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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阿史那也被惊得后退数步,忙不迭的回身跨上战马,抽刀前指,“你是什么东西?敢杀我亲卫?”

    青玄握着秋露,仰头望天,长叹道:“父亲、青霄哥哥,这些年了,阿玄好怀念和你们一起纵马草原的时光啊,那时阿玄第一次斩杀千夫长,你们还记得吗?袁纥大叔、梵家叔伯、高大叔,你们在天上还好吗?”

    阿史那瞧这小道泪流满面,自言自语,以为是胆怯了,咧嘴笑道:“你们瞧,这崽子怕的哭了,宰了他。”

    左近的几名突厥兵一磕马腹,兜头就是一刀。

    “青玄小弟,”沈惟仁眼见刀将及颈,青玄却动也不动,急的直叫。

    那突厥刀刚刚幻想着弯刀带起头颅,鲜血喷薄而出时,便见天地旋转,然后眼前一黑,原来飞起的头颅是自己的么?

    众人瞧着道童仍是立在原地,那突厥兵便身首异处,吓得不轻,是妖术?

    “一起上,”阿史那弯刀一指,二十余名左右的突厥兵便嗷嗷的扑了上来,瓜锤斧钺,剑戟刀枪,纷纷杀到。

    青玄终于动了,只见他身影一旋,避开刀枪,而后手腕翻转,长剑在雪地上画了个圈,正是那武当太极剑的起手式,口中大声吼道:

    “敕勒缦胡缨,秋露霜雪明。

    铁衣照玄甲,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青玄每念完一句,便有一名突厥兵倒下,八句诵罢,八人毙命,而后长剑一振,剑啸铮鸣,周边雪地被一道道无形剑气嘶嘶的划出道道痕迹,左近的几棵胡杨树哗啦啦的倒下,然后便只见一道清影腾空而上,空中传来一声怒喝:“杀尽北酋百万兵,腰前宝剑血犹腥,”一剑临空直下,便如空中流霜,剑气纵横,剩余的几个突厥兵刀断枪折,身体仿佛被巨斧从中劈开,嘭的一声分成两截,热血洒了阿史那满头满脸。

    “啊、啊、啊,”阿史那吓得大叫,宛若见到厉鬼,抖如筛糠,“这是什么剑,不,是鬼,是厉鬼”,弯刀都掉落马下,慌忙拨转马头,也不辨方向,亡命般的催动坐骑逃窜。

    青玄也不追赶,扭头看了眼沈惟仁。

    沈惟仁知道青玄过往,知道青玄心中恨意,只无奈的叹口气;同时,见这小弟将三十六式随意使来,便有如此威势,大为震撼,顿时情绪纷繁。

    倒是那达曼桃园,饶是见惯了战阵厮杀,此刻也惊的不知所措,见到突厥兵尸骸惨状,“哇”的吐了出来。

    稍远的一棵胡杨树下,赵震宇、张嫣然、温晚照均惊得掉了下巴,不意这随性小道如杀神临世,杀伐之盛,让人胆寒,而后瞧着一地肚肺肝肠,“哇”的吐了起来,直把晚饭吐个干净。

    原来青玄一行五人行到此处,便宿在林中,在大胡杨树下猎的两头雪狼,吃饱歇息,听得战马嘶鸣,眼见是胡骑交战,也不愿平白插手战阵,待见到阿史那贺鲁要欺负一女子,青玄更是认出了草原幽灵的衣甲制式,方才激起恨意,一怒之下杀将出来。

    桃园也顾不上这突厥兵惨状,急急检视族人,将阿巴兹和尚有气息的两名族人扶起坐下,撕下内衬,暂时止住伤口流血,这才走到青玄身前,扑通一声跪下:“多谢英雄救命之恩,我达曼桃园对长生天起誓,英雄但有驱使,我柔然全族必赴汤蹈火。”

    青玄原本转身欲走,听罢,忽的怒目圆睁:“你是柔然人?你是柔然人?”噌的一下抽出长剑。

    桃园被他气势吓了一跳,不知该答不该答,她哪里知晓,早年间,敕勒族受尽柔然役使,更兼北孤之战,柔然亦举族来犯,说是世仇也不为过。

    “小弟,”沈惟仁拍拍青玄的肩。

    “罢了,罢了,”青玄长叹一声,往事已矣,北孤之役,非战之罪,父兄实命丧李存义与潘霜之手,若是北凉军助力,区区北酋,能奈铁衣何?

