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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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牵扯着人本就多愁善感的心，而最大的不如意莫过于哀大于心死，依如我的姑姑，那个疯掉的女人，那个在如花的年华，疯掉的女人。

    从我有记忆开始，姑姑就是人们嘴里的疯女人，她的疯完全在家庭里面表现，而家里面只有爷爷奶奶他们三个人，一个具有旧时代书生气质的爷爷，一个达观的奶奶，和一个疯掉的姑姑，如一的生活，如一的上演。每当我去奶奶家玩耍的时候，总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姑姑那痴呆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某一处，间或唱着歌，并且伴随着舞蹈，或者我可以用且歌且舞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又或者姑姑在用笔画着不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有时候也写些字，往昔的繁华或者依然残存在她的记忆里，所以凌乱的笔迹中还有着些许的温暖；

    也许她正在破口大骂，而对象永远是爷爷奶奶，还有爷爷那个早以灰飞湮灭的第一个夫人，我不知道有多么大的悲哀，让一个人骂的永远是自己的父母，这个疑问随着爷爷奶奶的离世成为永远的谜题。虽然我至今仍能记起姑姑骂时那痛彻心扉的表情，那时虽然很小，但我仍然感觉到了一种冰凉；

    又或者奶奶家的窗外正晾晒着姑姑弄脏的被褥，它们被辛勤的奶奶一次又一次拆洗，也一次又一次的被姑姑弄脏，奶奶洗被褥时随风飘动的银丝还如在昨天；

    仅仅是这样还是我的父辈们的幸福，有时候姑姑会离家走丢，大街小巷尽是父亲与叔叔们寻找的身影。有时候姑姑会走得很远，几百里地，都是她的弟弟们，骑着自行车，找着。而总有善良的人们会把吃的穿的送给她，使她在离家的日子得以生存，直到今天，对于那些曾经给过她帮助的人们，我还一直心存感激，它让我看见了人性的美丽，也让我们有了爱的理由。记得时间最长的一次，父亲他们找了半个多月，依然无音讯，爷爷叹着气，悲伤地说：“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可没几天，电话就打到了村上，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姑姑对好心人说出了我们的家庭地址，好心人把电话打到了村上，爷爷奶奶才得以再次拥有女儿，这个让他们的生命充满了太多滋味的女儿。

    疯了的姑姑，也有一种从未言说过的爱，虽然短暂，但仍如烟花般华美。

    她会因为饭桌上来了孩子，而只吃完自己碗里的饭，绝对不再盛第二次，等大家都吃过后，她再一个人独自吃着残羹冷炙，为的只是怕孩子们和爷爷奶奶吃不饱。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姑姑以自己饿着的肚皮，换来了她子侄们某一次的丰盈；

    她会留着我们拿给她的雪糕，任我们怎么劝说都不会吃，直到奶奶拿着雪糕让她看的时候，她才会把属于她的那一根吃掉，每一次都不会更改。若是遇到奶奶不在家的时候，雪糕即使化成了水，她也不会动一下；

    她会在长大的我们回家的每个日子，准确地叫出我们的名字，即使下一句是天南海北，但第一句的温暖却始终未曾更改；

    如今，爷爷奶奶早以过世了，她和她的弟弟们生活在一起。

    我的姑姑啊，一个头发花白、杂乱的68岁的女人；一个疯言疯语，却从未骂过第四个人的女人；一个把爱留在了南方的土地、至今还未曾释怀的女人；一个仍然把她残存的爱默默奉献着的女人生命该有怎么样的不可承受之重，在你最美丽的日子里，残酷的抹杀了你太多的记忆，摧残着你脆弱的神经，使你成了人们眼里的疯女人，成了我们心里永远的痛。

    我想你一定有着太多的不舍，所以你且歌且舞，所以你写写画画，所以你用你恶狠狠的语言骂着爷爷奶奶，即使他们以去世很多年，大概此生余恨，也只能发泄在你最亲爱的人的身上。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啊？又或者你早已不痛了，生命于你，只是一种外在的存在，谁又能说你不是生命的赢家呢，当我们每天疲于奔命的时候。

    我的姑姑，此时在我眼前浮现的你，穿着美丽的护士服，那幸福的神情，永远在照片里定格，更永远定格在你心深处吧？！

    因了你，我喜爱那日光，那天空，那绿色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