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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愿。她便道‘即然如此,不如我传她一些护身保命的功夫,日后也多一项倚仗’。后来她就在我家庙住下,一住十四年,我妹子每日到她那里受教。她两年前才突然离去,离去前对我父母说”说到这里,杜乐英突然觉得后面的话说来有些不妥,赶紧止住了。
父亲随军出征前的那夜,饯行宴后,他想起有东西失落在父母房里了,回头去找,然后就听到父母在谈妹子的婚事。以他的家教与禀性,本是不愿去偷听的,可是猛可里听到“世子”两个字,却又禁不住止住了脚。
“唉,我看世子很佻脱,而三丫头却是个最沉静的,怕他们性子不合。”母亲忧虑地道。
“看来三丫头的师父走的时侯说的话,竟是应验了,”父亲若有所思地道:“她说三丫头是至贵的命格!”
“唉,我也不图什么贵不贵,我只盼着她一辈子平平顺顺。”母亲颇有嗔意。
“是福是祸,也不是躲得过去的。只是,若道长的话当真,那么毓王此次出征,定然是胜局了”
这种预言兴亡的事,最犯忌不过,杜乐英也没敢往下听,蹑手蹑脚地回去了。他瞟了一眼罗彻敏,忆起昨晚上他与魏风婵的情态。当时他还没往这上面想,这会子才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这番心思其它人自然猜想不到,罗彻敏听他说到父母,不由得想起王妃。他这时见鄂夺玉平安,诸友会聚,几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然而这一放下,却稀奇古怪地,又挂心起凌州的事来,不由道:“母妃眼下,定然忧虑得很。”
“其实,”唐瑁却道:“王妃其实另有打算的。”
他话中似还有话,罗彻敏不由追问道:“你的意思是?”
“再过几个月你或者就知道了。”唐瑁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事情己经做下,便是后悔也无用,罗彻敏虽有疑虑,也不再去想它。他舒畅地伸了下腰道:“鄂夺玉,何飞现在在哪里?昨夜里他们打开箱子一看,竟然是空的,你们倒底是怎么办的?”
鄂夺玉淡然道:“也不过是拿一口外面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空箱子换了。”
几个人这才发出一声了然的叹息声,均想道:“后来那么乱的局势,不要说一口箱子,就是十口,也照样换了。”
“他现在在赵痴儿手上,看你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了。”鄂夺玉说完这话,似乎饶有兴致地瞅着罗彻敏。
罗彻敏一下子被问住了,他眼睛盯着拨细了的灯焰好一会,才小声道:“还是把他放出来吧!”
“放他出来,也不是不行,”鄂夺玉漫不经心地道:“只是,将来还要受他管束,你可愿意?”
罗彻敏再想了想,还是道:“不管怎么说,他一身本领,跟了我父王这些年,我不能因为我一己喜怒就置他于死地。
“只是这次我们折辱他太甚,以他的武功,日后若是追查到蛛丝马迹,赵痴儿他们的处境,可是危险得很。您想过吗?”鄂夺玉的语气一下子尖锐起来。
这问题不怎么客气,唐瑁向鄂夺玉连使眼色,鄂夺玉却似未见一般。
罗彻敏有一点尴尬,然而却并没有回避鄂夺玉的眼光,很坚定地道:“这件事由我而起,我会向何飞说,让他要报复就报复我好了。”
“可他是你罗家臣仆,他没法向你报复。”
罗彻敏有点烦了,手猛地往下一划,提高声音喝道:“那他就得听我命令!”
鄂夺玉好象终于满意了,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让人传信给赵痴儿,让他们把何飞放了。”
商量妥了这事,鄂夺玉便不再耽误,赶了回去,在杜雪炽窗外听了听,似无异动,这才放心回自己房中。打坐了一两个时辰,他听到杜雪炽在门外唤小二,他赶紧起身出去,见她牵着马,己经洗漱过了。她穿是还是昨日浸水的衣裳,然而这时竟干爽顺平,头上髻发光洁,钗环端正,象是在闺阁中被几个婢子伺弄了半晌的模样。
“你起得倒早!”鄂夺玉上去打招呼。杜雪炽瞟了他一眼,瞟得鄂夺玉有些心虚。她翻身上马,道:“走吧!”
