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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山的眸中含着浓浓的乞求,整个人又像是尊石像似的跪在那儿,宇文丹花望着他,一个“不”字就这么梗在喉头,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闭上眼,她原想冷硬地拒绝,可是却在闭眼前不经意地朝那个几乎快要油尽灯枯的老太太瞧上一眼。
这李泰山也是孝顺之辈,就这么拒绝他,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她不是樊衣甫,做不到他那种冷血冷心,罢了,就帮上一回吧!
“好吧!”
她的答应让李泰山大喜过望,直冲着宇文丹花就要向拜菩萨一样的磕头,要不是她眼明手快制止他,真要被人当成活菩萨了。
“谢谢姑娘的恩德,以后不论姑娘有任何需求,只消支人说上一声,在下必定尽心尽力。”
“李爷快快请起,我瞧老夫人的状况也不是很好,你先遣人将老太太慢慢护送进城,我换个衣裳,交代个事,随后便来。”
事情,真的不如宇文丹花所想的那样简单,当她目送着李泰山和老夫人离去,进了屋、换了衣,才步出厅堂,这才发现还有一群人在厅里等着她。
在换衣的时候,她终于想起了李泰山的身份,他可是城里出了名的商贾,来头并不小。
可她再扫眼,眼前的众人个个身着华服、穿金戴银的,她在心中忍不住暗叹了一声。
瞧瞧那樊衣甫究竟替她找来多少麻烦啊!可帮了一个,能不帮第二个吗?
先不说得罪人这事,就说他们个个携老扶幼,还外带一个病患,不想再见亡魂的她,哪里能够袖手旁观。
这该死的樊衣甫竟然来这阴招,也真是够狠的了。
幽叹了长长一口气,宇文丹花就算不想招惹,也还是被迫搅了进去
又傻了!
瞧着虎子犯傻的模样,宇文丹花的眉头忍不住往中间兜了去。
可她还来不及和虎子打声招呼,就被樊衣甫那大爷懒洋洋地唤了去。
他大爷倒好,她都已经答应了,李爷也将人给抬进铺子了,可偏偏樊衣甫不见到她,就是不肯诊。
逼得她只好丢下一屋子的人,匆匆赶到他的医铺子。
纤足才跨进门槛儿,樊衣甫就迫不及待地朝她招了招,非得要她端坐在他的身边,他才肯好好替李老太太诊脉。
每每想起他拿任性的行为,她就难以克制地瞪他一眼,可是愈瞪,他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灿烂。
“寒气入了肺,没得”
对于这种寿命将尽的老人家,他懒得动脑筋,正想开口让李泰山回去准备后事时,宇文丹花却抢先一步的说道:“你别又耍人,李老爷很孝顺,就算看在他孝顺的份上,你也得帮他一帮。”
冲着这句话,本来打算偷懒的樊衣甫便执起了毫笔,在空白的药单上快速的写下了几个药名和份量。
“拿去吧,一天四回,得用五碗水熬成一碗水,最迟五日便可痊癒。”
言简意赅的交代完,樊衣甫很是满意的看着颇为上道的李泰山,在桌案上留下两包看起来份量不小的诊金,便欢天喜地的离去。
“明明可以救,为什么不救,需要那么铁石心肠吗?”见状,宇文丹花忍不住本哝道,但说是咕哝,可又像是存心说给樊衣甫听的。
“心绪不佳我为何要救?”樊衣甫不满地应了回去。
“那现在又为何救?”她没输人,结结实实地给顶了回去。
原本的好脾性全因为这个任性的男人而消失殆尽。
“因为你来啦!”
好理所当然的说法,听得她的心一蹦一跳的,全都乱了章法,但她又不能表现出内心的慌乱,只好极力克制住。
“这又关我什么事?”
“若不是你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还出尔反尔,我用得着心情不好吗?”
利眸一瞪,骇人的精光尽出,虎子都聪明的往后退了三步有余,可宇文丹花却完全没被吓着。
“等会再医个人吧!”
瞧着聚集在门外愈来愈多的人,宇文丹花知道樊衣甫重新执医的消息已经不陉而走,方才聚拢在她家的人又全都回到医铺子前了。
“要我医人,简单!”
这话听起来便是有下文,宇文丹花也没装笨,直接问道:“条件是什么?”
“同上回一样,你当我的女人,我医你开口要我医的每一个人。”
“你需要那么固执吗?”
这阵子她仔细的想过了,从那天的景况来看,这男人和段剑筝的纠缠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以往他不需要女人替他挡着,没道理现在需要。
在她看来,他会这么要求,其实不过是想将她扯入这浑水之中。
至于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当她还是黑风寨的地下寨主时,曾经得罪过他吧,所以这回他是来报老鼠冤的。
“答不答应在你。”
樊衣甫好大方的给了她选择权,他心中很清楚,他对她很是大方,因为先前的那步棋,就算他不逼她,多得是旁人会逼她。
而改头换面的她,心软得紧,瞧不得人死,更瞧不得生离死别,她的心软正好成了她的弱点。
“如果我不答应的话”
“这几年我银子也捞够了,若是你不答应,我正好把铺子收起来,好好的游山玩水去。”
樊衣甫将自己、心中的盘算说了出来,语气不带半分威胁,可是威胁的劲道却十足。
“你以为我很闲吗?我还有许多事要打理,得开绣房让嫂子们有事做,还要种菜养鸡,还得督促长工”
她随便一说,这些事儿就占满了她一天的时间,她哪里还有时间分神过来这儿呢?
