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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征在松下一口气后,疼痛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他能忍疼。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人一旦有了依靠就格外的脆弱。
还记得最初见到温晴的时候,身上中了两枪,他却觉得可以忍下来,可以思考,可以不吭一声的默默抽烟。
只是如今。
被人抱着,不断的给予温暖和体贴。
似乎那些意志力也渐渐变得脆弱,而疼痛扩散到了无限大。
努力将脆弱的想法摒弃,努力将分散的思路凝聚,克制着不要呻吟出声,只是眼前的光亮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一般,一闪一闪的在变小。
身体被大范围的挪动了一下,像是戳到了最疼痛的神经,白征大力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
如今抱着自己的人已经换成了何瑞,温晴正在起身。
“干吗……去?”白征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像是花费了所有的力气般开始大口的喘息,一双眼却固执的锁在温晴的脸上。
“警戒。”温晴这么说着,贴着直升机的一侧探出了头,马上又收了回来,然后转头看向白征,“什么都不要管,好好休息。”
白征苦笑了起来,如果可以好好休息他也希望,希望能够第一时间治疗,只是……
温晴突然窜起,扑进直升机,雷霆般的将那边的舱门关闭,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看向何瑞,“转移地点。”
何瑞疑惑的看着温晴的动作,还以为要把白征抬到机上,没想到竟然是往高射炮的后方转移。
不过,很快他想明白了,相比较这个大铁块而言,直升机确实不安全,油箱一旦被打爆,他们几个会尸骨无存。
转移的过程像是又死了一次般,白征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猜测着后腰的子弹到底打在了哪里,为什么疼痛感诡异的难受,就像是连呼吸都被夺取了一样?
胃吗?
有这个可能吧。
那里传来的灼烧感就像是胃液在腐蚀内脏一样。
想到这个可能性,白征猛的抓住了何瑞的手腕,狠狠的瞪着他,“如果,如果战斗拖的太久,我昏过去,不要打镇痛剂,我能扛过去。”
何瑞莫名其妙的点了一下头,将白征的头抬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身边,“要垫着吗?”
白征摇了一下头,视线再次恍惚,眼睛不由的闭上,直接倒在了沙地上。
何瑞把外套脱了下来,折成一个小方块,垫在了白征的头下,“再坚持一会,战斗应该不会拖很久。”
“嗯。”白征应了一声。
“看现在战场的情况似乎已经进入稳定期了,具体死了多少人不太清楚,但是国际刑警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何瑞看着战场情况一路分析,一来是让白征能够分神,二来可以告诉他不用担心。
“加麦尔……”白征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看到,但是应该在安全的地方,他有三个保镖为他挡子弹,放心,他不会死。”
不光货物不能丢,加麦尔也不能死,所有后续的任务都必须要有加麦尔的存在,一旦加麦尔出事,这些年的努力,那些牺牲的同伴就全部没了意义。
“所以……我估计要不就鱼死网破,要不就暂时停止战斗,等待支援。”
“嗯……”白征点头,脑袋里的思路已经被撕碎,他甚至不能提出任何的质疑和意见,只是被动的听着,接受这些或好或坏的分析。
“一然他们来了。”何瑞一声惊呼。
白征睁开了眼。
周一然、赵志强等四个人带着一身的硝烟,像是穿越了整个战场般,冲到了眼前。
夜太黑。
白征甚至看不到他们脸上的神情。
只是莫名的觉得心里发酸。
或许,他们很难过,愤怒的像是想要嘶吼,但是却沉稳的将所有一切都压在了心底。
温晴迎了上去,双方四目交接,甚至没有多余的言语。
缅怀和悲痛是活下去之后的工作。
这样的战场,没有给他们失声痛哭的权利。
或许,就是因为死亡在靠近,他们的行动更加干脆利落。
双方一碰头,10秒后就分散开来。
在安全护卫的范围内进行合理的反击,是他们此刻的任务。
白征几乎瞬间就被包围在了安全范围里。
温晴再次走了过来,单膝跪在白征身边,低下了头,在他的耳边说道,“我要去加麦尔那边了解情况,这里很安全,放心。”
白征点了一下头,手腕突然刺痛了起来,这是国安局的信号。
迫不及待的将手抬到眼前,温晴刚刚站起的身子马上又蹲了回去,很好的将她的行动掩藏了起来。
表盘上的光亮在不断的闪烁,时长时短。
白征的视线模糊,辨认了很久都无法解读,就在第三次重复播放的时候,何瑞开口道,“外围拦截。”然后突然眼中猛的一亮,笑开了牙齿,几乎是失态的大叫,“外面的被拦截了,哈哈,被……”
温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狠狠的瞪着他。
何瑞讪讪的笑着,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低头看向白征,“看来我不用当英雄了。”
救兵终于来了,国安的人马出动了……
这一刻简直美好的让人想要尖叫!
