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闷葫芦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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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开卷第一回作者云“因经历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故曰“甄士隐”云云”这段话说得明白，红楼梦隐去了真事，那这隐去了的又是什么样的真事呢？又为何要隐去呢？我们读红楼梦就需要透过雪芹放的烟雾，找出隐去的真事，这对解读红楼梦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这无疑也就是说，雪芹设下了“闷葫芦”我们只有猜透这个“闷葫芦”才能进入红楼梦的盛景，才能了解雪芹的文心匠意。

    “闷葫芦”者，哑谜也。俗话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意思就是说谜底到底是什么。雪芹设的“闷葫芦”很多，古往今来没猜破的也很多，猜的人多，可谓人多嘴杂，逐形成五花八门的所谓“说”说则必有学，本来是前人的一句玩笑的话“红学”二字却名副其实起来，如今已形成一门相对独立的学问。

    凡读红楼梦的人，不免都要猜一猜雪芹的“闷葫芦”猜得巧，也妙趣横生，这也算是红楼梦的特点和魅力之一吧。现就讲一个例子。在第一回书中，有这样一段文字设下一个“闷葫芦”为叙述方便，现抄录原文如下：

    “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狭小，人皆呼做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

    这是一段很重要的文字，也是一个重要的“闷葫芦”同时也是一个窥破红楼梦秘密的重要途径。这个“闷葫芦”前人已经窥破，文中的“十里街”即“势利街”“仁清巷”即“人情巷”而“葫芦庙”呢？这是雪芹留给读者的一个谜，意即红楼梦本身就是一个“闷葫芦”这“闷葫芦”里的风景就需要读者去窥破了。读红楼梦需要破解这“闷葫芦”这“闷葫芦”里的秘密就是隐去了的真事，作者说，真费事去隐（甄费，字士隐），这是因为当时的政治环境让他不得不隐去真事，只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在这闷葫芦里。

    还说上面所引的这段文字。这一座盖在“势利街”“人情巷”内的庙名曰“葫芦庙”那么这葫芦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哪位佛呢？用今天的眼光看来，这闷葫芦里藏的当然是酒色之神，财气之佛啦。但在雪芹的眼里，这庙里供奉的是“功名之神”（即是后来宝玉说的“国贼”）和“利禄之佛”（宝玉所说的“禄鬼”）。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庙里，后来住进了一位落魄的书生，并从这葫芦庙里学得了一身的追名逐利的本事，取得了真经，最终成为典型的官痞子。这书生是谁呢？就是贾化（假话），字雨村（语存）。这位落魄的书生住进了葫芦庙，窥破了庙里的秘密，终于开了窍，明白了“人情”和“势利”是这天地间的大闷葫芦，其内的秘密就是“假话”二字，而要追逐名利，靠的就是他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其所取得的“假话”真经。

    试想，在“人情”“势利”之内，焉有真话可言。然而正所谓世人天生一双势利眼“趋炎附势，人之通病”这又是人间之常态；那洁身自好的毕竟是少数，反成了异类，不容于世间，诸如红楼梦中之妙玉、黛玉、宝玉此三玉者都是世人皆谤。想人世间若分黑白，黑者越黑，则白者越白，反之亦然；只有那些介于黑白间的芸芸众生才是人世间的主流，然而，这样的主流更多的时候只是本能的在人间蠕动着，如红楼梦中的尤氏、王夫人等。红楼梦中的人物贾化与妙、黛、宝三玉犹如黑白之两个极端，不属这蠕动着的芸芸众生之列，他们的行为皆难长久地容于人世间，然而洁者易污，欲洁身自好者，必遭这人世之主流者的厌弃和诋毁，唯有贾化这样的肮脏者易在蠕动的人群中生存；然而假话毕竟不是长久的，这又是造物主的天平之制约。

    人间的假与真并存，而更多的时候是真假掺半，这真可谓是“假做真时真亦假”而人世间的黑白何为真何为假？只要你不给出自己虚伪的答案，这就是一个难题，也是一个人世间的大“闷葫芦”；而我们都是闷在这“闷葫芦”里苦苦挣扎着的芸芸众生，最终能跳出这一闷葫芦的人，又有谁呢？在红楼梦中只有惜春。至于贾宝玉、紫鹃二人的出家，是因为在贾府这一封建贵族家族政治冒险失败后，他们曾经认为并苦苦追求的人生真相顿时也随着贾府的败落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幻灭和创伤，只有人世的辛酸，此时他们选择了出家，他们要远离红尘的“情”在一个没有“情”的虚幻世界里休养生息，愈合他们的伤口。正如鲁迅所说，宝玉的出家是“爱人者的败亡的逃路”他们当初追求的情之“真”顿变做了人生的“假”象，一刻也不足持。然而，他们的出家是逃避还是看破？这“闷葫芦”里的秘密恐怕也是真假掺半吧。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人生是一个“闷葫芦”而“情”是这闷葫芦里最难解的一道谜题。

    诗曰：

    天当被来地当床

    名利二字放中央

    人心若是无情物

    何须喝下迷魂汤

    2009年4与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