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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舍得。

    正自踌躇不决,忽见一艘大船顺流而下,疾如奔马,金逐流生怕错过,连忙跳出船头,挥舞双手叫道:“救人呀!”就在这时,那躺在水面仰泳的梢公也发出了一声暗哑的叫喊。

    那艘大船缓慢下来,船头上站出一个粗豪的汉子,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是要救人!”把一条绳子抛出,足有四五丈长,刚好扫到那梢公的身旁,梢公一抓抓着绳索,那粗豪的汉子喝道:“起!”长绳一收,把那个梢公扯上了大船。

    金逐流怔了一怔,叫道:“这个是贼人,我是给他害的,快来救我!”那粗豪汉子放下了梢公,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少安毋躁,我就来救你了。哈哈,冲看你这块玄铁,我还能不救你吗?”

    粗豪汉子把手一挥,蓦然间只听得噼啪连声,火蛇飞舞,在这大船上一技接着一枝的火箭射了出来,每一枝火箭,都是射上了金逐流的这船小船。金逐流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大船上的人和这梢公是一伙的。他向他们求救,正好给了他们以落井下石的机会。

    金逐流打落了几枝迎面射来的火箭,但总不能打落所有射来的火箭。带着熊熊火焰的蛇焰箭落在船板上,落在那张卸下的风帆上,甚至还有两枝。火箭射进了船舱。金逐流扑灭得了东面的火头,扑灭不了西面的火头,不消片刻,这艘小船已是燃烧起来。

    船底的那个漏洞也正在扩大,金逐流忙于救火,顾不得堵塞漏洞,转眼间船舱里的水已经浸过了他的膝盖,水火夹攻之下,金逐流除了弃舟而逃之外,是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艘大船和金逐流这艘小船的距离在十丈开外,金逐流若是游泳过去,只怕未到中途,就要给船上的乱箭射死。

    好个金逐流,当真是艺高胆大,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突然给他想到了一个极为冒险的主意,他要仗着自己卓绝的轻功,夺那艘大船!

    金逐流提起了那个红漆匣子,朗声说道:“你不过是想要这块玄铁而已,这个容易,给你就是!”振臂一抛,那个匣子带着呼呼风响,向大船上站在船头的那个粗豪汉子迎面飞去。

    金逐流左手抛出匣子,右手已是拆下了一块船板,那块船板则抛下江中。

    原来金逐流是要利用这块船板作为踏脚板,以便跳上那艘大船的。两船之间的距离有十多丈,金逐流的轻功再好,也必须分作两次,才能跳上那艘大船。

    大船上那个粗豪汉子双臂一伸,接下了金逐流抛过来的玄铁,笑道:“好,多谢你了!”笑声未已,蹬、蹬、蹬的就接连退了几步。船舱里有个人出来,双掌抵着他的背心,他才幸免跌倒。不过,他毕竟还是把这块沉重的玄铁接下了,而且并没有受伤,足见功力之高,比金逐流也并没相差多少。

    就在此时,金逐流从小船上腾身飞老,伊如掠波海燕,快得难以形容。那块般板刚刚落下江心,他亦已是跟着落下。船板还没有给波浪卷去,只见他的脚尖轻轻一点,登时又似皮球般弹起来,身形如箭,扑上大船!

    船舱里有个人抢出船头,就是刚才用双掌抵住那粗豪汉子背心的那个人,抢出船头,猛地喝道:“好小子,原来是你!下去吧!”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江海天嫁女那天,曾败在金逐流手下的那个文道庄。

    文道庄那次败给金逐流,是败在招数不如,若论功力,他还稍稍在金逐流之上。此时金逐流身子悬空,脚尖还未曾点着船头,文道庄已是使出“三象神功”双掌并推,要把金逐流从半空击落,推下长江!

