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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林寒收到了她寄来的一封信。
她叫刘爱妮,是自己去年高中毕业班的女同学。那次高考失利后,她也没有再回校复读。
在林寒的记忆里,刘爱妮既聪明又漂亮,一头浓密黑亮的长发,长长睫毛里掩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眼睛总是闪乎闪乎地,传递着活泼快乐的信息。
她在信里说,知道了林寒再次失利,真为他宛惜和悲伤。时光荏苒,越发怀念学生时代的美好时光。晚上睡梦里就常常走进昔日静悄悄的教室中,听老师抑仰顿措的声音,也与身边同学窃窃私语,讥笑着那温和的历史老头儿系错了的上衣钮扣儿,当梦醒来时,才知道泪水已打湿了身边的枕头。
她说,在毕业后的时间里,自己尝试做了很多事情。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外打工。因为有一个弟弟身患重病,急需花钱治疗。虽然父母面朝黄土辛勤劳作,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也都落了一身病。
她说,在外打工的一段时间里,酸甜苦辣个中滋味难以言表。现在自己正在东北地方的一个小城市进行服装加工培训,以后可能到国外去实习,这一切由她的一个远房表姐联系与安排的。一起的还有十几个姐妹,相信表姐不会骗她们的。也希望林寒不要悲伤,心中不要有太多的阴影。心情苦闷的时候,就夜里去看看那灿烂辽阔的星空,心胸就一定会变得宽广而充满激情。
信末,刘爱妮动情地写道:
身在异乡倍思亲,想爸爸,想妈妈,想弟弟,也想你。尤其夜里寂莫清冷的时候,那中感觉更强烈,令人不能自抑。冷月照床,伏案书信,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我会等着你,那怕相约一千年!
林寒刚给她回了信,恰巧就收到了远在北京工作姑姑的电话,说找工作的事儿已有了点眉目,要他立刻去北京一趟。
林寒从信里看到了一丝希望,就如一个临难之际的佛教徒,忽然看见了天上佛祖临世的光辉似地。
于是,他便一路风尘来到了北京。
林寒的姑姑在一家外企工作,姑夫在一所大学里总务处干事儿,见到他的人都是一脸笑容点头哈腰的。
小姑夫说他有一位老同学在东北一个大工厂混得不错,挺有权势的,两人颇有些患难相知的经历。原来他小姑夫年轻的时候去遥远偏僻的乡下当过知青,与那位老同学一起睡过地铺,一个锅里搅过勺子。老同学朱姓,方面黑须,长着一双比一般人大的多的耳朵,小姑夫就与他起绰号“朱大耳朵”大家叫来叫去就成了“猪耳朵”了。
当然友情不只是这些,那年月正赶上一个特殊年代,天干地旱人勤地懒,许多人吃不饱肚子。知识青年们也免不了被定粮定菜,一顿饭只分一个窝窝头和一个菜蛋子。“大耳朵”虽然干活不济,饭量却很大。林寒姑夫猫似地食量少,就常常分半个窝头给他。白天吃不饱,半夜三更便饿得肚鼓响眼发亮。这“大耳朵”就硬拽着林寒姑夫,黑咕窿冬地跑到山凹里挖生产队里才冒芽的红薯吃。
当二人山老鼠一样卧在地中扒出红薯又啃又咬的时候,不想给部巡夜的人发现了。“大耳朵”会凫水,一个猛子扎进地边不远的河里不见了踪影儿。林寒姑夫却被逮了个正着。
为此挨了许多批斗教育。当然不管队部的人如何诱惑逼问,他只是咬着牙装聋作哑不吭一声,逼急了就尿急,赖在茅厕不出来,至底没露老朋友半点蛛丝马迹。为此那老同学还与林寒姑夫学那刘关张桃园结义事,甘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寒姑夫拨通了远方老同学的电话,言来语去又谈了些旧时下乡的往事,感慨一番叹息一番,扯完葫芦拉着瓢。
末了,那老同学说,工作可以找,但必须有高校毕业证。林寒小姑夫说,那自然是一定的。
小姑夫神通就是广大,不几天就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张非常逼真的大学毕业证书。
听说是去东北的一个小城市工作,林寒又记起了女朋友刘爱妮,她不是说自己正在那儿培训学习吗?不知道现在还在那儿否,或许已踏上去国外工作的旅程了呢!林寒这样胡思乱想着,对她的思念之情越来越强烈起来,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远。
二
林寒带着足可以假乱真的高校毕业证书,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堂而皇之地来到了小姑夫东北老同学的那个工厂。
