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飞舞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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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镇远已是傍晚。火车站门庭冷落。我们直接打的去青龙洞景区。选择一家与青龙洞贴崖古建筑群隔河对视的旅馆住下。急不可待地去俯瞰舞阳河，远望祝圣桥和青龙洞贴崖建筑群。河那样柔媚，桥那样孤傲，贴崖建筑那样奇巧。虽然通过网络图片早熟悉了这些景致，但是置身在这古老典雅的图画里，我还是有些震惊，呆呆地在河岸上的小广场边静立了好一会。

    旅友黄提议马上过桥去看看。天色已经向晚，我不允许自己潦草地踏入一个值得细看的景点。黄又提议去爬石屏山。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寂静清凉的黄昏，去看颓败的古城垣，去壁立千丈的的山顶，看古城、青龙洞、舞阳河那样低远宁静地沉在暮色里，一定别具况味。可是早上我的右踝在榕江被重重地崴了下，正肿着。我害怕上山一走明天去不成青龙洞，苦笑一下，让黄独自去登山。黄说，那明早去，说不定明早你的脚就好了。

    我们走进古城次第亮起的灯影里。灯黄灯绿，把古街照映得异常整洁而温暖。游人不多。遇到就两伙游客。一伙是讲着我熟悉的粤语的广东人。一伙是侃价非常厉害的湖北人。黄第一次接触扎染蜡染，选购了许多手工艺品。在确定他不再购买的时候，我向手工艺品店老板打听何处餐馆最好？老板推荐“苗疆风味餐馆”向没有利益关系的人打听来的讯息果然不会错。室内陈设素雅而不失气派。气氛很好。我们点了肥肠牛肉干锅和糯米酒。糯米酒口感极好，糯米香味浓郁，顺滑爽口。觉得在异乡的灯火里，就着鲜香的火锅，浅尝慢酌，散漫的想些心思，说些不相干的人物故事，又是别样的人生况味。人生假如只是一种方式持续，无论如何应该都是一种遗憾。

    回旅馆的时候，天彻底地黑了下来。有许多中老年女人，在窗下小广场上跳健美舞。音乐居然是很抒情的民歌。一个个子高大的白人，孤零零坐场边石条上，痴痴地看。我回房间的时候透过窗户望见他坐那里，整理完洗浴一应事务，他还坐在那里，似乎沉醉，似乎想着什么心事。

    是夜，我依旧睡得很早。汤汤流淌的舞阳河，并不把轻柔的水流声和水草游鱼的消息送到我梦里来。

    我们清晨七时不到走出旅馆。街道几无行人。我们右拐走百十步，就到石屏山脚。我的脚痛还没有完全好。黄独自爬山去了。我慢慢地踱上祝圣桥。舞阳河送来凉冷的河风。似乎有轻薄的雾气贴在湛蓝的河面。我快走到桥中间的时候，一个上下飞舞的白点吸引了我的目光，是白鹭。我依栏站在桥上，看白鹭一漾一漾地飞近，又飞远。我大约被周遭景致感动了。我把青山绿水白鹭古道的处境写进手机短信，发给千山之外的一个朋友。我不明白心为什么突然变得柔软起来。是白鹭的自由自在感染了我吗？

    一座红漆古亭威风八面地当路立在桥上。其中有幅对联云：“扫净五溪烟汉使浮槎撑斗出，辟开重驿路缅人倚象过桥来。”横批：“河山柱石。”我不觉得这虚浮矜夸的对子高妙。但是我愿意想像驿卒骑马走过这条蛮荒寂寞的古驿路，是怎样一种心情？不过因这虚浮对子的提示，我知道这亭子这桥从来没有地远而心僻。它们一直怀想着远方和过去。远方也一直怀想着它们。

    桥头的河岸，又见一大丛变色芙蓉，那样静美地照着河水，如淑女临镜。忽听得花荫下叭剌有声。循声望去，有成群的大约三、四指大小的鱼在游戏似的不断跃出水面。不断有赶去上班或者上课的人走过祝圣桥。生活在如画古城的他们没有半点骄傲，表情里有的只是闲散和恬静。我忽然觉得这个古城好安静。我忽然觉得，假如古城凤凰是一个银饰叮当的活泼秀丽的苗姑，那么镇远则是一个诗文俱佳模样俊秀硬朗的隐侠。昨天我初见青龙洞、舞阳河、古城、祝圣桥、石屏山，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印象。现在知道它们的秀美里，确实透着隐侠一样的冷峻硬朗。

    黄下山过桥来。极言石屏山的高。我们购票进入青龙洞景区。巉岩边的中元洞门前，桂花树上吊满了小红布条。可见这座佛堂香火很旺。也显见世上强烈的祈愿不少。两女居士在佛堂外等待。见了姗姗来迟的住持和尚，说：“师傅今天怎么来迟了？”师傅就急急解释来迟的原因，急急地开了佛堂门，向定定地在门前观望的我们热情地招呼：“两位施主进来吧。烧香随喜。这里菩萨极灵验的。”我们进去了。瞻仰了佛像。但是没有烧香。我没有强烈于胸的祈愿，或者，我已经不敢相信祈愿可以实现。

    崖上小径陡险。多有山洞。洞口藤萝长垂。但凡稍有空阔处，必修亭台楼宇。有些楼宇因为地势局促，楼板极不规整。但你不觉得这楼宇不完整。崖与楼浑然天成，甚至让人生山崖是依照楼宇亭台形状而长的错觉。

    也许因为太早，我们没有遇到一个游客。这多的栈道绝径、楼宇亭台，都为了我们两人而美丽。进门不远处我们见到过佛的弟子。但这些空阔的楼宇里，我们已经寻不到道士和儒生。我们拍遍栏杆。透过石罅树缝，望蓝绿的舞阳河，望祝圣桥，望古城和石屏山，我只能够肤浅地感觉镇远的美丽宁静，不能够参悟镇远的真意。而古老的镇远肯定有深奥的真意。这贴崖建筑有，古城古道也有。

    我们并没有多作停留。我们走下悬崖。我外出旅游，纯粹是寻求放松。去看看一些想看的地方。我没有对任何做出深究的打算。此次贵州之行之后，我也许不会老牵挂着贵州没去了。我们决定拿上行李，回怀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