    “你走吧,”青玄挥挥手。

    “英雄,我柔然人虽居塞外,却也是知恩图报之人,虽兵寡族弱,难供驱使,但此地数百里皆是雪原,我族王帐便在左近,不如去我王帐暂歇,让桃园略表心意。”

    沈惟仁诧异的看着这胡族女子,舍身庇护族人,不惧青玄杀意,知恩图报,不卑不亢,颇知礼节,倒小瞧了她。

    沈惟仁看着青玄,见他不语,便做主应了下来。

    桃园自去收拢战马,将受伤的族人扶上战马,而后伸手做请。

    沈惟仁这才跑到林中,将事言明,张嫣然、温晚照听得,均极力赞同,有战马代步,又有栖身所在,刚好盥洗盥洗,这些日子以来,和三名男子同行,殊为不便,她们本就是千金小姐,虽是江湖儿女,却也天生爱洁,赵震宇眼见如此,便也默认。

    几人上马,随桃园同行,因柔然族人皆负伤甚重,不能纵马疾驰,一路行来,除沈惟仁外,赵、张、温三人皆远远离着青玄,方才那场屠杀太过触目惊心,一时还未回过神来。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晚间,方才看到部落灯火,

    待策马走进,辕门外?一汉子高喊道:“公主回来啦,公主回来啦。”

    桃园放马缓行,进入部落,但见断壁颓垣,哀声遍野,想来这一战族人死伤甚重,不由垂下泪来。将阿巴兹等人安置妥当,便奔去王帐,堪堪赶到帐外,已听得账内啜泣连连,不由变了脸色。

    掀开帐门,但见父汗妻妾尽皆跪坐塌前,走进床榻一瞧,达曼可汗早已双目空洞,辞世而去。

    桃园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恸,抓住父汗早已冰冷僵硬的双手,放声大哭,“该死中原皇帝,该死的突厥,我定要千刀万剐了你们。”。

    沈惟仁、青玄五人站在帐外,无人搭理,见这柔然族内处处哀恸之声,进退两难,也不知如何自处。

    过了片刻,王帐帐门掀开,桃园双目红肿的走了出来,右手抵胸,单膝行礼,“英雄,父汗离世,一时失了礼数,这便安置诸位,抱歉则个,”说罢招呼女使,领五人在王帐右手帐篷歇下。

    桃园进入自己的毡帐,早有女使两人上前,仔细的为她卸下战甲,但见公主内衬锦衣尽赤,污血冻透在身上,哪里脱的下来,不由泪目,只得使温水细细擦拭,将血衣慢慢剥离,见雪白光滑的后背,横纵十余道疤痕,温水擦来,公主咬紧牙关,冷汗潺潺。

    “公主,且忍耐片刻,上了金疮药,将歇数日,便会好了,”女使带着哭腔。

    桃园也不应声,端起酒碗,连干三碗,方才说道:“不必顾忌,上药吧。”

    上药完毕,绑扎紧实,换上女装,桃园这才出的帐来,去瞧那些受伤的族人,但见阿巴兹几人被包扎得严实,早已睡去,放下心来,随后一问族人方知,如今族内精壮只得不足五百人,大多战死阵前,生者无不带伤。

    青玄与沈惟仁同帐,张嫣然、温晚照两名女子同帐,赵震宇独占一帐,此刻皆已盥洗干净,换上厚重的裘衣,柔然人以上宾之礼相待,奉上烤全羊、马奶酒,几人在帐内饱餐一顿,早早歇下。

    沈惟仁、青玄抵足而眠,青玄两眼看着帐顶,毫无睡意,沈惟仁瞧着,便凑近前来,说道:“小弟,想家了吗?”

    “是啊,大哥,可是,哪里还有家啊!”青玄叹道。

    “是啊,哪里还有家呢?何处才是家呢?”沈惟仁听罢,也喃喃自语道。

    沉默片刻,沈惟仁道:“睡了吗?”

    “还没有。”

    “恭喜小弟,已将归藏九剑与太极剑汇融贯通啦。”

    “大哥,我只略窥到些门径,离贯通远着呢。”

    “此间事了,咱们便找一清净所在,好好研习,你说呢?小弟。”

    “好的,大哥。”

    说罢,两人再不言语,待倦意涌来,便自睡去。

    次日一早,沈惟仁自睡梦中醒来,瞧见青玄不知何时已盘坐塌前毛毡之上,打坐冥思,周身雾气蒸腾,真气川流不息,不由赞叹,此子便在旅途,也是日日勤练不辍,勤勉刻苦,好生让人钦佩。

    便自起身,也不打扰,掀开帐门,但见达曼桃园早已在族中各帐巡视,招呼族人修葺毡帐,加固辕门,归拢战马,整理箭矢刀剑,不由赞叹这女子倒是性情坚忍,这般所为,想是严防异族再犯。