办公室里,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在喝茶看报纸。听完林寒的自我解绍,中山装男人放下手里报纸看了他一眼,指指一边的沙发让他坐下。林寒将手里攥着的毕业证书与小姑夫捎带的一个包裹交给他,坐到沙发上,才有机会观察着面前这个干部模样的人。见他白胖的脸闪着油光,一副宽矮的鼻空,脑顶上斜搭着一绺长发遮勰着半个秃顶,尤其看到一双长耳垂肩的样子,林寒差一点儿笑出了声儿,想必他就是那半夜里啃地瓜钻河水的“大耳朵”确无疑了。
看到“大耳朵”把目光停在那张假证书上时,林寒砰然感到脸上有些涨红,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幸好这家伙只瞥了证书一眼,大约见外皮上边印刷字样一个字不少,便顺手扔进办公桌一边的抽屉里了。里边盛着一堆看上去模样差不离的各类证书。
林寒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好似考试做弊的时候差一点给老师发现一样。“大耳朵”看着包裹,用手拍了拍,显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姑夫这是干什么!见外了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林寒道:“我小姑夫常提起您,说您有安邦治国之才,干个省长部长什么的绰绰有余!尤其对你们下乡干革命那段青春时光记忆颇深,梦里也常常与你一起劳动学习,临山冈横笛,去河中捕鱼”
小姑夫老同学就微笑了:“哈哈!陈芝麻乱谷子的提它干什么,什么捕鱼捕虾的,那春天的水凉,给人撵着藏在里边差一点儿没给冻死!不过青年人嘛就应是那个样子的,什么理想呀,追求呀,整整一代人也都是那个样子。现在想来单纯的要死,糊里糊涂的十年时光都献给黄土地了”
“知道您抽烟,小姑夫捎了几条进口烟给您尝尝,您可千万别嫌弃。”林寒指着包裹打断他的话。
听着林寒的话“大耳朵”兴奋起来,脸上洋溢着笑意,那油光闪亮好似要流下来。一边说哪里哪里绨袍之情终生难忘,一边解开包裹抽出一条烟翻来覆去地看着,颇为满意地点着头:“恩,不错不错是真货,真货假货看看包装就知道了。”
“大耳多”唠唠叨叨满心高兴,林寒做“贼”心虚,听着好象话有弦外之音。心想,这位大人先生莫非一语双关吧,但愿看不出什么纰漏就谢天谢地了!
林寒被安排在了伙食科第二食堂,与“处长”及辛小雪专门负责食堂的购菜,验质和卫生清洁工作。
其实没几天时间,林寒便和“处长”、辛小雪混熟了。才知道“处长”并不是真处长。他真名贾大,是从部队提前转业过来的,据说在部队里当过工程兵。在一次爆破任务中,正遇上部队领导下来视察,这贾大就一下子夺过班长手里的火柴,呼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口号冲向已装好炸药的地方,点燃炮芯后却又迈着方步向回走,一边还向皇帝不急太监急似的大家微笑挥手致意,好象不是在放炮而是在带队操练。只是还未到防护地点,就听轰然一声巨响,贾大随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贾大的英雄行为换来了一枚三级勋章,当然也弄折了一条腿。不久部队照顾他,按他的请求分配到其二舅所在厂里当了一名正式工。
虽然干着同样的活计,这贾大的工资却是林寒的五倍。
小雪说,世界上只有咱们这个按劳分配的国家有正式非正式工之分。林寒一介书生井底观天之蛙,疑惑地问小雪说,这是谁定的呢,人生真的有贵贱之分?小雪说,谁能说得清呢!天地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不可理喻的事情太多了,这个世界谁管谁呢!
这贾大腿短了一截,走起路来一高一低,不管刮风下雨总爱戴一副白手套儿,鼻梁上架一副椭圆型黑色墨镜,那形象象极了电影里的一个国民党处长,大家背地里就叫他“处长”了。
至于辛小雪,知道她也是来自异乡的女孩儿,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大学生,而是一所职业中专毕业的,也是找关系过来的。她看上去挺文静,留着齐耳短发,头发黑而亮。眼睫长长的,与人说话的时候闪乎闪乎地。她住在离厂不远的一个亲戚家中。
不过“处长”贾大对林寒的到来显得并不是那么高兴,象是冷冷淡淡地。他们三人分工明确“处长”负责用仪器对购进的瓜果蔬菜进行品质检测,小雪专管食堂的卫生和清洁,而林寒的任务是每天到几里地外的果菜批发市场购果菜。他可从未做过籴籴粜粜一类的事情,说得上是一窍不通。既没经验又不懂行情,常常买的果菜不是鱼龙混杂,就是缺斤少两。
有一次买的菜里竟然发现了几块鹅卵石。那满脸胡茬子的司务长恼火地追查责任,贾大就阴阳怪气地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眼睛再不好使,那石头和蔬菜是双胞胎会分不清?