“好……”白征扯开了嘴角,这一刻,似乎连身上的疼痛就降低了很多。
“战斗应该很快就会结束。”温晴直起了身,绷紧的眼角也松缓了下来,她在白征的脖子上摸了一下,轻轻安抚,“我去加麦尔那边。”
“嗯……小心……我等你回来!”白征点了一下头,挤出了笑。
何瑞抓住了温晴的手臂,“其实你可以晚点过去。”
温晴摇了摇头,还是站起了身。
心里底是一回事儿,但是有些事,有些戏却必须要演。
在这样的战情下,如果不惊慌的想要知道支援什么时候过来,未免也过于淡定。
何瑞开始并没有察觉到白征的异样,继续注视着远处的火光,嘴里念叨着。
在何瑞絮絮叨叨的声音中,枪声在不知不觉中消失,甚至就连参与对战的人都突然发现为什么耳畔这么安静,安静的像是掉进了深海,四周空无漆黑。
是……战斗停止了吗?
没有人敢冒头,敢追击。
只是不停咀嚼着,希望想象中的画面成真。
突然间,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句,“跑了!他们跑了!”
声嘶力竭的大吼在诡异静谧的环境下格外的突兀,所有人冷凝冰冻的心脏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敲击,然后一点点的龟裂,露出柔软的内里。
活着的,他们活着!
突然有人猛的从掩体里跑了起来,高高举起步枪,想要放声嘶吼。
但是在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后,声音像是被硬生生掐掉了一般,了无声息。
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躺着昨天还一起喝酒的兄弟,
悲伤瞬间化作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周一然收起枪默默走了回来,在看见那铺满了一层黄沙的人时,突然捂住了脸,压抑沉痛的悲嚎从喉咙里倾泻了出来。
哭声成了背景,一个个身影萧索而痛苦,
兄弟,一路走好……
打扫战场。
死一般的沉寂。
似乎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沉默的压抑的愤怒的情绪在心底酝酿,却找不到发泄的方式。
死去的人被聚集在了一起,有些被炸弹炸的面目全非七零八落,还有飞机爆炸坠毁而完全烧散在空中的人。
伤员轻点了出来,被送上飞机,进行紧急救护。
剩余的人留在原地等待新的人手过来。
温晴走到白征的身边,看了一眼正在远处失声痛哭的战友们,眼底一片黯然,带着血渍的手指抚上白征的鬓角,冷汗和抖动通过手部的神经传递了过来,深深的刻在脑海里,太阳穴似乎也跟着抽搐了起来,隐隐胀痛。
“情况怎么样?”温晴抬头看向何瑞,眼前的白征都人已经蜷成了一团。
“不是很好,刚刚好像昏迷过一次,然后又很快醒了。”
“现在呢?”
“昏迷中。”
温晴点了一下头,手指悄悄的抖动,昏迷也好,至少没有那么痛苦,“现在能动他吗?”
“应该……”何瑞摇了下头,“应该不行,他的伤不太对劲。”
“怎么了?”温晴眉心紧蹙,瞬间沉下了脸。
“这个抽搐的状况……那个部位,”何瑞的手在白征腰部的伤口上画了一圈,“不是胃部就是胰腺,可能有些酸性物质正在流出来,一旦挪动,那些东西会更多,他的内脏……”
“没事的,他能挺过来,这里没有仪器。”
何瑞舔了一下嘴唇,看了眼白征蹙紧的眉心,“注射镇痛剂再挪动吧,如果疼痛挣扎的话,酸液流出的更多。”
温晴的眉心又蹙紧了几分,仔细打量白征不断抽搐的身体,然后点头,“嗯。”
白色的液体随着注射器打进了静脉,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等待药效发挥效果后将人搬走。
白征之前进入了浅层的昏迷状态,脑子里好像清醒无比的能够知道外界的情况,但是却无法有效的指挥身体行动。
为了抵抗疼痛,灵魂似乎已经和*分离,飘离在外。
镇痛剂……忘记我说的了吗?
