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里那两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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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幼爱玩的我，读了不少的天涯旅游文章，赏玩人家的描述，以代替我不能亲身感受的羡慕。如今又怕花钱受累挨挤，不敢往远处名山大川跋涉，所以只好就近于城里城郊漫游，在看惯了的不起眼景致中寻找一点逛景的体验和享受。

    一天，来到城外一块老坟地。盆碗粗细的松柏围成面积不大的一块长方形，树阴下不规则地静座着大小高低几个坟头，和新立与风雨剥蚀了的石碑。唯偏后正中最大的那个坟头前，有一石头供桌，低矮敦厚。坟地上方虽风和日丽，而那清凉的树阴下，荒草丛生的地面上，阳光失色，鸟雀凄然飞窜枝间，风儿摇动心扉，肃穆寂静的气氛，让人不无悚然的敬畏。缓缓步入坟间，见不久前扫墓遗留的花束残梗和花圈竹环还在，未被风雨吹没的纸片，压在坟头已经惨淡了色彩。此处无人胜有人。逝者与生者都无形影，而看不见摸不着的亲情，回环于我这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心间。令我油然思忖那生活过的人，一生是怎么度过的？

    信步来到一方碑前，碑文极为简单，隽刻着七个感人泪下的大字：爸爸妈妈安息吧。下面是署名年月日。没有用‘先父慈母’的称呼，也没有古文言词语。想必是沿用了青少年时代那熟悉了的呼唤声吧。

    惟独此坟一侧柏树旁边，有一棵藤萝，腕粗的藤干在地面盘绕几圈后，拧扭着在柏树胸高处攀缘而上，随柏枝层层枝枝伸延，蔓蔓下垂，稠密的绿叶间，依稀尚有即将凋落的串串紫花，点缀似柏枝针叶自己的花朵。

    那棵柏树，笔直的主干约四层楼高。一丈以上，侧枝微微弯垂枝梢上挑，枝枝呈螺旋状四周辐射伸出，形如半撑的大绿伞。初夏的生气给它冬春赭绿的叶面润泽上清新的嫩绿，依然那么生机昂然，丝毫没有在藤蔓缠绕下不堪重负的疲萎歪斜，依然那么挺拔，丝毫没有停止生长的姿态。

    藤萝柔韧坚实的茎干，一直生长到它可以枝杈旁生的柏枝部位，才开始吐丝一般地疯滋新条，密密的小叶子簇拥成堆，浮泛出黄绿的娇嫩色调。筷子粗细的藤条，已经比人的手指还有力的缠绕力，紧紧搂住它依附的柏枝，上下左右寻找一切空隙布满自己的衍生嫩枝，说不上任意，它需要生存，而且柏树也没有因为它的纠结而枯萎，它不会让柏树死掉，以致于自己从新匍匐于毫无保障的地表。

    俯视脚下四周，坟间是厚后的细小枯茎和碎叶，青草杂乱丛生，高的没膝齐腰，蜘蛛随处结网。逝者遗骸寄居的地方，确实是人间最荒凉凄楚的去处。漫步浏览几个石碑，复来到‘爸爸妈妈安息吧’七个字前驻足良久，怀思立碑人年龄事业身份和心情，想象着他们父母子女相处的时日里，可能会有的欢歌笑语情景，和送别入土时的痛彻肺腑的悲伤。

    爸爸和妈妈这两个声音包容的情意，在儿女心中对两老有生理上和心理上存在着差异的念头吗？儿女有那种：爸爸应该这样这样妈妈必须那样那样的心理要求吗？作爸爸的几个不是间作着妈妈，而妈妈又何尝不是间作着爸爸呢？看到如此简朴直呼爸妈的碑文，使人联想到：他们生前相处时，他们之间的性别与责任义务是没有被辨认识别过的，所以，子女为父母立了‘爸爸妈妈安息吧’的同等而亲切怀念的心碑。

    一片萧萧的坟地，一块小小的墓碑，刻写下了人间的冷暖。

    天涯旅人，我们最终寄居在哪里？最美好的地方是在后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