小雪叹息说,她自己愿意承担责任,林寒初来此地不熟悉情况。司务长盯着鹅卵石看了半天说,小雪明天与林寒一起去市场转转,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跟他说一说。说完拍拍袖子走了。
一边走一边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呢,现在的年轻人呢
林寒分明感到“处长”墨镜后边那冷漠的目光在瞄着自己。他很是不明白,自己刚来几天,这贾大为什么要冷淡自己呢?而且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而小雪则不然,她可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儿。林寒初来乍到,什么都没有头绪,小雪就不厌其烦地解释做示范,一遍不行两遍,而且还不断鼓励他。
两人一起去买果菜的时候,她告诉他说,买肉类果菜之事看上去简单,其实有许多学问要做的。臂如买那猪肉,注水肉润湿而发滑,光泽水亮。正常肉色泽鲜艳而富有弹性,手感粘滑而油光可鉴林寒从小雪那儿学到了许多知识。他说,谢谢你小雪!小雪就笑着说,你拿什么谢呀?他说,等发了工资请她客。
小雪说,不喜欢别人请客,你会写诗,就赠一首写春天的诗好吗?林寒奇怪地说,为什么要写一首春天的诗呢?小雪脸上飞过一片彩云道,春天是我们这个青春时代的象征,我想永远把这个青春的梦留在生命的天空里
林寒没有听出小雪语中的含意,不过,他真的写了一首关于春天的诗给她。
小雪还悄悄地告诉他,现在厂里对食堂购进的果蔬肉食品质要求挺严的,前一段时间连续两次出现食物中毒事件,差一点儿出了人命,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不久就花钱买了那套专用于检测果蔬肉食品质量的设备仪器。
那个“处长”贾大出去学了半年才凑和着会摆弄了。当然摆弄设备既轻快又干净,别人羡慕地用手摸摸那仪器“处长”就挥挥白手套大声呵斥:“乱摸什么!弄坏了你陪得起?”
然而不久林寒与小雪一起买菜的“优待”资格就被取消了。
贾大跑到他二舅那里发牢骚说,一个人检测食堂的肉菜,脑力劳动太重,因此常常脑子发乱,以至于替小雪搞卫生清洁的事儿就顾不上了,因此弄得食堂垃圾遍地,臭气熏天,厕所里的苍蝇都跑到食堂里了。那卫生离了小雪是绝对不行的。“处长”一边说还一边流泪。
他二舅道,看看你那个熊样,你那点小鸡肚肠我还不知道?净给添乱子。你回去吧,我跟司务长说一声就是了。
贾大一听就屁颠屁颠跑回工作间,根据自己的理解宣布,小雪仍然负责卫生管理不再与林寒一起买肉菜,另外还要辅助自己的检测工作,革命工作嘛,不要太斤斤计较了。
林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小雪则显得很激动,与“处长”争吵了半天。
“处长”一脸不屑:“啧啧,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买菜有什么好处?冬天雪大路滑,夏天洪水滔天,不摔折了胳臂也给水冲没了影儿,这屋里冬暖夏凉多舒坦?”
贾大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林寒就装着听不明白。
林寒后来听小雪说,他们工作的这个工厂也算是这里一个出名的企业,属于老工业区的改造部分。工厂离著名的东北大森林并不太远,木柴资源丰富,曾是一个火柴制造厂。日本鬼子侵入东北以后,改做了有色金属提炼基地,当然依靠的也是大森林中丰富的有色金属矿产资源。
大森林广袤无边,除了人参鹿茸与貂皮,还有许多名贵的植物和药材。那时候,不只是日本人还有行色各异的三教九流云集而至,他们成群结伙去森林深处淘金寻宝。有的就发了财满载而归,更有许多人被山匪害死或给豺狼虎豹吃掉,就人财两空成为孤魂野鬼了。
听说有人在大森林中新发现了藏有无数金银财宝的地窖,据传是日本人投降时,来不及将掠夺的大批珍贵的宝物带走,而分开悄悄埋进大森林的。虽然政府娄次严令禁止私人出入山林寻矿探险或狩猎采宝,但是已有人找到了芝麻开门的钥匙,那些财迷心窍的人们就铤而走险,走老一辈人走过的路子,因为那里边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小雪说,她有个表哥与朋友刚去了大森林不久,如果哪一天表哥发了财回来,自己说不定会辞职和表哥再次回大森林的,因为那森林深处一定充满了神密与乐趣。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能答应我吗?”小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地,如一潭清澈无尘的泉水。
林寒说:“行,我帮你去背金子!”
