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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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想象，没有车会是怎样的情形。每天上班，都免不了与车打交道。教书人家，当然坐的是公车，而且，每天早上，都像打仗一样匆忙。6点半准时起床，给儿子也是给自己煮早饭，7点20叫起儿子，然后就是飞奔下楼，飞跑去车站终于坐到车上，长舒一口气，车摇晃几下，便昏昏然欲睡。以前我还有习惯在车上看一会儿书，现在总觉得觉没有睡够。车要开半小时，正好可以眯一阵子，比什么都享受。

    沿途的风景早已熟透。坐在车上，就是闭上眼睛，也知道车走到了哪里，是什么站了，有几棵树，有几处人家，过桥没有，转弯了吗心之所想，睁眼一看，丝毫不爽。四季的风景变换，年年如是，周而复始，眼睛出现了严重的审美疲劳，唯有睡觉，这半点钟似乎才有意义。

    生命就在这一次次来回中慢慢逝去。猛一回首，不觉已是20年。岁月催人老，教书更是催人老，与我同龄者，无论保养多好，青丝之中，也闪亮着根根白发。

    也正是在这不经意的回首中，我才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我在乡下教书，与时代逆向而行，每天早上，看到的都是匆匆往城里赶的人与车的河流，傍晚回家，又正好相反。20年来，路上最多的先是自行车，渐渐的变成了摩托车和电瓶车，渐渐的小车游动在了长河之中，而且越来越多，路越来越窄——唯有不变的，是公交车，还有坐公交车的我。我认得好些司机和售票员，有几个售票员已相当熟悉。尽管他们要在不同的线路上轮换，但换来换去，有一位大姐，我几乎是见证了她从大姐变成大娘的过程，但之于我，我还是叫她大姐，尽管我至今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同是公交车上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见到的时候，她招呼：“是你啊，快坐。”我回一声：“大姐，你的班。”人就是这么奇怪！

    坐在车上，总是向前看，看前面的人和人驾驭的车，都如我一样，匆忙前行。人在年青的时候，忙于创业，哪有时间回首！当到了一定的年龄，终于不仅能看到前面的人如我一样匆忙前行，还能看到前面的人和人驾驭的车，前面的路和前面的树，前面的花朵和阳光，前面的一切风光，都是在冲我而来，但是，又都与我擦肩而过，继而是，背道远去。

    当然，得回首，从后窗，才能看到远去的背影。

    20年来，我也只是无意间向后一看。车在带着我飞快向前，送我去我要去的地方。我要去的地方很熟悉，就像我很熟悉一路的风景一样。那里曾有鲜花，现在也正开着，只是当年的人错过了开花的年龄。花开当开时未开，错过花期枝空绿。那里也曾有阳光，现在也温暖着，只是少不更事没有茁壮起来，已至于现在结不出什么果实。那里也曾有理想，现在都成了梦想，不，是现实——没有梦的现实回想当我刚搭上车的时候，前面的鲜花、前面的阳光、前面的理想，不都是冲我而来的吗？然而，现在或是正在，又都与我擦肩而过，背道远去。

    古人说，四十而不惑。我一直无法理解何为“不惑”现在明白了，所谓的“不惑”是能够看清别人，更能够看清自己。看别人，从前窗，前窗的风景依然美好；看自己，从后窗，后窗的风景在飞速远去，足以彻悟以至警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