    金逐流一招“弯弓射雕”半空中“鹞子翻身”双臂斜分,恍如雁翅,右掌骈指如戟,戳向文道庄额角的太阳穴,左掌如刀,用的则是个“劈”字诀径向文道庄的琵琶骨劈下来。

    这一招两式乃是攻敌之所必救,也正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倘若是在平地上单打独斗,文道庄还当真不敢和他硬拼,非得闪避不可,可是此时金逐流身子悬空,文道庄占了以静制动的便宜。只要挡得一招,不让金逐落下船头,就可以将他挤下江去。二来文道庄并非单打独斗,他还有那个盗魁帮忙。文道庄胜算在握,于是也就一步不让了。

    那盗魁接下了红漆匣子,退后三步,稳步身形,立即退而复上,正好迎着扑上船来的金逐流。盗魁就用这个装着玄铁的匣子作为武器,向金逐流猛击。

    如此一来,金逐流就不能用双手都对付文道庄了,百忙中他只好迅速变招,双掌斜分,分敌二人。

    文道庄的功力本来就是稍稍在金逐流之上,金逐流以一掌之力敌他双掌,自是抵敌不住,何况还有那个盗魁,功力与金逐流相差不了多少,而且他用作武器打来的那块玄铁,又是沉重非常。只听得两声闷雷也似的声响,金逐流在两大高手夹击之下,便似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半空中一个翻身,跌下了长江。

    金逐流虽然精通水性,但因同时遭受两大高手的掌力所击,跌下江中,又受波浪冲击,饶是他内功深厚,未受内伤,他已是差不多就要昏迷了。

    迷迷糊糊中金逐流隐隐听得有“扑通”“扑通”地跳水声,想是那船上的人跳下来捉他。金逐流强自闭了气,拔出剑来在水中乱舞。那盗魁在船上喝道。”让这小子多灌几口水,慢慢的消遣他!”金逐流筋疲力竭,虽然已是极力忍耐,也不能不张开口透气,果然在喝了几口水之后,便即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逐流悠悠醒转,眼前一片漆黑,伸手摸索,摸着了冰冷的石壁,这才发觉自己已是被囚在一间石室。

    金逐流定了定神,心里想道:“奇怪,他们竟没有给我加上镣铐。”耳朵贴在墙上一听,隐隐听得外面有脚步声走来走去!“想必就是看守他的匪徒。

    金逐流心想:“且待我养足了气力再说。”他感觉四肢无力,只道是疲劳未曾消除的缘故,不料坐下来试一运气,只觉腹中似是空空荡荡,真气竟是无法运行。金逐流这一惊非同小动,他本来是准备养足气力之后,仗着自己深厚的内功,破门而出的。如今功力全消,已是废人一个,纵有十八般武艺,也是难以运用的了。

    忽听得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停在门前,其中一个说道:“里面似有声息,敢情是这小子醒了。咱们进去看看。”另一个道:“怕不会这样快醒的吧?”那人道:“你不知道,这小子是个非凡人物,论理是不会这样快醒的,不过时他可说不定。舵主吩咐,待他一醒,就要提他去问话的,他的伙伴道。”好,那就进去瞧瞧吧。”

    金逐流闭了眼睛装作熟睡,那两个看守一个举灯在他面前一照,另一个还不放心,又朝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试试。金逐流忍住了气,闷不作声,心里想道:“待我恢复了武功,叫你这两个小贼知道我的厉害!”可是他的功力何以突然消失,连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是否能够恢复武功,心中其实毫无把握。

    那两个看守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就在门外议论。一个说道:“这小子是什么人,咱们的舵主这样看重他,叫咱们两个不得好睡,整夜要服侍他。”

    另一人道:“哦,你还不知道这小子是谁?”

    那人道:“听说窦老大很吃了他的亏,要不是咱们舵主及时赶到,他几乎命丧长江。”窦老大即是暗算金逐流的那个梢公。

    他的同伴笑道:“窦老大算得什么,六合帮的董十三娘和圆海,青龙、白虎两帮的帮主,加上了红缨会的宫秉藩,都曾吃了他的亏呢!”

