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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而解了白登山之围。
归国后,陈平以大功封王。百年后其曾孙获罪亡国,陈氏一族终于风流不再。只是这制偶玩偶的技艺,竟一代一代传了下来。陈氏子弟虽不得大福大贵,却仗着这套手艺,不论什么世道,均是衣食无忧。
公羊海到达陈家村时,陈氏一族的青壮已循旧例,组了戏班分赴中原江南等富庶之地表演求生去了。村中留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余力照顾生人的,除了几家妇人,倒只剩下陈玉琴这么一个残废人了。
陈玉琴今年已是一十七岁,父母双亡,在村中久负神童之名。可惜他少年时一场大病,竟废了两条腿子,从此只能一生困在炕头、椅上,留在村中。幸好他心灵手巧,虽不能外出赚取家用,但每日里制偶编戏,每每能别出心裁。村中戏班年年自他手中买戏买偶,他也自然衣食无忧。不惟如此,他更创制出带轮可动的椅子,摘取高物的叉手等器物,日常生活颇能自理。把公羊海接到家中后,他一人照料两人的饮食起居,竟也并不吃力。
公羊海虽然伤重,毕竟是练武人的身子。静养了月余,已然无碍。只是他在陈家村住得惯了,不必走镖,更没人来寻他比剑。这本是他一直想要的日子,如今突然得着了,登时乐不思蜀,连月前所受的折辱也渐渐淡了。反而是看多了村中的傀儡戏,慢慢也有了兴趣。
这一天,是陈家村族长延福翁七十三岁的大寿。民语说七十三、八十四是道坎,都要大办。陈家村虽然族人不齐,但外出游走的班子都派了人回来。寿日前一天,还开了村里的戏堂,特为贺寿。
陈家村子弟行走江湖,经惯了风雨。平日演戏拉绳结场,立木搭台,演多了总嫌简陋。兼之百姓平日所喜,不过三国、封神几部老戏,久演生厌。于是在三代以上,陈家村户户摊钱,人人出力,在村口上建了一座自己喜欢的、真正的戏堂。逢年过节开堂演戏,乃是方圆百里的幸事。公羊海来得不年不节,却能适逢其幸,自然欢喜,一大早便催促陈玉琴带他去开眼。
两人离家来到戏堂,只见村口这间大屋,青砖筑就、吊斗飞檐,两扇黑漆的大门,挂着一副木联:千里路途三两步,万里岁月一夕间。
公羊海看着这木联,想起傀儡戏以小演大、以物象人,顿觉生动传神,不由喝了声彩。又想起那夜陈玉琴曾吟过的一句诗,便问道:“你上次吟的那诗是什么来着‘功名’、‘掌上’什么的。”陈玉琴道:“哦,是‘功名威赫归掌上,荣华富贵在眼前’。”
公羊海笑道:“乍听时吓了一跳,好一副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气派。”陈玉琴也笑了:“说起来,这诗还有个笑话呢。”公羊海大感兴趣:“说说?”陈玉琴便道:“前朝我们村里有位前辈,颇具才名,曾入京赶考。回来时自觉有望,便卜得一卦,卦曰:‘三篇文章入朝廷,中得三顶甲文魁。功名威赫归掌上,荣华富贵在眼前’。他自觉得此吉言,必可高中,哪知放榜时,却名落孙山。他一气之下投笔不顾,一心精研傀儡戏。后来他在演一出文状元戏时,终于顿悟。原来卦上所说,就是指他此时。从此我们便常在傀儡戏开场时吟诵这后边一句,提醒自己,傀儡戏虽是小道,里边也有乾坤,切不可妄自菲薄。”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堂中坐下,陈玉琴向来在村中人缘颇好,公羊海来了一月有余,也与不少村人相识,都一一打了招呼。寒暄过后,公羊海定神细瞧这戏台:不过二十余尺见方,木柱支撑,布幔相围。背后是帷幕挡住艺人,只让傀儡在台上表演。两边的上下场,一写“出将”一写“入相”台下两侧分坐六人,各持丝竹,准备和奏。公羊海看了半晌咂舌道:“真和唱大戏一样啊。”
未几,丝竹响起。傀儡戏正式开始。先是两个孩子手上套了黑猪黄狗,在台上玩了会布袋。两个小家伙稚气未脱,奶声奶气,手上的活儿却不俗,将两个夯货演得憨态可掬。接着又是一场皮影,演的是三英战吕布,刀来戟往煞是热闹。紧跟着一场铁线傀儡,完了寿星佬儿出来向大家回礼,接着就是提线傀儡了。从八仙贺寿演起,一场接一场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