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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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手帕，生活本来就是如此，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来时正是薄暮初起。我静静地坐在船头，凝望着远处青黛色的山峦和密密匝匝的茂林，有白鸟在天幕中飞翔。我在等着黑夜来临，等着黑暗吞噬这一切，那时我就该工作了。我坐在船头，看着他远远地走来，单独的一个人。他很清秀，衣饰整洁却不过份奢华，脸上带着我久违了的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他走到我的面前站定：“姑娘，能否载我到河心去看看？”我应该承认，他的言语是温文尔雅的，他的举止是彬彬有礼的，更重要的是，他的神情里没有带着一丝丝轻慢的态度。但我仍没有就此而变得殷勤起来，我淡淡地说：“对不起，现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这时旁边有一个船娘插嘴说：“公子，我可以载你去。”然而他却拒绝了，他没有任何愠怒的神色，只是带着一种深刻的思索的表情微笑地注视着我，片刻，然后转身离去。他走后，那个船娘对我说：“你这个傻瓜，他是楚国的王子，而且尚未有妃！”我只是淡淡地应道：“是么。”那个船娘摇了摇头，大概认为我不可救药，忙她自己的事去了。

    再次见到他已是夜幕深垂。他被一群人拥围着走来。掌管我们这群船娘的总管在前面点头哈腰地说着一些奉承话，而他却淡淡地笑着一言不发。他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依旧的温文尔雅，依旧的彬彬有礼：“姑娘，可否载我到河心去看看？”我抬头注视着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痛楚。在芸芸众生中没有面目地生存，所有的差别只在心底的些微不同，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地认领了你，而你却发觉命运的车轮早已界定了方向，那样的认领除了绝望和心痛还能带来什么呢？没有什么比明了宿命更叫人心碎的了，就好象一开始就明白了所谓恩赐的华美的盛宴只是为了走向死亡。

    他谢绝了所有人的陪同，独自登上我的船，我在众多船娘嫉妒而又暧昧的目光中将船划向河心。河风呼啸，流水呜咽，他静坐着，一言不发。河岸遥不可及，只有模糊的红色的灯闪烁着妖娆的光。我默默地划船，不看他。突然，他说：“跟我回去，作我的新娘！”虽然早有准备，我仍是心中一震，但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划着船。他走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跟我回去吧！”我淡淡地说：“殿下，河上风大，请回舱中坐着。”他凝视着我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只想做一个船娘。”“不，这不是理由！”我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是的，这不是理由，而真正的理由是我只是一个船娘，而你却是楚国的王子，我不能做你唯一的妻子，而我也不愿做你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个！”他颓然放开手，沉默了片刻说：“把船划回去吧。”

    三天后，他走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我依然每日黄昏静坐在船头，看着暮色席卷了天地，看这远山从林被夜色吞噬，等着红灯挂起的那一刻。我依然夜夜漂泊在这条黑暗的河流上，从河的这一岸驶向另一岸，尤如从前世驶向来生，一任时光荏苒红颜老去，但我从不抱怨过什么，因为有人曾握着我的手说：“跟我回去，做我的新娘！”我知道，在这尘世中，我再也不是没有面目的人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条黑暗的河流上所有的故事和传说只是红尘中一个痴迷不悟的梦，只是我仍然常常在想：这一生，是我选择了命运还是命运选择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