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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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就快到大学的最后一个寒假了。雪几天来断断续续地下着，天阴沉沉的，象蒙上一层沉甸甸的灰网，没有风，却刺骨地冷。我就在这时收到妹妹的来信，心里怪怪的，读高三的小妹正在期末统考，再说过几天就要回家了。摊开信纸，一行字突然模糊了我的眼神:“哥，前几天咱们老头突然倒在讲台上，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世事难料，这位高中时的班主任、古板倔强而又不失温柔敦厚、被我们戏称为“老头”的老者，轻易就屈倒于突至的脑溢血。几天来正播放一部电视剧，主人公是位默受肝癌苦痛，在风烛之年仍鞠躬尽瘁，最终撒手于讲台上的小学民办教师。我曾没心没肺地认定故事的童话模式，可没想到身边就在演绎着类似的故事，而且从两个多月前老头找到我开始，我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老头是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眼前的。天刚虎头蛇尾地下完冬天的第一场雪，屋檐上漫不经心地滴落着雪融后的水。周日的早晨我们一般都是睡懒觉的。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室友们睡意朦胧地嘟哝着，我胡乱地套上衣服，极不耐烦地拉开门。我想我见到老头时的面孔是极其扭曲的。面对老头生怕走错门的表情，我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真没想到是您”几年来，我一直无半点心虚地粉饰着我的大学生涯，而现在，我却以衣衫不整拖沓懒散的局面来迎接老头，向来自律甚严的老头肯定会对此产生彻底的怀疑。

    没想到老头会这样的局促呆板。老头曾说过一个笑话，一次他上县城，口渴得难奈，面对街摊上五花八门的冷饮和雪糕却无所适从，因为他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也不知它们的价格，老板职业性的微笑又让人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想着自家的凉白开，以图望梅止渴。望着老头暗灰的背影，我又不自由主地想到偏僻的母校。近年来，国家在教育和升学体制上作出了巨大的改革，而母校的光景却一年不如一年。老头每谈起这个问题，就不禁黯然失色。这几年教学楼盖了，住房条件改善了，工资也在不断的上调，可大家的脑筋未变，年青人不思进取，年老的力不从心，信息闭塞，闭门造车怎不必然裹足不前。

    老头找到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店。在书架前，老头一边逐本地寻找中意的资料，一边说:“一样买一本，回去挑出典型油印给同学们。”回来的路上，我不经意地提到一位师母在市属重点中学带毕业班，也许能从那儿弄点更好的资料。我清楚地感觉到老头的身子颤动了一下，并沉默了良久。吃晚饭时，老头忽然提出去见见我的师母，并重复道只是去拜访拜访。我说行，不过要先“意思”一下，这是入乡随俗势在必行。我们最终带着还算丰厚的礼品敲开了师母的家门，也许是面对同行有了共同语言，老头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师母在良久的沉默后，面带着难色地抱歉道实在无能为力，她不能破坏学校的规矩。那晚老头就睡在我的下铺，入睡前，老头在刚买的资料上摩挲了良久，一如收藏家在欣赏自己高价买来的稀世珍宝。第二天上午，正收拾东西准备送老头回去，师母与老师送一大摞的“传家之宝”和三百元钱。那些资料是师母所在学校近几年的秘密武器，校长在了解情况后发了话，带动后进是重点学校的责任，欢迎两校间团体性的互访，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师母说她不能乱收东西，三百元钱权作回敬。老头在那瞬间一句话也没说，只紧紧握住师母夫妇的手，摇了又摇。

    我一直认定如果我是学医的，老头就不会倒在讲台上。那天老头去中医附院看了专家门诊。折腾了半天，我在门外终于等来老头沉思的身影。我的询问曾使老头的脸上闪过瞬间即逝的慌乱，我毕竟是连感冒症状也讲不清的门外汉，老头的轻描淡写轻易即掩去化验单上记录的严峻情况，其实老头的高血压已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老头来省城，本就是在师母“软硬兼施”下前来看医生的，可他却“节外生枝”地搬回意外的收获，并将看病住院的事置于脑后。妹妹在信中写道：“没想到老头会这么傻，有病竟然不知道住院就医。”老头的满腔热血都倾注在学生身上，他怎能按下心来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上一月两月。

    回校后，老头终于苦口婆心地说动了学校的领导们，校方已计划组织一个考察团，来年开春后由老头带队外出学习。老头在取得这个突破后，一定长嘘一口气，终于给闭耳塞听的学校打开一个缺口。如果老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