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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太太和梅丽一路来劝清秋的时候,金太太屋子里还坐着一屋子的人,等着消息。过了许久,还不见金太太回去,大家就料着这里头多少还有些别的问题,因之在屋子里的敏之、润之有些不放心,首先跟着来。二姨太因为梅丽来了,怕小孩子不知道利害,会乱说了什么话,也就紧随在敏之之后,立刻清秋屋里热闹起来。大家说了大半夜的话,依然无结果。金太太看清秋对梅丽的感情,似乎还不坏,就让梅丽陪着清秋在这里睡,然后才大家散去。清秋倒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有了人陪着说话,什么问题谈到了,都讨论一阵,好在也不顾虑什么了,话倒可以说个痛快,竟忘了睡觉了。二人说话说到三点钟,还是梅丽先疲倦了,慢慢地睡去,清秋叫了她几声,不听到她答应,也就睡了。
次日清秋醒来,已有十点钟了,在枕上一睁眼时,便看到燕西在开箱子拿钱。猛然看到,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将眼睛闭了一下,再仔细看看,可不是他匆匆忙忙打开了箱子盖,在那里点着钞票吗?清秋也不作声,由他拿去。他将那箱子关好,又把箱子搬开;把最下层一口铁皮箱子,先打开了,然后弯着腰去开里面一个小保险盒子的锁。原来这个盒子,本是金太太一个不用的东西,清秋要了来,就装她一些珠宝首饰。最初燕西拿来的款子和存折,本也要搁在这里面,燕西怕清秋随时可检点数目,不曾答应。这时燕西打开了保险箱子,清秋还疑心他忽然谨慎起来,要把他所有的钱,全放到里面去,因之也睁眼望着,依然不动声色。及至他把保险箱打开了,并不是放东西进去,却是捧了首饰盒子出来,拿了一个小蓝绒的长盒子,向身上一揣。清秋一惊道:“你这是作什么?”燕西一回头,见清秋是醒着,重声答道:“你管我作什么?”清秋坐了起来道:“我亲眼见你把一个小盒子揣到身上去了,那是一个珍珠别针,不是你用的东西,你为什么拿出来?”燕西道:“我不能用就不能送人吗?”清秋一板脸道:“那不行!”燕西放下首饰盒子,掉转身来对着清秋微笑道:“不行?是你冷家带来的东西呢?还是你自己挣的钱买下来的东西呢?”清秋道:“不是我冷家带来的,也不是我挣钱买来的,但是这东西也决计不能说是你的,不能让你拿去。”燕西道:“是我金家的东西,我姓金的人就能拿。你能说是你的不让我拿去吗?”他一面说着,一面盖这铁色皮盖子,大有了却这层公案之势。清秋只得一掀被条,坐在床沿上踏鞋子。燕西望着她道:“怎么样,你敢在我手上把东西抢了去吗?”清秋道:“我抢什么?这东西固然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你母亲赏给我的。就算我不配得着,我也不能辜负老人家那一番好意,应当原物退回去。你要拿去卖掉也好,你要拿去送人也好,但是必定要把母亲请了来,将话说明,你就是把所有的首饰,完全搬了去,我也不哼一声。要不然,我是穷人家的姑娘,将来追问起东西来,还不知道我带到哪里去了,我岂不要蒙不白之冤?”他两人一阵争吵,把梅丽也吵醒了,睡意朦胧中,听到燕西有拿了东西要走的意思。便也坐起来,她一头的短发,睡得象乱草团一般,两手抬起,爬梳头发,眼睛视着燕西,看他在作什么?见他脸上凶狠狠的样子,箱子又搬得很乱,心里便明白了。因皱了眉道:“七哥,你怎么着?简直一点都想不开吗?无论什么事,总有个了结的时候,你就是这样老往下闹去,也没有大的意思!”说着,伸着手扶了清秋的双肩,向下带推着道:“清秋姐,你又何必起来?躺下罢。”清秋道:“他把母亲给我的东西要拿走,我能置之不理吗?”清秋趁着这个机会,就把燕西今天来拿东西的事,完全说了出来。梅丽道:“七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个珍珠别针,是女人用的东西,你何必拿去?”燕西道:“我怎么没有用?我不能拿去送人吗?”清秋道:“八妹,你听听,他分得的钱,我不能动一个。我分得的一点首饰,他反要拿去送人。我穷要穷个干净。叫李妈把母亲请了来,把我所有的首饰,完全收了回去。”燕西不拿东西了,将两手向西装裤袋里一插,向沙发椅子上坐下去,两脚架了起来,冷笑一声道:“你真能穷得干干净净,有点难吧?不说别的,你照一照镜子,由头上到脚下为止,哪些东西是金姓的,哪些东西是姓冷的,请你自己检点一下。”清秋突然站立起来,指着燕西道:“你就这样量定了我吗?我今天就恢复原来的面目,不用你金家一点东西。这是你的戒指,你拿去。”说着,左手在右手指头上,极力一掳,脱下那个订婚的戒指,向燕西怀里一抛。接着弯了腰将鞋子一拔,随手在床栏干上抓了一件长衣,向身上一披,向外便走。梅丽因为在清秋这里睡,没有穿睡衣,穿的是件短的对襟褂子。看见清秋向外走,也来不及芽长衣了,见椅子上有一件夹斗篷,连忙随手抓了过来,就向身上一披,口里喊着道:“清秋姐,你到哪里去?”口里说着,赶快就向外面追了出来。
