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唤回来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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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怪，在母亲去世忌日快到的这几天，一合上眼睛就会梦见母亲，总是看见花白头发的母亲在我出生的那个农家小院里喂鸡喂鸭，或者是坐在那棵大榆树底下缝鞋补袜，或者是站在我家的后院墙外边看着匆匆远去的我久久地不忍离去。当我一梦醒来时，心里总是酸酸的、神情总是呆呆的，再也不能安然入睡。每当这时我便所幸下的床来，站在我家的窗前，遥望远天的明月，想象着安息在家乡南山凹里的母亲，她老人家睡得安好吗？那不仅仅给我身体，还千百次为我唤回魂灵的母亲。在我久久远望的目光回到窗前已然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稍，回到鳞次栉比的楼房屋宇，回到洒满清辉的宽敞居室里后，便沉沉地躺回床上，眯起眼睛，任凭我的记忆闸门悬河九天，一泻千里。

    从一生下来就多灾多难的我，一有刮风下雨都会引起我的鼻涕眼泪、甚至几日高烧不退，母亲常常为此忧愁不已，打针吃药、用沾满盐水的顶针刮我的前胸后背这都是免不了的。据母亲说在我四岁那年、由于拉肚子十几天，已经变得人事不省，唤来给我打针的三叔都说、这身子发疆的孩子恐怕是没救了。但是希望我能活过来的母亲却一遍又一遍呼唤我的乳名，最后安排姐姐从老中医哪儿买回几包中草药面，就是这几包中草药面救了我。后来我记得，我每次患病，母亲除了给我打针吃药外，还很迷信村里的巫婆。会抱着我、背着我、用她那温暖的手牵着我，到我们村西头李老太太的家，让那位抽着大烟袋的李老太太给我号号细若游丝的脉搏，从她哪里拿回几道灵符，回到家里给我烧掉。然后母亲每天中午的时候、再用吃饭用的饭勺敲我家堂屋的外门楣，呼唤着我的乳名“柱儿回来吧！柱儿，回来吧！”这样连续三天。而这时可能是身体的抵抗、药物的作用都已将那可恶病菌赶跑的原因吧，再等一两天我便能继续围着母亲玩耍了，母亲劳累后的忧愁也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每天晚上母亲在那昏暗的油灯下做针线活，我从被窝里钻出头来，借着母亲身边那盏温暖的灯光读课本、读故事书、读到自己昏昏地睡去，然后在昏暗灯影里的母亲呵护下起床撒尿，钻到被窝里再甜甜睡到天亮，第二天还会在母亲映满朝霞的微笑中，吃完母亲早已做好的早餐，背起书包到书声琅琅的学校里去。

    人生在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健康；可当自己拥有了健康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看到自己前途上或明或暗的光亮；当看不到光亮时，那就是深深的失望、整日里像一个孤魂野鬼那样在生命的时空里游荡。当由于家庭成分所限，不能让我上当时的五七大学时，我求学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干农活一向单薄瘦弱的我两个也不顶一个，那时虽然还是少年的我确实是陷入了无边的惆怅。这时我那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母亲，又一次用她那慈爱的声音唤回了迷茫的我。

    “儿子，你大伯、二伯都是医生，你可以学好药书以后当医生去，咱家文化大革命烧书时，我偷偷地藏起来一些，在咱们家后院草棚西北角那儿的墙劈缝里呢，你自己找去吧。”

    我在母亲瞩望的目光中，弹去草棚内风雨岁月中留下的灰尘，从那黑黝黝的墙缝里掏出了大学、中庸、千字文、百家姓，还有伯父们曾经读过的药性歌括四百味白话解、汤头歌诀白话解、濒湖脉学白话解等十几本书籍，高兴得欣喜若狂。从此我在那农业学大寨的歌声中开始学习中医、学习我父亲没有读下去的古文书籍，在父亲“一部四书安天下、半部论语定乾坤”的教诲里日夜不停地学习着，思索着。当一代伟人邓小平改革开放、恢复高考制度的雨露恩泽华夏时，我开始向遥远的大学校门跋涉。此时已是满头白发的母亲，对寒暑假里昼夜苦读的我关怀备至，家里的一应大小事情从不打扰我、指使我，母亲慈祥关爱的目光，成了那段时日里我凿壁偷光的精神和头悬梁锥刺股的毅力。

    当高考邻近的前几天，我又被感冒给打倒了。面对高烧不退的我，父亲说：“不能考就不考吧！愿意考明年再考，不愿意考，咱家人缘好给你找个媳妇成家过日子。”可我的母亲不那么认为，她说：“都说儿子学习好，说啥也得让他去试一试。”为了让我能按时应考，母亲给我熬姜汤发汗、煮萝卜缨子搓身子退绕，请大夫打针吃药。在年迈母亲的声声呼唤中，考试那天的一大清早，我终于能够站在乡里的胶轮拖拉机上赶到县中学准时参加考试。就是那次考试，让我走进了大学的课堂，让我步入了完全不同于农村其他同龄人的人生道路，能够为社会、为家庭作出更多的努力和奉献。

    母亲！我那逝去的母亲。您不仅仅是我赤裸裸肉体的奉献者，更是我灵魂的呼唤者、守护神。我在您的护佑下，迈开了人生奋进跋涉的步履，在知识的海洋中汲取了无尽的营养，在建设祖国的事业中贡献出了更多的光热，人生也充满了五颜六色。

    母亲！我那逝去的母亲。月亮的光辉也比不得您老人家爱的光芒，初夏的大地才是您老人家对儿女们的真情奉献和由衷的希望。

    母亲！我那逝去的母亲。在您老人家去世三周年的祭日里，我会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道，前往您安息的苍松翠柏那里，为您唱歌，为您祝福，让天堂的您，象您活着的时候一样看到我们高兴您也欢乐无比。儿子的灵魂总有一天会到天堂里一如既往地孝敬您。

    2006、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