“喂,你等等”鄂夺玉从小二手中接过马缰时,杜雪炽跑得只余下些微背影,他快马加鞭一路赶去,每每差一点能赶上了,杜雪炽却又猛一转弯,又把他甩落不少。一早天气便不对,这时更刮起西北风来,偏杜雪炽迎着那风跑,越跑越是带劲。鄂夺玉不一会就吃了一嘴灰沙,虽然这风和凌州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算,可还是让他有点来气。
这一跑就有三四个时辰,遇上一道高坡,杜雪炽撵着马往上攀。那马蹄下碎泥乱石飞滚,不时滑下几步。她的兴致却越发高,连声清吒,直催急上。鄂夺玉却不和她发疯,拨了马头往山下绕去,果然等他到了山北面,杜雪炽才从山岗上露出头来。
她顺着山坡往下窜,这坡极陡,马匹在乱石泥土和灌木刺棘间穿过,不时跌扑折倒,她的身形随之或起或落。鄂夺玉虽然明知以她的武功,受不了伤,然而也不由得揪着心。她终于折腾到了山脚,鄂夺玉赶紧拦到她的面前去,她微微喘着气,眼睛里闪着一丝不可惴度的兴奋。这时风略略息了些,一颗凉丝丝的雨点落下来,她面颊象枫叶一般被洗得亮红。
雨越来越大,他们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废亭。鄂夺玉勉强点着了一堆柴禾,一面避着浓烟一面道:“你也真是的,突然发着疯似地骑马,现在到这么个荒地里,又遇上了雨!”
“是你跟着我,不是我跟着你!”杜雪炽丝毫也不在意他的抱怨。
“那你到底要上什么地方去?”鄂夺玉问道。
“我也不知道,”杜雪炽若有若无地笑着,拾着脚下的散枝往火里一根根地投,悠然道:“也许这里就挺好!”看着她的神情,鄂夺玉不由想,只怕是他昨晚的行踪被她察觉了。因此她有意往远离官道的荒地里跑,是不让他再有和罗彻敏一行联络的机缘。他问自己:“我是怎么接手上这么一单事的?”却又问不出来,只能无声地苦笑,
“你笑什么?”杜雪炽并没有回过头来,却骤地问了一句。
鄂夺玉起身,答非所问道:“我去接点水回来烧。”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又有道是秋风秋雨愁煞人。他们这一走,不巧就遇上连绵雨天,整整大半个月,都没有正经晴过。出泷丘时还只是略间翠黄的叶子,经这雨一泡,不几日功夫便齐刷刷化作赤褐。杜雪炽显然对各州县河川并无认识,只是尽力往避开城镇官道,由着性子乱转。鄂夺玉一直向她嘀咕说铄州的蜜乳山楂味道绝美,野山兔鹿烤炙极香,还有一家槐叶冷淘十分可口只是杜雪炽听的时侯固然津津有味,却绝没有依言而行的意思。不过鄂夺玉渐渐发觉,她兜着转着,其实还是在往曹原岭的方向走,只是未有自觉。他窃喜,自然不会去提醒。
这日雨终于有了要停的样子,他们在近晚时分,发觉了一个庄子,看上去还挺大。鄂夺玉极想打听一下战事消息,便道:“你也有些日子没能好好休息了,不如我们到时面歇一夜吧?”
杜雪炽似乎还在犹豫,他又道:“天气也凉了,我们要买几件衣裳吧?”