清秋刚出院子门,梅丽跳上前,一把拉着道:“清秋姐,你到哪里去?真要闹出大问题来吗?”清秋正向前跑,突然被梅丽一拉,身子支持不住,脚站不稳,身子一虚,几乎栽了下去,所幸身边走廊下,有一根柱子,连忙扶着站定了。一回头喘着气,定了定神道:“你拉我作什么?我现在并不走出大门去,不过去见见妈,把话先说明来。”梅丽道:“你就是有话和母亲说,你也可把她请来,何必还要带了病,自己跑去呢?”清秋道:“请已经来不及了,还是我自己去见她老人家罢。”说着,摆脱了梅丽的手,依然向前跑。梅丽身上披的斗篷,来不及抓着,也落到地下来了。一手抓着,随便搭在身上,也只好在后面紧紧跟着。清秋头也不回,一直走到金太太屋子里去。金太太看到她姑嫂两个,蓬着头发,披着衣服,气呼呼地跑了来,倒吓了一跳,以为她俩睡在一处打架了,连忙迎上前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清秋站定了,还不曾答复出来,梅丽一脚跨进了房门,便道:“妈,你劝劝清秋姐罢!她要和七哥分手了。”金太太无头无脑地听了她这样一句话,更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便望了她道:“怎么下了床又闹起来了?”清秋于是把燕西的言行,说了一遍,她只说七八成,已经眼泪向下乱滚,把话说完了时,那眼泪更是一粒跟着一粒,滴了衣襟一片泪痕。因道:“他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是彻底地不合作了,我为自己顾全自己的人格起见,我还只有回家去,穿我冷家的衣服,做我穷人家的女儿。”金太太看了清秋这情形,料得这事决裂到了二十四分,且不向清秋说话,却偏转头来问梅丽道:“燕西现时在哪里?你把他给我叫了来。”梅丽心里,本来也有些不平,既是把他叫来问一下,那也好,看他还有什么话说?于是急急忙忙,就跑回清秋屋子里去。不料清秋白淘了一阵子气,燕西究竟把那个珍珠别针,带起走了。梅丽跑回来,更是快,一进屋子气吁吁地道:“七哥已经走了。”金太太愣住一会,没有话说。清秋道:“请你想想,他这个人变到什么样子了?这还能够望他回心转意吗?得了,我决计让他,我也不说离婚,请你先放我回家去住几天,把我自己的衣服清理出来,把金府的衣服再脱下。从此以后,他不能说我从头至脚,没有一样姓冷了。”金太太皱眉道:“唉!你怎么还解不开呢?这种话也能信他吗?
就算你二人不合作,你的东西,也不完全是他和你作的”清秋不等金太太说完,垂着泪说道:“现在和他不是讲情理的时候,我只希望再不受他的侮辱,无论什么牺牲,我都是肯的。那个孩子是金家的,我不敢负这个责任带了去,我在你面前求个情,让我回去躲一躲。我现在想起住小家,穿布衣,吃着粗茶淡饭,真是过天堂里的日子了。”说到这里,哽咽着不能再说,索性坐下,伏在桌子上放声哭起来。金太太摇了一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道:“这样闹,一天不如一天,这个家简直是很快要败完了。”梅丽跑来跑去,却把佩芳惊动了,也跟着过来看是什么事?这时正站在门外,见清秋坚决地要回家去,金太太的身份,只能硬阻止,却不能用好言去劝解她,对于她哭没有办法,这事很僵。她看到不能不理会,就走进来对清秋道:“嗳呀!你这个生产没有满月的人,慢慢地商量,何必这样性急?你若是这个日子真跑回家去,不但伯母不知道什么重大的事发生了,就是亲戚朋友们,也要大大地惊异起来,岂不是大家不好?”清秋道:“事到如今,还打算向好的路上作吗?那恐怕是不能够了。”因把燕西的态度,又简略的说了一遍,问道:“大嫂,大哥他会对你说出这种话来吗?说出来了,哪个又能忍受呢?我若是无人格,我就在这里吃金家的穿金家的,终身让他笑去。我若表示我的人格还不错,我决不能在这里一刻待着。”她说到这里索性不哭了,说着话,赶紧一阵把眼泪揩干,绷了面孔坐着。佩芳道:“你就是要和燕西决裂,也不是一走了之的事情,总得先商议出个办法来吧?”清秋摇着头道:“没有商量,没有办法,我就是要妈答应,让我回去住几天。”金太太道:“回去住几天,没有什么不可以,也不忙在今天哭丧着脸回去。”清秋不说话了,一只手搭着茶几上撑了头,静等人家去劝。梅丽一想,这事只有道之可以转圜,也不通知别人,就走出房去,打了一个电话给道之。
道之得了这个消息,也是一惊。觉得母家真是不幸,接一连二的,只管出这种分离的事。就是随身的衣服,坐了汽车赶回家。来到了金太太房门外时,已看到屋子里许多人,围着清秋在那里垂泪。佩芳一见,便笑着迎出来道:“四妹来了,好极了。清秋妹最相信你的,你来劝劝罢。”道之道:“我接着梅丽的电话,只知道又发生了波折,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呢?”金太太道:“梅丽她在场,你让她说罢。”道之于是靠了清秋身边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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