    那个看守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厉害!他到底是什么人?”

    “金世遗的名字你听说过没有?”

    那看守笑道:“你当我是初出道的雏儿么,金世遗大名鼎鼎,我岂有不知之理?二十年前,他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今连他的徒弟江海天也是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了。不过,听说金世遗已经失踪多年,与这小子有什么关系?”

    “金世遗就是这小子的父亲。”

    那看守吃了一惊,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了得!但我却不明白咱们的舵主为何不杀了他,不怕他逃出去报仇吗?”

    他的伙伴笑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这小子纵是天大神通,如今也是插翅难逃的了。咱们的舵主是为了六合帮的关系才不杀他的。”

    那看守诧道:“他不是六合帮的仇人吗?”

    他的伙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六合帮帮主的妹妹私逃出帮,你知道吗?”

    “这又怎样?”

    “听说就是跟这小子私逃的,史白邵要着落在这小子的身上找回他的妹妹的,已经知照各个帮会,代为查缉,咱们的舵主与史白邵交情非浅,如今捉获这个小子,当然要送给六合帮发落,怎能就杀了他?”

    金逐流听到这里,暗暗骂了一句“胡说八道”心里想道:“我受诬赖不打紧,这谣言传到了李敦的耳朵里可不好听。这史白邵也真是糊涂,妹妹爱上了什么人也不知道。”

    那看守说道:“唔,这个道理我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姓金这小子如今是插翅难逃,我却还未明白。”

    他的伙伴道:“文岛主有一种祖传秘药名叫酥骨散,可以按照所服的份量,减削对方的功力,若是服了一茶匙,多好的内功也会化为乌有。这小子在被捉上船的时候,文岛主就把一茶匙的酥骨散溶化在茶水之中,灌他喝了。你当时不在场,难怪你不知道。”歇了一歇,接着又笑道:“要不是他服了酥骨散,你想咱们的舵主怎敢让他不带手铐脚镣,又怎敢放心咱们两个看守他?”

    金逐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着了文道庄的暗算。他暗暗咒骂文道庄的卑鄙,但心里却又因此燃起了一线希望,在他知道所服的是酥骨散之后。

    原来他的父亲全世遗当年初识文道庄的叔父文廷璧之时,也曾着过文廷璧的暗算。文廷璧骗他服了酥骨散,才逼他较量武功,把金世遗折磨得死去活来。(事详冰河洗剑录)

    金世遗受了这次折磨,痛定思痛,终于给他钻研出一种可以对付酥骨散化功的吐纳方法。

    当下金逐流就按照他父亲所传的方法,盘膝打坐,意存丹田,放慢呼吸,将真气一点一滴的凝聚起来。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刻,金逐流的真气已是可以运行无阻。不过由于他服食的酥骨散的份量过多,真气只能一点一滴的凝聚,要急也急不来,此时他虽然可以运气无阻,功夫却只不过才恢复了一两分的光景。

    金逐流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心里想道:“但盼在这两个时辰之内,可千万别给他们发觉才好。”他估计要完全恢复原来的功力,至少也得两个时辰。

    心念未已,忽听得又有一个人走来,说道:“钱大,舵主叫你,我替你一会儿。”声音非常熟悉,原来是文道庄的儿子文胜中。

    金逐流吃了一惊,心道:“他的身份是客人,何以却要他来这里看守?”

    钱大就是那个讲述金逐流来历的看守,他是舵主的心腹,人很机灵。金逐流所疑心的他也曾想到了,说道:“文公子,这我怎么敢当?你是贵客,岂能要你替我看守?”

    文胜中笑道。”这是我自告奋勇来的,你无须过意不去。听说这小子连败武林许多高手,我来瞧瞧他长得什么模样,是三头还是六臂?”