其实以他二人内力,这点凉暑无关紧要。只是杜雪炽自出门起就穿着这件白裙,虽然她十分小心,却也粘污了许多,她早有更衣之愿,这时听鄂夺玉说出来,终于点点头。
然而刚一接近,就听到内里有号啼之声。两人勒了马,彼此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往地下看去。浆水没过了马蹄,泥泞中的脚印正在渐渐化去。看那一大方脚印,竟是有上千人!
庄门斜在水洼中,鲜血正一丝一缕地从门板上浮起来。他们提马跃入,一人趴在门板上翻着白眼对着他们两个。他们绕开这人时,却发觉半个身子空荡荡地吊在板上,下半截的身躯竟然不知去向。
杜雪炽一连马,连着往后踉跄了数步,水花飞得老高,溅透了她的裙摆。
内面“哗啦啦”冲出上百人来,手中握着刀枪棒棍,见到他们两个,却又怔住了。
这庄子是刚刚遭了劫。
族长的堂屋里还停着他小儿子的尸,他拿大拇指抹着眼泪,道:“这一死就是十几个,全是后生们!”
“贼人很多?”鄂夺玉问道。
“是,总有上千人,为首的使一把大刀,庄门就是让他一刀剖断的,可怜七房老大的独子把着门不肯松手,连个全尸也没落到!”族长长吁短叹,泣不成声。
“这么大一帮匪徒,是从哪里来的?”
“前些天就听县里传话下来了,说有一股流寇从毓州向这边乱窜,这邻近的府县兵都随毓王去打战了,奈何不了他们,让我们将庄子都关严了,轻易不要出门。可还是”
鄂夺玉想起前些日子在泷丘附近作乱,而让他们拣回一命的那伙匪人,心道:“难道就是那一群?”他又问:“神秀关离这里也不远了,赵节度使就不能分兵过来剿杀?”
“唉!”族长跺着脚道:“说是神秀关里的兵都调空了,就只能任这群穷凶恶极的混帐横行了!”
“上千人杀进来,庄子里死了十多个,”杜雪炽颇为不解地道:“似乎他们也不怎么凶残。”
“若不是那位侠客救了我们,只怕庄子里得死上一多半的人!”族长说起这话来,腮上的肉都抖动了起来。
“一个人就逼走了千多匪徒?”鄂夺玉大惊。
“似乎也不是他一个人”族长媳妇在一边插话道:“他身边还跟着个戴帷帽的娘子。”
“去去去,”族长赶媳妇走,道:“你还不去扶你弟媳,在这里搭什么话?”
一听这个,鄂夺玉立即想起了冯宗客和五夫人,他赶紧追上被喝退的媳妇,躬身问道:“请问这位大嫂,那侠客和娘子是什么样子的?”
媳妇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族长,见他无话,才搬了条胡凳坐了,细细道来。
贼人刚杀进庄子时来时,那侠客就来了。他使着一把极大极宽的剑,砍倒了几个贼兵。不,贼兵对他并不畏惧,反而围了上来,都嚷嚷着什么“老是跟着我们跟得烦死了!”“它奶奶地,有完没完!”这类话,似乎他们以前就有过遭遇。
娘子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出现地,谁也没留意她,然后她就站在庄子里了。她那个使刀的贼首叫了一声,贼首就跑了,他一跑,贼兵们也跟着跑了。
“她叫得是什么?”鄂夺玉听罗彻敏他们说过在春山府洞中的事,就追问了一句。媳妇摇头,道:“没听得清楚。”
“后来呢?他们追上去了?”
“不!”媳妇似乎极为困惑地,挠了一下头,道:“庄子出事前住进来两个客人,那是竖子家开的旅舍里的贼兵进来时也找上了他们。他们似乎很厉害,使着极细的剑,杀了两上贼兵。侠客看到地上的尸首了,突然叫起来。使细剑的客人和他在屋里打了一会,从窗子里逃走了,客人挽着那娘子追了上去。就这样子,都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