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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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西餐厅的单子上见到一行字：点红酒赠爆米花。

    开始为那些饱满而曾经跳跃的生命可惜，她们在这里只能作为一种陪衬，起着的只是点缀的作用。扼腕叹息之余，我叫服务生送来一小篮爆米花，却没有点红酒。我只想单独与她们面对，对她们交流，看着她们一粒粒精神抖擞的样子，我不禁笑出声来。

    爆米花是通人性的。我想。

    她们往往在沉默之外会给人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不曾在别的地方看见，却在她们这些弱小的身躯里闪现。

    那一年，她失恋了。那个男人在离开之间，将一张从前的合影搁在桌上，然后决然地转身。照片里，他和她并肩坐在木条沙发上，他正往她嘴里塞着一小把爆米花。这一转身的距离就是一辈子。只是直到他离开，他都未曾知晓，她并不是个爱吃爆米花的女孩。她在他怀里嚼着那些或绵软或松脆的白色颗粒，只因为他喜欢，她希望他笑着，笑着看她，笑着把她的手轻轻握住，笑着告诉她，会陪伴她一生。

    之后她开始像别的失恋女子一样痛哭，流泪，然后在每个夜晚做梦。每一个梦，都有甜甜的爆米花气息，梦里他送她一大篮爆米花，他和她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牵着彼此的手，牵着彼此的未来，也牵着那颗越来越近的心。而当温暖的液体浸润在空气时，她才缓过神来，才知道那仅仅是一场逝去的梦。

    她开始在小城的大街小巷寻找，希望寻着有梦里颜色和梦里味道的爆米花。她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咖啡馆，在那里，爆米花们被包装得异常精致，或纸袋，或者竹篮，甜的，咸的。入喉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爱情的滋味，一个人的爆米花，是如此难以下咽。

    在一个冬季的午后，一阵高过一阵的喊声将她从又一次幻觉中拽出来。她从窗口探出脑袋张望，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正在用手开出一簇簇洁白而芳香的爆米花。她匆匆赶到楼下，在老人面前站定。那些白色的经过激烈跳跃的颗粒，此刻正异常安静地躺在透明的塑料袋里。老人的表情很是安详，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周围人多人少，只是不断地从旁边的袋子里拿些晒干的玉米粒，放进黑色铁罐子里，然后转动木质的手柄，罐子下面是越蹿越高，越来越旺的火苗。然后是等待，这等待对于她来说是短暂的，她曾经等他的答复等了一年，终究成烟云。“砰”花开了，开在老人摇晃的铁罐里，开在疑云满面的她眼前。似曾相识的气息弥漫在周围，丝丝甜味，又夹杂着屡屡清香，是久违了的爱情的味道，是他喜欢的味道，也是她习惯了的味道。她蹲下来，抓了一小把放进口中，慢慢地嚼起来。老人抬头说，你喜欢的话就买上一些吧，不贵但好吃。

    不贵，但好吃。她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老人的这句话。是不是暗藏着某种玄机呢？就像爱情，不需要太奢华，不需要太昂贵，不需要太热烈，只需一个平静的相望时的眼神，只需要一声早起的问候，只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原来爱情就像爆米花，简单的才是幸福的。和他一路走下来，太累，强迫自己去喜欢爆米花，去接受他的朋友，去参加他的各种应酬这样的爱情，太做作。

    她从老人那里买了一袋爆米花，放进了他曾经送给她的玻璃盒里。

    后来，她自己开了一家小酒吧，酒吧的名字叫做“爆米花”她向每个客人推荐爆米花，却不是奶香味浓烈的那种，是玻璃罐子里装着的最最真实的白色颗粒。她对我说，我要做一粒简单，却幸福的爆米花。

    酒吧里有陶子的歌声：“是谁要周末待在家，对着电视爆米花，想起你说的情话，哭得眼泪哗啦啦”我手捧着一大袋爆米花，一边听着她讲着属于她的关于爆米花的故事，一边歪着脑袋看窗外越下越密的雪，心莫名其妙地疼痛起来。我起身，推门出去，走在密密匝匝的雪里，将一粒粒爆米花洒在已有积雪的路面上，嘴里哼起了“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第二口蛋糕的滋味，第二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大风吹大风吹爆米花好美，从头到尾忘记了谁想起了谁，从头到尾再数一回再数一回，有没有荒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