如果可以,白征想要挪动一身体,拒绝何瑞的提议,只是就连一根指头动起来都那么困难。
艰难而痛苦的集中所有意志力,将手腕翻转了过去,下一秒却被人抓住有什么流淌了进来。
不……不要……
想要开口嘶吼,却最终只是身体无力的挣扎,腹部的疼痛一路灼烧到了喉咙,最后溢出口的只有轻轻的呻吟。
温晴看着手腕上的表等了三分钟,然后又焦急的看向直升飞机那边,竟然还没准备好。
周一然了然点头,带着人过去帮忙。
突然之间,趴伏在地的白征大力挣扎了起来,像是疼痛难忍般的抽搐,手臂却抬起大力挥舞,挤压痛苦的五官像是把利剑插进了旁观者的心脏。
何瑞将人狠狠压住,就怕酸液流出来的更多,然后焦急的看向温晴,“怎么没有用?不是已经到时间了吗?”
温晴眉心蹙紧,看着挣扎不断的白征,也不太确定计量够不够,像他们这种耐疼痛训练已经达到A+的人,能够出现这种状况,很显然已经远超了疼痛范围,而且……内脏不停的被酸液灼烧能有多疼啊。
白征挣扎的越来越凶,两个人甚至已经无法将他压平,整个人已经完全蜷成了一团。
温晴当机立断的开口,攥了攥拳头,“先上飞机。”
何瑞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起身到处找担架。
身边的人全部离开了。
温晴看着眼前将自己抱紧剧烈抖动的男人,心脏似乎也随着快速的颤抖了起来。
她伸手抹去白征脸上的沙粒,指尖轻柔得已经不知该怎么办。
然后,转过头,用力吸了口气,逼回眼前的一片水光,用力睁大眼睛寻找何瑞的身影。
远处,何瑞几乎是抢的将担架从一个人的手里扯了过来。
对方在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恼怒,在这种时刻,都希望自己的人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
何瑞像是没听见一般,转身就跑,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担架的一角。
看到这一幕,温晴眼底瞬间泛起了冷冽的寒光。
这样的争夺并没有持续很久,何瑞直接从身后掏出了手枪,在对方的脚边开了一枪。
“嘭!”
刺耳的枪响惊动了所有的人,刚刚放下武器的恐怖分子瞬间举枪对准了何瑞。
何瑞冷冷的看了一圈,转身,拖着担架就走了过来。
“*!谁让你抢的,滚!”毫发无损的加麦尔大吼道,毒蛇似的眼睛透过何瑞,看向了抽搐的白征,眼中是少有的真诚。
何瑞没说话,只是扬了扬头,嘴巴咬得死紧,泛起了白色。
“我帮你!”
在将白征搬上担架的过程里,加麦尔亲自动手帮忙,意料外的担忧白征的伤势,甚至用波斯语念出了许多的祈祷,虔诚的祝福。
温晴对他点了一下头,抬着白征上了直升机。
加麦尔见机上已经有了一名重伤伤员,于是点头让这架直升机先走。
飞回去的时间像是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表盘,时间被拉长,无限的漫长。
之前注射的镇痛剂似乎没有效果,白征在机上的时候挣扎的越来越凶,腿部和腹部的束带几乎完全勒进了肉里。
温晴和何瑞无奈,只能为他注射了吗啡。
比起普通的镇痛剂,吗啡的效果确实是最好的。
只是通常来说,如果可以忍耐他们都不愿意注射吗啡,这种东西的成瘾性太强,一旦持续注射的次数过多,断掉之后就会变的很痛苦,还要进入戒断流程。
但是只有一两针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至少不能让白征再这样挣扎下去。
很快吗啡发挥了镇痛的效果。
白征安静了下来,四肢松软,眉目柔和,静静的躺在了担架上,陷入了昏睡。
何瑞跪在旁边将束带解开,悠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之前为了按住白征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所以,脚下一软,虚脱般的靠坐在了地上。
温晴的外套已经丢在了战场上,衬衣还裹着白征的手,如今上身只穿了一件沾满了血迹的迷彩短袖,露出的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用这个把伤口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温晴点了一下头,深深的看了何瑞两眼,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战友牺牲,白征受伤,还有随时可能来临的危机让她无暇他顾,现在才想起,这个男人之前做了什么承诺,为了消灭证据,毅然的赴死。
所有不好的印象像是顷刻间被水洗去了一般,留下的只有浓浓的钦佩。
在这里,
走上这个战场,
没有人是孬种,
只是带着的面具太多了,多到就连他们自己都快要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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