小雪摇头表示不信,她说:“你一个大学生真的舍得丢下工作跑到那鬼地方吃苦?”
听到小雪称自己“大学生”林寒脸上立刻红起来,只好看看天说,你瞧,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呢!
待一切按部就班,林寒便给远方的父母写了一封信。家中很快就回信了。
当然,父亲母亲西瓜大的字识不了一筐,信是村里一教书先生代写的。信中说,家里一切平安,知道林寒找了这么好的工作,从不喝酒的父亲破天荒一顿喝了半斤老白干,然后又跑到祖坟烧了几陌纸囤燃了几柱香。父亲说,是祖上阴德庇佑神佛显灵看完信,林寒颇觉些好笑,又有些淡淡的悲凉。
三
工厂实行的是十小时工作制,剩余的时间比较多,时间久了就觉得闷的慌。林寒想来想去觉得闲来写点小说新闻什么的投稿报社,倒是很有意思。
现在的穷人是越穷越忙越忙越穷没工夫,富人花天酒地寻花问柳少时间。爬格子这差事又苦又累,因而多少儒人墨客弃文而去。林寒倒没多想,两个月的时间,就向某编辑部投寄了两篇短篇小说,但都石沉大海波澜不惊。
天气变得越来越凉爽起来,凉爽得使人觉得有些寒意。一场秋雨过后,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加厚了衣服。几个走在街上穿得袒背露肩的漂亮小姐,正在秋风中瑟瑟乱抖,袅袅作态的步子早乱了方寸。
这天,林寒从菜市场上购买了满满一车肉菜和水果,正费力地上一个陡坡儿,忽然觉得身后车子一轻,回头一看,见一个人正在车后使劲推着车屁股,仔细一看原来是小雪。
推上坡,停住了车子,林寒擦擦汗说道:“谢谢你小雪!这么巧?”
见小雪额角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儿,还有点喘嘘嘘地,不知是推车推的还是有急事跑累的。
小雪笑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一件信一样的东西。
“谁的信?”林寒问道。
“不是家信,编辑部给你寄来的!”
听说是编辑部来的信,林寒忽然感到紧张起来,表面上却装出一副不再乎的样子:“拆开看看么,紧张什么呢?”一边说着接过信,手就有些发抖。他对小雪说,天真凉。
打开宽大的信封,展开信笺仔细看着,当读到“本编辑部决定采用出版您的小说”时,觉得眼框里一热,眼前变得朦胧模糊起来,几滴泪水就不听话淌下来滴到信纸上。
小雪接过信轻轻读出了声儿,读着读着神情显得非常激动自豪起来,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好象写小说的人不是林寒而是她辛小雪似地。
看见林寒依然处在激动之中,小雪掏出一条洁白的小手绢递给他。林寒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样子让你见笑了,可能我太激动了吧!”
小雪没有立即回答,她抬头望着他,想安慰几句,却不意与林寒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她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心里荡起一阵阵幸福的涟漪,脸立刻绯红起来。心想,真想不到他不只是英俊潇洒,而且才华横溢,说不定不远的将来还是文学星空一颗明亮的星星呢!
林寒与小雪一边推车走着一边谈论着有关小说的事情,可是想不到却有一个戴墨镜的人远远盯着这一切,呆鸟般蹩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两人的背影儿,把未抽完的烟头儿扔在脚下,用脚狠狠踩死。
林寒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不幸正悄然降落到他的身上,一股无声的暗流正向他迎面无情扑来。
一天,林寒买菜回来,从来不见笑脸的“处长”竟然云开雾霁般咧开了嘴。咧完嘴对林寒说,今天真是不巧,检测仪器坏了需要修理,因此买进的果菜不能给验检了。这“处长”说着竟然摘掉了从未摘过的白手套,扔到墙旮旯里,然后帮着林寒卸车、搬菜,忙得四脚朝天。
小雪把林寒叫到一边,有点紧张兮兮地告诉他:“这‘处长’今天的表现很奇怪,你听说过狼外婆的故事吗?那甜言蜜语三更半夜来敲门的,未必就是真外婆呢!”
