀。我说，你不能吃我的鱼。

    那我吃你好了。他皮皮地笑。

    我垂眸于键盘上，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月光蝶还不曾到我家来。我找不到它。在街市上游晃，循着橱窗寻找，找不到月光蝶。关于月光与蝶的书签倒是因此做了一大堆。

    想着他的时候，贴一枚迷乱的月；想着他的时候，剪一只伤情的蝶。拼砌在鱼形的纸片上，叫做月光蝶。

    我问他是否听过鼎湖山上蝴蝶自杀事件，我告诉他那是种只有一个生理期的小蛱蝶，天生为赶赴自己的葬礼而妆饰，它们只有一个花期，一生一世似乎就在自杀时才绚丽。

    我在报纸上剪下一张图片，图片上布满蝴蝶的尸体。蓝的湖水，淹埋了一群精灵，那种死亡方式美丽得让人心碎。我说，蝴蝶是我喜欢的精灵，我像喜欢鱼一样喜欢蝶；精灵死去的那年秋天，我戴了整整一季的蝴蝶发饰，像着了魔般，身上每天飞舞蝴蝶。

    他却不断地强调，要带我去吃鱼，不吃月光蝶，吃那种人工饲养的中华鲟。

    我于是不再说蝴蝶。听着他的描述，开始想象中华鲟的样子，想象着若他回来，我会怎样的雀跃。我终于没告诉他，到最后，我之于他，终究也会是一只自伤的蝶。选择在月光下了结自己。

    我继续在鱼的身上粘贴月光与蝴蝶，不知道是悼念蝴蝶的亡魂，还是叹息了无着落的情感。蝶蝶于飞。而月光一样的迷蒙，让人找不到出路。

    我疯了。是思念让人疯狂。

    他在南京，不会知道我的天空已是一派深秋气象。

    我颤抖着想去寻找他，像寻找月光蝶一样，可是终是找不到。他为什么越来越迢遥呢？似乎迢遥得我永远不能碰触。

    整个秋天都找不到他，原来他从南京去了北京。仿佛不再回来。

    我很累，头晕，而且冷。我情绪低落就会觉得冷，我一冷便要生病。

    我病了长长的一季。决定忘掉他，一寸一寸地，从心底开始。可是我冷。

    这一季长得似乎永远过不完，整个冬天我都在发抖。独步高楼，脚下的阶梯似乎也在抖。腿很软。楼梯像是三维画，一级级台阶踩下去宛如跌入深渊，天晕地转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我没有胆量继续走。有很多次从楼梯摔下去的经验，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对倾斜的梯面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小心地提脚，踩出的一步虚空使我瞬息昏眩——可是，他在哪里呢？

    突然间就想起了他。

    想起了自杀的蝴蝶。不记得谁后来问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时是不是如这种翩飞的蝶。是的，就是那只扑向情感末路的蝶。

    我觉得自己正以下坠的姿态向他道别，生命从此断节。

    从此后没有鱼。

    从此后没有月光。

    从此后我是一只折翅乱舞的蝶。四处翩飞，扑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