    钱大以为他只是好奇,笑道:“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子罢了。并没有红眉毛、绿眼睛,相貌一点也不凶恶,倒像是个读书的斯文人呢。”心里想道:“文岛主是舵主的上宾,这次捉获这个小子,还都是靠了他的帮忙。他的儿子来这里看守,决不至于有什么疏失。”于是谢过了文胜中,也就放心走了。

    钱大所顾虑的“疏失”只是怕金逐流逃走而已,金逐流已是服了酥骨散的,要想逃走,除非是看守的人私自放他,文胜中当然是决计不会私自放他的,所以钱大很是放心。殊不知文胜中虽然不会私放金逐流,但却是要来暗害他的。

    原来文胜中早已是含恨在心,要报私仇的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还焉肯放过金逐流?只是碍于六合帮的关系,此间的海沙帮帮主要把金逐流送去给史白邵发落,文胜中不敢公然加害,剩下的就只是暗箭伤人一途。他是想在造成既成事实之后,叫海沙帮的帮主无可奈何。这个钱大是帮主的心腹,人又比较机灵,因此他要借故将他调开。

    钱大走开之后,文胜中对留下的那个看守道:“打开门让我进去瞧瞧。”这人只是帮中的一个小角色,不敢不依,应了一个“是”字,便打开牢门,陪文胜中进去。文胜中做事倒是极为谨慎,明知金逐流是服了酥骨散的,也不敢丝毫大意,一进了石洞立即便点燃了火折子,同时拔剑防身

    火光一亮,只见金逐流靠着墙角,低头闭目“呼噜呼噜”地打着鼾。那看守笑道:“令尊的酥骨散真是厉害,他已熟睡了十二个时辰了,依然未醒!”

    文胜中“哼”了一声,冷笑说道:“金逐流,这次看你还逃得出我的掌心?”唰的一剑就刺过去,那看守大吃一惊,叫道。”文相公,不,不可!”文胜中笑道:“你别慌,我不是要他性命!”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剑已是刺到了金逐流的身上。

    只听到“叮”的一声,说也奇怪,分明是刺在金逐流的身上,却似刺中了一块石头。原来金逐流早已料到文胜中不敢伤他的性命,要暗算的话,一定是挑穿他的琵琶骨,文胜中一剑刺来,他一个沉肩缩肘,肩上的衣服鼓起,这一剑刺穿了他那衣裳,刺着了石壁。金逐流功力未复,只能使用巧计,他拿捏时候的准确,也当真是妙到毫巅。

    文胜中剑尖嵌石,身躯不禁前倾。金逐流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马上就点了两个人的穴道。

    那个看守给他点着了穴道,登时就跌倒了。文胜中则只是闷哼一声,晃了两晃,却没有跌倒。原来金逐流的功力只是恢复一两分,用来对付那个看守是绰绰有余,对付文胜中则还嫌不足,封闭不了他的穴道。

    文胜中闷哼一声,长剑脱手,猛的就是一掌,他应变也算机警,可是双掌一交,他仍然是敌不过金逐流的掌力。金逐流把他击晕,再补上一指,用独门手法点了他的“巨阕”“玉枕”“璇玑”三处大穴。

    金逐流笑道。”没出息的小子,连暗算别人的能耐都没有。嘿,嘿,现在是你逃不出我的掌心了!”正在得意,忽地心头一震,只觉四肢无力,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金逐流与文胜中拼了一掌,所用的气力已是超过了本身的限度。跟着又使用独门的重手法封闭文胜中的三处大穴,真力消耗更多。当时不觉得,待到敌人一倒,他的精神松懈下来,恶劣的效果立即就现出来了!他发觉自己辛辛苦苦所凝聚的那点真气,已是消耗得干干净净!

    金逐流暗暗叫声“苦也!”要知文胜中在这里出了事,不久一定会给发觉,那个钱大不久也要回来。而金逐流要完全恢复功力,都至少还得两个时辰。时间急促,怎容得他再打坐运功?

    正自着急,忽见有个影子在石窟外门一晃即过,金逐流都未曾看得清楚,那人已是抛了一件东西进来。正是:

    黑牢囚侠士,暗室现红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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