小雪话中弦外有音,林寒疑惑地看着小雪。
于是,小雪象鼓足了很大勇气似地,说出了藏在心里的怀疑。
那是春天的时候,工厂进行人事变动,她与贾大及一个也是新来的实习大学生分在了一起,共同负责这个食堂的后勤管理。可是过了不久,就发生了工人中毒事件。查来查去,那个年轻的学生被认做是工作失职而给辞退了,而小雪与“处长”却平安无事。
“处长”说是他在舅舅面前替她说了好话做了清白见证,接着就要与她交朋友。对贾大的鬼话,小雪自然不信,对他的殷勤也视而不见。她凭直觉感到工人中毒事件一定是贾大暗中捣得鬼,虽然当时还不清楚贾大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处久了就觉得这人为人处事又阴又损,对周围的一切有着莫名的仇恨,好象这世界人人都欠他债般。
对小雪的感觉和怀疑,林寒似信非信,这怎么可能呢?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拿几百号生命开玩笑?小雪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林子大了,什么怪鸟都生。
然而不幸的是,事情还是被小雪言中了,食堂果然又发生了工人集体中毒事件,工人们上吐下泻哭爹喊娘,医院的救护车拉了两车去医院。“处长”放风说,定是由于肖玉购进的菜肉质量出了问题,才酿成了食堂中毒事件。
幸好这次事件还是被彻底查清了,贾大终于原形毕露,原来他将一包老鼠药撒到了林寒买的肉菜中。有人主张报警“处长”二舅就与几个厂头头研究了半天,又请他们去饭馆喝得烂醉如泥。很快发了一个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布告的布告。表示治病救人人人有责,无以善小而不赏,不以小过而毙之。
事情还是这样不了了之。“处长”二舅将“处长“喊到无人处大骂了一通,又赏了两巴掌,打得“处长”两眼冒火。
于是贾“处长”就由司检员下放到另一食堂烧锅炉去了。
一段时间过去了,事情渐渐趋于平静。晚饭后,林寒忽然觉得有些神心不宁,眼皮猛然一阵跳动,心想可能是这几天工作太紧张劳累的缘由引起的吧。便想出去转一转清清心。
不想小雪恰巧来送她给自己洗的衣服,衣服用干净塑料袋儿盛着,叠得整整齐齐纤尘不染。那是昨天林寒到水房洗衣物时,小雪碰巧也在洗衣服,见林寒洗衣笨拙的样子,便忍不住笑了,就从他手里硬扯过去替他洗起来。她说,男孩子做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营生看着太别扭太难看了,那衣服肯定是洗不干净的。
小雪一边洗一边教着林寒怎样才能去掉那些讨厌的油垢和污渍,林寒不住地点头,象一个小学生在听老师讲课。小雪帮着洗完衣服还一起带回了家。她说,衣服晒干了还要给熨烫一下,那样人穿着才显得精神和潇洒。
看着整齐而干净的衣服,林寒有些不好意思:“女孩子做事儿就是细腻利落,那衣服好象老跟我过不去,衣服搓烂了也洗不净。真谢谢你小雪!”
小雪撇撇嘴唇道:“别老谢人家啦!都“卸”哗啦了。你那心思都用到工作和写小说上了,还能在意别的事情?”小雪说着轻叹了口气。
林寒道:“正好这几天怪闷的,咱们一起出去遛达遛达好吗?那外边有卖西瓜的,咱们吃个西瓜清凉清凉,算我请客!”
小雪高兴地甩甩油黑的学生发说:“行,请客就请客!”
两人在厂外马路散了一会儿步,那做买卖卖水果的人倒不少,只是没看见有卖西瓜甜瓜的。小雪道:“给你省了钱,没西瓜就拉倒吧,反正觉得有些累了,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他们两人便在一个不远处的凉亭坐了下来。
近晚,城市里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似流水,红男绿女学蚁窜,一派歌舞升平景象。有钱的城市人会享受,什么歌厅、舞厅、餐厅,甚至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洗头房按摩院都是一片嘻闹之声。靡糜的音乐伴着醉人的歌声在城市上空飘荡。
林寒说,闲来无事给她讲个童年的小故事听听,小雪说又要胡绉,林寒说是真的。他告诉她,自己自幼生活在偏僻的农村,那儿离城市远,从童年到少年从未去过城市,对于他们来说,城市的样子只有在电影和梦中才见到,更不用说享受城里孩子一般的优越生活了。自己尤其喜欢在晚上数天上的星星,想象着星星外边是个什么样子,直想地脑子发炸。也盼望着哪一天,有传说中美丽的仙女从天上冉冉而至,带着自己飞向那神秘的星外世界。
晚上飞天梦不成,白天就喜欢趴在泥地上看蚂蚁搬家,喜欢看成群结队的蚂蚁象天上的星星数不清。看着看着,蚁群们就忽然滚成一团,打得不可开交。许多小一点的蚂蚁就被一些强壮的咬死。小林寒非常替弱小的蚂蚁焦急,便向大人们诉说地上发生的事情。大人们就告诉他,蚂蚁最怕小孩子尿,一见尿就不打了。他便勇敢地向混战的蚁群们洒了泡尿,蚁兵们真的立刻偃旗息鼓作鸟兽散了,可是想不到这下子可惹下了麻烦。第二天,感觉下身又疼又痒,仔细一看那东西又红又肿,他吓坏了立刻告诉了母亲,但不说尿蚂蚁窝的事情,怕挨揍。
母亲带他去看村里医生,医生揣摩了半天,挠着后脑勺说,真是奇怪,你们去镇里医院吧!
