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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哪啊?”许温然舔着冰淇淋问。
“我家。”安静宁笑着说,带着许温然穿过弄堂,快收摊的小贩尽力吆喝。安静宁家也不在新区那边,就在老城区。
老城有它独特的魅力。和谐的邻里关系,叫卖、汽车声,这一阵阵透出的不是嘈杂,而是烟火气,是热闹和人生。
安静宁家在六楼,两人坐着老旧的电梯上楼。
许温然已经吃完了冰淇淋,老楼昏暗的楼道里有时不时不灵的声控灯。
安静宁摸着黑把钥匙插入钥匙孔,拧开反锁,再拧一转。
屋里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和每个家庭都有的一些独特的气味。
许温然觉得很好闻,有点像他在安静宁身上闻到的味道,又有区别。更加浓厚和沉重。
房子不大,安静宁带着许温然走过窄小的客厅,路过风景良好的书房,两间卧室对立着,安静宁打开卧室房门,就是他的那间。
床比福利院里的床大了许多,旁边的书桌上有很多小玩具,都整理得很整齐。
许温然第一次看到安静宁的时候没太在意,安静宁喜欢带着他,时时刻刻都跟着。小孩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安静宁,因为他给了自己这么多,我却一点也还不回去。
床是硬板,跟福利院的一模一样,安静宁带许温然洗了个澡,拿了套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小小的天地里,他们笑得那么开心。
家里的设施很朴素,没有光鲜亮丽却一应俱全。看得出这个家经济拮据,却有真正的家庭的味道。
两个小孩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这种东西福利院也有,每天早上下午在活动室里的小电视都会放少儿频道。不过小孩子们或许已经习惯了在外玩耍。
电视这种东西,只有一个小孩的话,可能会很受欢迎。如果有一群,那这群孩子更喜欢户外。
户外是广阔的天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正如孩童的天性。
六楼的高度能很清楚的听到不远处的广场舞声,清楚到算得上噪音。
许温然能从这个家里回忆起自己的家,从家里的蛛丝马迹能看出来每隔一段时间还是有人会回来。
在一个叫做家的地方,许温然却想的是福利院。
洗完脸,小温然枕在安静宁的枕头上,翻个身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深吸一口气。他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
沐浴露、花露水、微风、骄阳。
“你饿不饿?”安静宁问。
“不饿。”许温然摇摇头。
安静宁用手轻轻捏着许温然的脸颊,又换手指戳了戳。
“不准亲。”许温然用手护住。
“就一下。”安静宁趴在许温然旁边。
“不行,亲完了有口水的。”小温然翻了个身。
“就要亲,上次你都亲了我的。”
许温然想了想,就当是还债了。
他放下手,把脸凑到安静宁旁边。
安静宁把嘴凑上去。
“啵。”
安静宁今天带着许温然走过梧桐道,许多梧桐絮惹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趁着日落和余晖,他们并排走着。
安静宁在想该怎么给许温然一个难忘的事情,他不知道。那索性就算了,又不是每个事情都会不留遗憾。
遗憾是唱不完的余歌。
许温然有点嫌弃的想要擦掉留在上面的口水,安静宁把衣角拉起来,帮许温然抹掉了。
两个人合床睡也不是一天两天,在福利院的时候安静宁早上起床,许温然就会在旁边。有时候觉得热了,那多半是许温然又贴在自己身上。
夜晚来得突然,远方只剩下明亮的路灯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夜深人静,就连高楼上的灯火也少了许多。
早晨起床,还没吃早餐,许温然感觉肚子疼。
“想上厕所吗?”安静宁问。
小温然摇摇头。
“哪儿疼啊?”
许温然指了指肚子。
安静宁挠挠头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回福利院,白露姐肯定知道。”他说。
安静宁到外面的早餐店买了点吃的,准备吃完就回福利院。吃完之后,许温然又不疼了。
“那我们快点回去,别让他们发现了。”
“好。”
两个小孩加急回福利院去。可福利院地偏,走回去肯定少不了时间。
到了院门前,安静宁估摸着现在到福利院起床的时间了,让许温然站在自己肩上,又翻墙回去。
先把许温然送上去,再把自己拉上去,然后两个人就翻了过来。
好在没人看到。安静宁心想。
两人悄悄咪咪的跑进宿舍里,各自躺在床上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
福白露敲了敲门,疑惑的是今天这俩娃竟然没抱在一起睡。她声音提高了些,“起床了,昨晚不知道在后山玩到多久。”
安静宁有些憋不住笑,他拿毯子盖住自己,翻了个身,“马上就醒。”
许温然倒是演的很好,伸个懒腰,揉揉眼睛,径直走出房间去厕所。
完美!
安静宁心里想,计划大成功。
照常吃早饭。许温然拿着馒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回福利院之前吃过一些,现在吃不下也很正常,不过许温然一直吃饭都慢,也没人怀疑。至于安静宁,之前吃的那点加上现在吃的,也差不多刚好。
吃完早餐之后的晨歌,每次许温然都不想唱。有的是他不会唱的歌,根本就没听过,听过的他也不会唱。这一个月,在他脑子里最熟悉的可能是小星星,或者,是福白露弹的那首,但他们没唱过,更不会唱。
所以之后的晨歌,他就一直都只是张张嘴对口型。
八月,在这座城市里又是另一个高温的浪潮,上次三十九度的高温恐怕又要卷土重来。
许温然坐在床上思索事情,根本没有理会安静宁问的加减法。
前院里,看到熟悉的汽车,熟悉到许温然连车牌号都能背下来。
“叔叔!”许温然说。
“诶。”男人答应了一声,“想好了吗?”
“还没。”
“那你好好想,什么时候都行。”男人说。
“谢谢叔叔。”许温然又看了看楼里,眼神有些怀念。
许温然目送男人走出福利院离去。以前他来福利院的时候,除了看许温然,还有其他连带的事情。比如捐书捐衣物,或者教小孩们认字画画,又或者给谁带了药。
但这次来好像没有其他多余的,就只是来看许温然。
小孩从透出半点天光的院门口看见了小狗的身影,但今天没有馒头了。食堂改伙食了,变成了白粥,就点咸菜。
许温然尴尬的朝小狗招了招手。它以为是晚上再来,所以高高兴兴回去了。
午间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一只小花的藤蔓伸进窗棂,微小的烟尘上下浮动,映射出阳光的身形。
福江飞躺在床上,旁边坐在轮椅上的福夏天还趴着。
“你想死吗?”那天在医院,福夏天问。
“不想,肯定不想啊。”
曾经他天真的以为未来还很遥远,自己的命还长着。现在看来,什么我命由我,都只不过是虚有的鼓舞勇气而已。
福江飞侧耳倾听福利院里小孩们的笑语,曾经他们也曾这样。
在每个数不清的清晨,道不尽的夜里,窗外如同今天这样明媚的阳光是他日日夜夜的期盼。
哼的歌声很熟悉,就是那天福白露弹的那一首,她是在一个人的手机铃声里听到的。
或许哼的声音有点大,福夏天好像被吵醒了,微微起身。
福江飞便停了嘴,曲调戛然而止。
这首歌没有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