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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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平未到过江南，江南对于我只是一个残缺的梦，然而梦境却真真切切地牵系于梦魂中。翻开中国五千年文明史，只要稍加留意，我们发现江南的每一寸土地都沉淀了太多的文化内涵。千载之下，历代文人墨客将它吟哦渲染，江南已出脱得空灵飘逸，宛如一幅水墨画。

    （一）婉约江南

    水是江南的灵魂。与北方的粗犷豪放相比，江南更显妩媚，楚楚动人，风情万种。江南的水，仿佛一支神奇的画笔，把江南的风物渲染得风姿绰约。

    雨是水的另一种演变，仿佛离开了雨，江南就缺少了诗意。画舫听雨眠，春水碧于天。春雨霏霏，卧枕听雨，温馨入梦，待到明日，小巷深处该许又传来杏花的叫卖声，吴侬软语，声声入耳。远远的水村山廓，酒旗迎风翻卷，峨冠芒鞋的诗人借问酒家何处。一畦春韭正熟，十里稻花飘香。

    江南自古多美女，女人是水做的，贾宝玉如是说。江南的女子承袭了水的灵性，温柔多情而又贤淑聪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只是大家闺秀，单那小家碧玉的采莲女子的氤氲气质与柔媚飘逸，就使人心旌飘摇。菱歌起处，莲花深处，一只玉手就那青竹一点，如梭小船分开一道绿浪，惊起花叶丛中嬉戏的鸥鹭。竹喧处，是綄纱的女子归来。以金陵为背景的小说红楼梦演绎了金陵十二钗，十二钗中首推黛玉，聪颖灵秀善解风情。“碾冰为土玉为盆，半卷湘帘半掩门”的诗句把江南女子的灵性推向了极至。“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无怪乎文人们要“未老莫还乡，还乡需断肠”也在情理之中。

    江南，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二）忧郁江南

    印象中的江南是多情而忧郁的，潜滋暗长着绿肥红廋的心情。细雨中，一条小巷深处，一位身着青衣的江南女子，手擎一柄油纸伞，怀着落寞的心情和丁香一样的眼神走向小巷尽处。寂寥的雨巷，飘坠的雨丝，撑伞的女子，哀怨的心情，这一切组成了丁香一样的忧郁，定格在江南的雨幕中。

    斜阳欲坠，江面上白帆如梭。一妇人梳洗完毕，缓缓踏上楼台高处，凭栏伫望，千帆过尽，唯独不见远方游子归来。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欲说还休，一怀愁绪在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说到江南，不能不提到沈园，想到陆游伤心离别时写下的钗头凤，一对佳配良缘挡不住封建势力的冲击，锦书载不起曾经的海誓山盟。一阙钗头凤，一曲爱情悲歌。“红酥手，黄滕酒”忆往昔，红烛帐暖，佳人执酒，如今人世全非。城上画角哀鸣，牵痛了诗人百转愁肠，望伤心桥下春波正绿，唐婉的倩影在水光中闪现，蓦然间，老泪簌簌而下。

    杨柳岸边，残月正高，那位被皇帝彻底抛弃的诗人，留恋歌台舞榭，潦倒一生，此时握着一双纤纤玉手，竟无语以对，舟子催发，生生撕裂了诗人相思的锦秀情怀。

    金兵南下，皇帝出逃，难民如潮涌向南方，易安居士，一位绝代风华的奇女子，度过了短暂的爱情生活，此时流落南方，憔悴飘零如风中的黄花。整日里守着窗儿，只几杯残酒，怎解心中无限哀愁？寻寻觅觅，到头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之时，浓睡中依然眷恋屋外的海棠，卷帘的丫头又哪能懂得这位倾国女子的哀愁，双溪的蚱艋小舟载不起国破家亡的烦忧。

    江南，忧郁的江南。

    （三）风雅江南

    江南接纳过太多的文人雅士，因此江南的泥土也散发出淡淡的墨香。

    仙人子安乘鹤已去，留下天边白云，千载荡悠悠。多年来，黄鹤楼上登临送别，赠答酬谢之诗词文章，醺染得楼台风雅飘逸，那铜铸的黄鹤似乎要振翅起飞。一日李白造访，身袭长袍，白衣飘飘，有感于江南美景，提笔欲书胸中激情，蓦然发现崔颢有诗俊逸非凡，比无可比，只好叹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有诗在上头。汉阳晴树，鹦鹉芳草，可曾记得当年情景？滕王阁内，郡守大宴，少年才子王勃奋笔疾书，一挥成就了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佳句令人拍案叫绝，彼情彼景恍若眼前。滔滔洞庭湖边，岳阳一楼拔地而起，唐贤宋儒诗赋堆积。寒山的钟声，钱塘的潮水，摇撼了多少锦秀心怀，就连苏轼也要“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常作岭南人”了。

    哦，风雅江南。

    (2005春天、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