在镇医院,做了个x片子,弄清了事情的原委。母亲倒没多责备他,只是说小孩子太狂净惹事,一天浪费了半年的鸡蛋钱。原来是母亲卖掉了家中多半年辛苦攒下的鸡蛋,才去得医院的。那蛋钱本来是准备送礼用的。后来,准备当教师的父亲终于没当成。林寒至今也很内疚,觉得对不起父亲。
小雪一边听着一边抿嘴笑着,知道因为鸡蛋钱的原因没送上礼而使他老父亲失去难得的工作机会时,便不笑了,眼睛里透出淡淡的悲伤之情。
她抬起头,默默地看着远处一辆一辆车飞弛而过却久久不发一言,仿佛还在为林寒的故事宛惜着,就见一辆红色的出租忽然拐了一个弯儿,在他们不远处嘎然停了下来。一个戴墨镜的人推门走了下来,就有另一个同是戴墨镜的人从阴暗处的树林中走出来向他招手,二人相互嘀咕了几句,然后一起朝他们走来。近了,见其中一人还一瘸一拐地,手上戴着白手套。
“是贾大!”小雪警觉地喊起来。
不错,那个戴白手套的家伙就是一肚子坏水的“处长”贾大!另一个家伙留着阴阳头,头顶一撮毛长长的,嘴上长着黑胡子,晃着肚子螃蟹一样横了过来。
看着两家伙来者不善,林寒与小雪站了起来。小雪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林寒说:“没什么,不要害怕。”
贾大二人走到他们面前站住了。
小雪道:“贾大,你要干什么?”
“处长”挥舞着白手套恶狠狠地指着林寒的鼻子:“不干什么,找你玩玩。等了多日不见影子,还以为你他妈的扎到沙里去了呢!”
“不准欺负人!“小雪见这家伙出言不逊,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挺身挡在林寒的前边,厉声质问他:“林寒才来这么短时间,又没得罪你,你为什么要陷害他?”
贾大嘴一歪冷笑一声道:“哼,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以为长得奶油小生似地,在老子眼前晃来晃去穷显摆,岂不知老子见到你心里就不舒服。老子从来就不喜欢在别人的影子里生活。奶奶的显摆就显摆吧,还与老子抢娘们,黑灯瞎火地在大街上泡!老子前时没整死你,今天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贾大一挥手,那小胡子就猛然从腰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朝林寒窜过来。
林寒并不惧怕,他曾跟人学过拳脚,闲来常习练,对付一般混混还不用费很大的劲儿。见小胡子来势汹汹,他迅速将小雪推到了一边,一侧身,顺势抓住那家伙攥刀的手,向下一拨又向前一送,小胡子收不住脚,脚下又好象给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身子便噗哧一声摔倒在地抢了个狗吃屎。同时又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大约这家伙没来得及变换姿式,卧倒时那尖刀正好戳在自己的肚子上了。
见此情景,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处长”拔腿就逃,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处长”那破锣似的声音在夜里让人听得特别刺耳恐怖。
被眼前突发事件惊呆了的小雪醒悟过来,她拉起林寒的手就跑。林寒仓促中稀里糊涂被小雪带到了一处陌生的宿舍里。原来这正是小雪表哥住的地方,表哥去了大森林,她就暂时住在这儿了。
两人都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小雪吓得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林寒脑子中一片空白,直到听见窗外远处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才如梦初醒,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冷静了一下,对小雪道:“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说不定已经死掉了。我会背上杀人罪名的”说着,绝望地望着窗外
小雪突然情绪激动地喊道:“不,不是你杀的!是那流氓自己伤了自己!我看得清清楚楚!”
林寒摇摇头:“那个贾大肯定会诬告我们,你证明我清白,可是谁又会相信呢?事情说不定会越描越黑,跳到黄河洗不清。”
听林寒这样说,小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渐渐安静下来。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面对事实了。”林寒无奈叹了口气。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小雪木然的自语着。
“一开始咱们就不应该逃开,这样做事情更复杂了,咱们变得很被动。”
“你说咱们应该先找警察?”
“不错,毕竟我们问心无愧。”
“林寒你太天真了!真的,这样的事情还一身书生气”小雪摇摇头,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我知道逃避是不对的,可是你不知道贾大有多黑,他与许多社会上的黑帮有勾当,这些坏人欺男霸女恶事做尽,搞得这个城市乌烟瘴气,人们都象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们。那贾大跑开说不定已叫黑社会人找你了,他们一旦抓到你会毫不犹豫打死你的!”
