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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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正在吃饭的时候，父亲打来了电话，可是我的手机没多少话费了。父亲也只是打通了就挂了，这让我感到不安。于是匆匆地放下碗筷，跑到楼下找公用电话。下面的小店没有电话，于是我跑到更远的一个电话厅里打。打通了，我首先急切地问有什么事。我所担心的是儿子在家的情况。因为父亲很少主动打电话过来。父亲笑了笑说，没什么事，只是好久没有听见你们给家里打电话，所以打过来问问。我这才放心了。问了一下家中的情况。父亲以淡淡的语气说，一切还好，农活也忙得差不多了，只是已到冬季，天气开始冷了，容易感冒。

    我问母亲到哪里去了。他说到隘口去了，说是我表妹琼也生了小孩，要去吃满月酒。这让我觉得时间的飞逝。转眼间，一个小女孩也成了母亲了。是啊，平凡的人生，平凡的我们，就这样在不觉间走过了人生的一段段路，渐渐地走向了人生的终点。

    父亲一生不得志，空怀一身才气。我知道他的心中并不好受，可是命运这样无奈，他也只能随遇而安了。他从没有出过远门，就连做红卫兵的时候，准备到北京串联，也被对他爱护有加的爷爷给阻止了。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我们的县城和达州市。他的青春，他的梦想就被消解在了重重叠叠的大巴山中了。父亲爱说笑话，爱唱歌，在别人的眼中他是一个乐观开朗，诙谐幽默的人。可我知道他是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忧伤与不平。

    现在的父亲酒瘾越来越大了。我知道随着年岁的增加，他内心的忧伤正日胜一日。他自己一生壮志未酬，而三个子女也没有成就，人前人后他觉得颜面无光。我想，这正是他的忧伤所在。天资聪颖的父亲最终成了大山里的一个土秀才，在山村里给有丧事的人家做道场，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尤其是他写的祭悼文章在我们那地方小有名气，在逢道场的深夜里，他用悲凉的呤唱读出，总能听得人泪水盈眶。我想，他正是借这些祭文抒发着自己内心的忧伤与悲哀吧。因为情真意切而且他又有一手好文笔，所以能深深地打动人心。

    很多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可是面对父亲，我总觉得羞愧。是我们让他失望了。如今，我在外面奔波，却将年幼的孩子托付于他，让他在晚年多了一份负累。可是他依然时时关心着我，为了我人生中的一点点成就，他也会为我高兴。记得那年他在家里收到了一张某杂志社寄给我的汇款单，他打电话告诉我，很是开心。其实我对文字的这点爱好，也全是得自于他的遗传。他是一个很有文字天赋的人，只是可惜遇上了文化大革命，荒了学业，不然我想凭他的灵气，一定能够有所作为的。

    年华渐逝，我们三兄妹也为人父人母了，父亲也进了晚年。父亲的脾气也不如年轻的时候了，他很少与母亲吵架了，几十年来的相濡以沫，让他理解了母亲的辛劳与不易。我想，看起来他的内心已趋于平静，其实他是将一切深埋于内心。慢慢变得沉默了。所以他会渐渐地沉迷于酒中，他只是想麻醉自己。一想起这，就让我的心中无限酸楚与悲凉。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至今我仍是一事无成，仍在异地他乡为了最基本的生活而奔波着。有什么让他值得为我自豪的成就呢？我无法回答自己。

    在忙碌的奔波里，不觉间又到了冬天，家里又开始寒冷了。春节也正在一天天临近，父亲可能又在盼望着我回家过年，可是也许我又会让他失望。已为人父的我，终于能最真切地体会为人子而不能尽孝道的悲哀。可是生活的残酷，让我们不得不将一切辛酸与苦难生生地吞咽。

    父亲，敬爱的父亲，这个冬天，让我在远方，深深地祝福您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