    “沈师兄早,”沈惟仁一瞧,见张嫣然和温晚照立在帐门边上招呼,便一拱手,微笑回礼。

    两位女子哪里见过草原部落,看这个也新鲜,看那个也新奇,便携手四处张望,兴奋不已。沈惟仁走到几个柔然帐中,瞧着伤患不忍,便帮着接续断骨,绑上夹板固定;对那些刀剑伤者,封住穴位,止血绑扎,手法娴熟,便是那族内巫医,也大大不如。

    “多谢相助,”沈惟仁回身一看,桃园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了。

    “公主,这里缺医少药,沈某只能略尽绵力,难为无米之炊啊,”沈惟仁叹息道。

    “英雄,我族不擅草药医石,您费心啦,”桃园单臂行礼。

    沈惟仁摆摆手,自去忙活了。

    待到午饭时分,便有女使来请,沈惟仁替一伤者绑扎完,便拍拍衣襟,随女使进入王帐之内。

    但见青玄几人已分坐案前,桃园居中坐下,赵震宇正在夸夸其谈中原物阜民丰,豪杰辈出,桃园微笑应答,见沈惟仁也到了,便招呼族人呈上酒食,举碗道:“昨夜仓促,委屈诸位英雄,今日略备薄酒,谢英雄援手活命之恩,”说罢豪爽的仰头喝干。

    “公主客气了,我中原侠士锄强扶弱,份数应当”,青玄尚未发话,那赵震宇倒是起身朗声道。

    “还未敢请教诸英雄名姓?”桃园端起酒坛,亲手逐一为几人续满烈酒。

    “在下武当派首徒赵震宇,这两位是昆仑派掌门千金张嫣然、花间派掌门千金温晚照,哦,那位是我派沈惟仁,至于那位么,青…?”一路同行,赵震宇竟也不知青玄全名是甚,师承何派。

    沈惟仁端起酒碗,轻声说道:“公主,我这位小弟是翠微山的青玄道长。”

    桃园听罢,朝赵、张、温几人颔首示意,便不再理会赵震宇,径直来到青玄案前,将青玄酒碗斟满,双手托起,单膝跪下,奉到青玄眼前,“青玄仙长,柔然阖族敬恩公。”

    青玄也不多言语,接过酒碗喝干,沈惟仁倒见机,虚扶一把,反是赵震宇尴尬不了,恨恨的坐下,喝了口闷酒。

    桃园毕竟心思玲珑,见这赵震宇似是一行人中辈分最高者,也不好冷落了,便也频频敬酒,赵震宇这才缓了脸色,频频夸赞公主不让须眉,自身武艺不凡,是江湖翘楚云云。

    酒酣耳热,青玄轻叹一声,想着斯人已逝,今日竟在柔然王帐饮酒,也不想计较前尘往事,这才开口询问道:“公主,我等适逢其会,受之有愧,现下却有一事求助,我等本欲往燕然山,只因这大雪封山,天地一色,寻路不着,不知公主可知那燕然所在?”

    “燕然山?我不曾听说,不过,恩公,柔然西北二百里,倒有座黑石山,我柔然世代放马黑石山东麓,那是我族中水草最为丰美的牧场,不知是否便是恩公所言燕然山。”

    “黑石山?”

    “不错,那黑石山顶虽终年覆雪,奇在半山处云雾缭绕,植被茂盛,隐现庭阁,山下水草茂盛,恍若夏冬有别,山腰处大石上刻有大字,我族中智者曾说,那是封山之类的铭文,只是瞧不真切,我族中也有人好奇上山去瞧,但山腰处有处深涧,逾越不过,攀援不上,只能作罢。”

    沈惟仁听罢喜道:“不错,必是燕然山了,山顶覆雪,其下温润,雾气蒸腾,必是有地热泉眼,那铭文必是《封燕然山铭》,那是勒石记功所在。”

    青玄也喜道:“勿使燕然上,唯留汉将功,没错,是《封燕然山铭》,黑石山定是燕然山,既如此,我等便稍作休整,即便前往。”

    几人均欣喜不已,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意此山便在左近,顿时一扫颓唐,向桃园致谢,酒到碗干。

    五日后,桃园将父汗安葬,祷告长生天,便带领二十余族中精锐,直送出百里,沈惟仁不肯让其再送,只说柔然忽逢大变,桃园不可远行,且柔然所赠衣裘酒食甚全,不劳远送。

    桃园听罢,也不顾作扭捏,便与众人挥手告别,更言明,无论何时何地,但有驱使,柔然必尽全族之力相助。

    五人身披厚裘,头戴毡帽,纵马前行。赵、张、温三人只愿早日寻到掌门,回返中原,稳定门中局势;青玄但愿师父就在燕然,早日赶去助其早日寻到那女子,打听到师娘下落,至于寻到之后呢,却也茫然不知。

    沈惟仁跨坐马上,遥望西北,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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