“难道就没有王法,他们敢这样狂?”林寒脸涨地通红。
“哼!王法?什么王法,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就是王法。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就是官僚警察也得让他们三分”小雪言语中充满了悲忿与无奈。
小雪的话深深刺痛了林寒。他记起了千里外日夜劳碌的父亲母亲,想到了他们那幽黑而又充满期望的脸。还有刘爱妮,他似乎看到了她那长长眼睫掩着的那双美丽的眼睛,正哀伤地望着自己。再看看面前温柔而善良的小雪,那小鸟依人般的样子,楚楚动人的纯情之美他隐约感到小雪已是喜欢上了自己,而且说不定已有了依赖之情。而最使他心痛的,是十年寒窗所经受的每一个凄雨冷风之日夜,梦魇般如影入梦,如一张无形的网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自己,使自己透不过气来。自己其实就真如一条网中的小鱼虾,不论怎样努力,使出了浑身解数,结果都看到了捕鱼人那张贪婪绝情的脸和尖锐的牙齿。
这样想着,不觉悲从中来,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小雪忽然抓住林寒的手急切地说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林寒问她。
“你先到我表哥那儿住几天,等到事情平稳下来再说。”
“你表哥,他在哪儿?”林寒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和他女朋友一起去了大森林的那个表哥。我住的这个地方就是他的宿舍。”
小雪告诉他,这个小城市的北边有一个小型火车站,每天都有从大森林里开出的列车,载满各类矿石和木材,从此南下送到集散地的。同样,每天也会有列车进入森林的。列车经过大森林时,要途经一个小中点站。小站既是这条运输线的安全岗哨,也是进出大森林寻宝淘金的人们必须经过和依赖的地方。人们在进出森林时,只需要送给司机和押车人几条好烟或些许好茶,他们就会很义气地让搭上列车。而且山林里的人向家中邮寄信件或猎获的贵重物品,也要依靠熟鼻熟脸的司机师傅们。
她表哥就是从那儿进入森林的。
当林寒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小雪禁不住伏在他肩上抽泣起来。一边喃喃说道:“难道现在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没有了你,我会立刻死掉的!”
林寒心里一热,真想立刻抱住她,向她说其实自己心里也很感激她,而且非常喜欢她。可是他不能这样做,远方还有一双期待的目光。否则,会卷入感情的旋涡不能自拔的。而且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生活的路到底走去何方,不能再伤害另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了。
林寒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只是用手绢轻轻地给她擦拭着泪水。看着小雪泪流满面的样子,他深深地被感动了,不能不答应她的请求。
小雪给他拿出了她表哥穿的一些衣服,以及日常必须用品,一起装进了一个大旅行包里。衣服放得多,小雪说,天越住越凉,你们到了一起多穿些衣服防止感冒。临走的时候,想了想又从抽屉中拿出一把带皮鞘的弹簧刀子要林寒贴身藏着,她说,这刀是表哥送给自己晚上防身用的。去那深山老林毕竟有一定的危险性,带上它不只可以防身,还可以壮胆儿。
林寒见小雪体贴温柔心细如发,心中感动不已。他知道对小雪的情债,恐怕今生难以还清了。
林寒与小雪一起去了火车站,躲在候车室的一个角落里,忐忑不安地一直等到天亮,终于等来了去大森林的列车。
小雪再三叮嘱他,她表哥名子叫陆文青。包括他和女朋友还有另一个一样年轻的小伙子,共是三个人。但不知女朋友与小伙子的名子。表哥曾写信说,他们三人住在森林中一条山路附近的小木屋里。小屋离列车小站约有十几里山路,山路蜿蜒曲折,一路下来,象这样的小木屋有三四个,都曾是护林人或偷偷进入山林的人修筑的。此外,他们所在小木屋的不远处还有一条河流穿过,河水湍急而又清澈。据说从小站附近的河段逆水而上,也能依次看得见那些山路边的小木屋。
小雪依依不舍地亲吻了林寒的脸。她说:“你找到表哥安安静静呆在那儿,不要乱跑,听说树林中可能藏着很多危险的东西。不要焦急,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我一定替你澄清事实真相,还你清白。那时候我会带人接你回来的。千万多保重!”
林寒动情地点点头答道:“谢谢你,小雪,我知道应该怎样做,你也多保重!”