闻言,樊衣甫点了点头,顺手就把刚才李泰山搁在桌上的两包银子递了一份给她。
“这是做什么?”
“这是李员外要给你的酬金。”
养鸡养鸭多辛苦,只要好好的端坐在这,谁不乖乖奉上亮澄澄的银子!
“这我不能要。”她又没做什么,没有资格拿。
寨毁人亡是老天爷对于任性的她的惩罚,宇文丹花曾经发过誓,从今以后都要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樊衣甫望着她的眸子几许思绪流转,这是他头一回这么瞧着她,那眼神认真得让人心慌。
别开了眸,错开他那令人心乱如麻的眼神,如若她还弄不懂自己的心思,她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回视,可就因为认清了,所以她害怕。
怕自己一时不注意就坠入了他眸中的深渊,万劫不复。
“拿去吧,你说这银两够不够给寨里的孩子盖一间大大的书房,再请个老师,教他们读书认字?”
“你”这个该死的男人,总知道该怎么往她的弱点撒饵。
“我真的不能拿,我发了誓要靠自己的力量领着他们活下去的。”
虽然心动了,可是宇文丹花却坚持不肯拿那笔钱,虽然拿了的确会让她的日子轻松很多,但是不想再纠缠了啊!
“你也同她一样的固执。”
说这话时,樊衣甫的眸中染着深深的思念,而那种真挚的眼神却彻底地吸引了宇文丹花的注意。
“你说的是谁?”
“青青。”
如果她一直是那个刁蛮任性、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该对她好的宇文丹花就好了,这样他便不会错认,更不会因为她,而勾起他早已深埋的情绪和思念。
“青青是谁?”
“一个善良可人、对谁都好的小姑娘,我与青青”樊衣甫似是失了神一般喃喃说道。
对于这个从来不曾见过的樊衣甫,宇文丹花虽然有些诧异,但双耳却忍不住仔仔细细地听着。
“青青和我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爹还是咱们镇上的大夫,那年咱们家乡闹了旱灾,我们从有积粮吃到没积粮,再从有树根挖到没树根,直到她爹眼见生活真的不行了,就打算带着女儿到别的地方讨生活。”
樊衣甫缓缓地说道,宇文丹花也静静的听着,一时之间,仿佛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她什么都听不到。
“结果青青心软,放不下我这个孤儿留在家乡被活活饿死,死活都要央着她爹带我一起走”
“然后呢?”他话语一顿,听得认真的宇文丹花忍不住急忙开口追问,一颗心也为他以往的遭遇而揪着。
“后来咱们到了四川,他爹说那儿深山野岭极多,就算是做个找药人也一定能活得下去,咱们一行三人就在苗疆的村落落了脚。
“那几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那时我的身旁有善良的青青,有视我如子的师父,我的医术都是他教的。”
“那青青呢?”既然是青梅竹马,他的语气中又有着浓浓的眷恋,此时此刻他又怎会孤身一人待在阴县?
难不成是青青别嫁了,所以他才怕触景伤情,离开了苗疆?
“我和师父成了找药人,时常隔三差五的不在家,青青又是一副软心肠,某次她救了一个受伤的公子哥”
“所以她别恋,嫁给旁人了?”不等他说完,宇文丹花就急着抢话。
谁知她的臆测却换来他的一记狠瞪,而且还有随时会翻脸的迹象。
“青青不是那种人,我不淮你这么说她。”樊衣甫咬牙吐出警告,不许任何人说上一句青青的坏话。
宇文丹花心一沉,但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浅笑,却不再接话。
似是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但向来唯我独尊惯了的樊衣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缓和窒闷的气氛,只好继续把故事说下去。
“那个公子哥儿对青青一见锺情,虽然明知青青对他无意,却仍硬是将她从山里掳进城去。
“我和师父去救人,不但没将人给救出来,还惹上段剑筝这个大麻烦。”
说到那总是一厢情愿的两兄妹,樊衣甫脸上的狠戾更甚,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个故事,难怪他对段剑筝完全没有好脸色。
说着说着,樊衣甫淡淡地瞥了宇文丹花一眼,便见她一脸心疼,不知怎的,每每想到这事总是绷着的一颗心,竟然松了些。
“结果你说怎么着?”樊衣甫冲着宇文丹花问,完全一副她不答腔,他就不再说下去的模样。
宇文丹花无奈地叹口气,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着?”
“结果他们兄妹俩为了得到我和青青,便暗中在我们的身上喂了毒。”
听到这里,宇文丹花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爹为了救我们,彻夜研究解毒之法,不过短短时日便积劳成疾,过世了,临死前,他说他将青青许给了我,要我守着她一生一世。
“可惜,老天爷没给我这个机会,青青因为忍受不了毒发之苦,又不愿屈服于段仰卿的威吓之下,某天夜里她拉着我陪她看星星,说了好多话,逼着我答应若她有什么万一,绝对不能替她报仇。”
听到这里,宇文丹花的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想来青青姑娘早已有了离世的念头了吧!
“然后咱们真成了夫妻,相拥而眠,可当我醒来,见着的便是她七孔流血、早已气绝的模样。
“在我初次见到你时,便发现除了性子不像之外,你跟青青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这话像巨钟一样撞进了她的心坎儿里,所以他对她的好、对她的任性,其实都是因为她长得很像青青姑娘。
她懂了!
难怪虎子每每见着了她,都像是见鬼似的。
也难怪像他脾性这样古怪的男人,竟然能忍着没有一刀取了段剑筝的性命。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答应了青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