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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奶奶去世了!闻此讯息,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吧?和蔼慈善的三奶奶怎会这么快就离开?
火速回家,走进童年生活的村庄,跪在三奶奶的棺木前,看着照片中三奶奶白皙和气的面庞,我不禁悲从中来,泪雨滂沱,我禁不住扑倒在地,大声呼号,我那可敬可爱的三奶奶啊!
童年艰苦的岁月,记得每天一放学,走进我们的小胡同,总能闻见东墙里边阵阵香味扑鼻飘来,那肯定是三奶奶在烙葱花饼或者做西红柿炒鸡蛋。禁不住咂吧着嘴巴,抽紧着鼻子,一阵小跑往家赶,怕呆久了会忍不住走进三奶奶家大门,怕热情的三奶奶非要给我一张香喷喷的烙饼,我不敢去,妈妈会骂的。在那个物资极为贫乏的年代,家家户户的生活都是白菜萝卜,饭菜里几乎看不到油星儿,白花花淡如水,而三奶奶总能以极大的热情为孩子和老人精心准备每一顿饭,哪怕是咸菜,也泼着花椒油切着葱花,闻着都香,让人时时感觉到家的温情。
记得有一回,我去给她家还铁锹,正好是吃饭时候,三奶奶做的菜盒子,黄澄澄油滋滋的,看着就好吃。“狗儿(老家对小孩的昵称),快,奶奶刚做的,赶紧趁热吃了。”几番推让之下,盛情难却,我只好用手捏着菜盒子边吃边回了家,心里乐开了花,真香,世上无比的美味!没想到妈妈站在院子里,虎着脸,冲我大声吼道:“谁让你随便吃别人家东西了?怎么那么不懂事?谁家要都是像她那么过光景,还不得再受几辈子穷!”我不知道妈妈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三奶奶,反正妈妈是个精打细算过光景的人,节俭勤劳,每天在地里苦苦挣工分,当年家里负担重,她是没有闲暇也没有心情为我们做这么复杂的饭的。据说当时三奶奶家还借着我家的饥荒(债务),所以快人快语的妈妈更认为她应该勤俭持家,不应该大吃大喝了。但我却喜欢三奶奶,她宽厚仁慈,热爱生活,一生从来没有和邻里乡亲红过一次脸,更没有大声打骂过孩子,哪怕是自己喂的猪和鸡,她都没有呵斥过一声。在农村里,许多人说话都粗俗不堪,而三奶奶的家庭总是和和美美,从来听不到任何火爆声,闻不见一丝火药味。只是至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三奶奶家的光景没有越吃吃穷,反而越来越好?
三奶奶出身于大户人家,早年毕业于女子师范学校,写得一手好字,知书达理。三爷爷是独生子,早年在朝鲜战场,文革时受迫害回乡,后来先前部队的战友才为他作证平反,一生可谓跌宕起伏。他父母身体不好,前妻还为他留下一个女儿,身体娇弱多病。三奶奶嫁给三爷爷后,为了伺候公婆和小女儿,她毅然辞掉了令人羡慕的工作,一门心思在家侍奉老小,勤苦一生,从无怨言。在最艰苦的日子里,她都从来没有失去生活的信心,用女性特有的细腻和仁慈照顾着一家老小,尤其是在三爷爷受难的日子里,她坚信乌云遮不住太阳。这种信念支撑着她,她用柔弱的双肩支撑着风雨飘摇的家。
三奶奶对待女儿视如己出,和自己亲生的孩子毫无二致,一起培养长大成人。如今三奶奶的儿女个个事业有成,有大学教授,有企业经理,孙子在美国读博士,更优秀,最主要的是,孩子们人人谦和孝顺,厚道纯朴,在方圆多少里都传为美谈,其实这都是三奶奶的功劳啊!三奶奶对待老人,更是如同亲闺女,婆婆一辈子病病怏怏,脾气很坏,稍有不如意就骂人,但三奶奶从不还口,她除了忙地里的农活,忙孩子,就是侍候老人,几十年如一日,她和病婆婆同住一个土炕,每天端屎端尿,精心伺候,一直到前几年,94岁的婆婆才离世,她用自己的行动为孩子们树立了楷模,堪称伟大。村里人都说,三奶奶当媳妇是全村最贤惠的,当婆婆,两个不同性格的儿媳妇都不约而同竖起大拇指,那也是最优秀的,方圆多少里无人能比!
送走了婆婆,在城里工作的儿女们想把三奶奶接到城里享几天清福。但三奶奶硬是不让,实在拗不过,她自己提出要去敬老院,她说三爷爷不在了,孩子们工作都忙,不能再为她操心,在敬老院她可以跟同龄人一起唱歌跳舞,很快乐。孩子们几经考虑,同意了三奶奶的要求,在敬老院,三奶奶充分发挥了她的善良仁慈,80岁的她为90岁的老人捶背揉腰,为厨房帮忙做饭,一刻都不闲着,年年被评为“模范老人”
可如今,三奶奶竟然离开了我们,苍天无情,您本该安享晚年啊,我的三奶奶!为什么您会走得如此匆匆,让所有亲人都肝肠寸断?
乡间小路上,那个胖胖的、走路有点颠簸、身扛大铁锹、和壮劳力一起下地的三奶奶呢?儿时的每年腊月,我家锅灶间,那个腰系围裙、和面揉馍、煎炸烹饪、动作娴熟的三奶奶呢?那个见人说话就笑、从来不发脾气、一生都在劳作的三奶奶呢?那个一头稀疏白发、思维敏捷、爱心广布、总在畅想美好未来的三奶奶呢
三奶奶啊,今天,五月的太阳都遮住了脸来为你送行,薄薄的三寸棺板怎能阻隔亲人牵念你的情怀?愿我可爱可敬的三奶奶,和白云同行,与青山为伴,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