随着一声长鸣,列车终于启动了。随着那咣荡咣荡有节奏的声响不断加快,林寒看到小雪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泪眼朦胧中,那白色长长的秋裙,在秋风中不停地翻动着,婉如一只洁白的展翅飞翔的蝴蝶
四
斯蒂芬逊制造的火车真是好东西,到中点站那么远的距离,几小时就到了。真是见见面去一半儿,那声名远扬的小火车站,其实不过是一个扳道岔加几间水泥平房而已。
值班的师傅见林寒单枪匹马去大森林里,就告戒说那里边很是不安全,他看到的去里边的人都是成群结伙的,而且一定要身上带着刀棍一类的防身物器。因为近些年来提倡植被绿化,宽容尊重畜类生命,而严令禁止人们进山狩猎,于是,大森林中的野兽慢慢多了起来,就有豺狼虎豹常出来伤人。
那原有的进山路已被封死,因此许多偷偷摸摸进入山林的人,大都喜欢在那条河流的不远处的小屋暂且住下来。然后再慢慢找进入森林深处的路子。
那师傅指着远处森林上空几朵慢条斯里飘荡的云烟说,森林里哪儿看见烟火,哪儿就肯定有人居住。不远处的那条闪亮的河流,就是大森林中流出的水量最丰富的河流。就是沿着这条河流边缘,有一条不太好走的山路相伴。
依河上行,就可以见到离河不远处星罗棋布的小木屋了。不过,那条小路是给人新踩出来的,路上荆棘丛生高低不平,遇上大雨天河水上涨,大部分路段就会给水淹没而难以行人。
林寒心道,天不灭曹,这不正好歪打正着。小雪说,她表哥不正是住在离河边不远处的小木屋子里吗?
他摸了摸身上藏的那把刀子,安然温暖在怀里,然后告别了小站师傅,向着炊烟升腾的地方走去。
很快看见了那条河,真的浩荡而湍急。东北大森林地形特殊,多数河道落差很大。这条河宽处水流平稳,较窄的地方水急如泻,河水猛烈地冲击着一边的石壁与峡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经大森林回声的渲染放大,远远地就可听见其声音如万马奔腾而动人心魄。
走了一段路程,林寒终于看到了那个冒烟的小屋。他走过去,敲了半天门,里边才传出了几声给烟呛似地咳嗽声:“谁呀?咳咳!”
门并未开,只是从紧闭着的两个圆圆的嘹望空里露出一双混浊的眼睛。林寒说明来意,那混浊眼睛盯了他一会儿,才听门里嗡声嗡气地回答了他的问话。大意是说,去山里的人来小屋问路的人有很多,前些日子的确也有两男一女来过这儿,看上去都挺年轻的,而且进屋喝了两碗水,然后顺着河边小道走山里了。
林寒心想这三个人一定是小雪表哥他们。
辞别了小木屋,继续依河边小路而行。随着道路的崎曲难行与森林的深入,就时不时听到森林深处传来的野兽刺耳恐怖的尖嚎声。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些亢奋,甚至希望面前跑过一只狼或野猪一类的畜牲,能够痛痛快快与它们搏斗一场。
然而走了很长一段路,猪狼没见着,仅遇到了几只兔子。那兔儿从脚下猛然蹿出,又飞快地逃入草丛或森林中,行动敏捷地让人吃惊。大约也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缘故吧,逃跑可是其唯一的本能。林寒不仅想到了自己,此情此景自己如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路间,碰到了几个模样差不多的小木屋,都有人住着,却不见小雪的表哥他们。直到日偏正午时分,在河流的一个拐弯处,看见了一片山冈,看上去比较平坦和开阔,踏上山冈,忽然发现了不远处森林的一棵矮树枝上飘着一样花布一般的东西。林寒走过去摘下来,才看清这花布一样的东西原来竟是一件女人的衣服!他吃惊地抬头四周张望,在对面几棵树的掩映下,竟然又有一栋鸡笼似地小木屋捉迷藏似地趴在那儿。走过去,见那屋角顶端高立着的烟窗,长长的黑乎乎的有点象家乡房坡上的烟筒,他感到了一丝温暖。
来到小木屋跟前,见门外没有上锁,感觉好象是有人在居住,便用手敲敲门,屋中却没有反应。再用力推了推,门扇依然纹丝不动。原来山里木房基本都是封闭式构造,窗户很小又高,可能是为防止野兽侵袭才这样设计的。从并不严实的门缝看进去,里边黑咕隆冬地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一股物质腐烂霉变后发出的难闻的气味儿从缝里挤出来。
正疑惑地想转身离开,不意却听见了屋内传来了微弱的声音,随着“咚”地一声响,吓了他一跳,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咦,难道大白天的里边还能有什么魑魅魍魉吗?不禁又摒气仔细听了一会儿,原来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屋里分明是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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