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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挽儿她们举家牵入城主府邸已经十几日了,其实她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包袱可带,人到也就算是全部的家当都到了。
吕妹、张凤蝶是挽儿的恩人,柳玉蝉与袁心阳对她们自是礼遇有加。
安排张凤蝶与吕妹住在朗月园,补品、饰品,上好的衣料样样不缺,并有丫鬟可供使唤,这是柳玉蝉与袁心阳报答她们的一片心意。
而苏挽儿则被安排住进清风园,这是柳玉蝉的意思,袁心阳明白娘亲的意图,倒也没有太多的抗议。
从住进清风园后,苏挽儿每日必到朗月园去探视娘亲,并陪娘亲说话解闷,据娘亲说,妹妹终日装扮漂亮地出府,想必是找她在城里的好姊妹去了。这样奢华的日子妹妹过得可谓如鱼得水,而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替娘亲看病,并佐以上好的药材及补品调理,娘亲的病已稍有起色,这点值得挽儿欣慰。
柳玉蝉待挽儿极好,把她当女儿来疼,也常拉着挽儿的手诉说娘亲的种种。她疼爱挽儿的心假不了,但挽儿无法感同身受,柳玉蝉饱含愧意又带点补偿的心,似要给她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老实说,这压得挽儿喘不过气来,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日子,只有挽儿最无法适应,纵有太多的爱,亦非她所求的。
像此刻,她身着华服,头插上好的翡翠玉簪,本该优雅又高贵的装扮穿戴在她身上却显得粗俗不堪。
她没有高雅的气质可烘托这一身的高贵,道她是自卑感作祟也好,穿上这身衣裳的她便不再是她,她不再被需要,存在感一日比一日低弱。
“小姐,该到老夫人那儿去了。”丫鬟小春见挽儿对着满园花朵发呆,出言提醒。
苏挽儿抬首,有种想逃的冲动。“小春,你到老夫人那儿回话,我在娘亲那儿抽不开身。”
此刻,她谁都不想见。
“这”小春显得为难。
“老夫人要怪罪下来由我担着。”是自己情绪低落,她不想为难丫鬟。
“是,小姐。”
丫鬟走后,花园又恢复寂静。
心乱,所以讨厌跟前的一切,苏挽儿猛然起身,哪儿都好,就是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
她匆匆的往府邸的后门走去,沿路经过许多亭台楼阁、人工湖,她刻意闪躲迎面而来的奴仆,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打开后门出府。
其实出了府邸,跟前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仍旧是城主的土地,这儿是袁氏一族祖坟的所在地,她的亲生爹娘亦埋葬于此。
初到城里的翌日,姨娘便带她到此祭拜,她没哭,反倒是姨娘,她与妹妹哭抱成一团,不是她狠心绝情,是哭不出来。
哭了,爹娘就会活过来吗?还是哭了,才显得自己的孝心呢?她没太大的感伤,所以她不哭。
她站在爹娘坟前的土丘上无言地观看陪伴爹娘二十几载的风景,虽是仲夏,狂风吹得草如浪翻,怎么看都显得凄凉了些。
她怎么会到这儿来呢?明明心烦意乱,为何会选上这里作为逃避的地方呢?风化破旧的墓碑诉说苦等的岁月啊!
“你们在等待着谁呢?”苏挽儿轻问,心底极苦。
“或许你们是没得选择,只能伫立在这儿吧?”她喃喃自语,自己目前的处境与墓中的爹娘相同,不是吗?
回答她的是草原的荒凉,无言的沉默。狂风依旧,日换星移,对着草原发呆竟成了她的快乐!
很快的,黑夜降临大地。
“挽儿挽儿”
袁心阳的声音在风中扬起,由远而近地划破寂静的夜空,震醒心神兀自飘游的苏挽儿,她回神才惊觉天色已黑。
“挽儿”他一跃下马,满心焦急“原来你跑到这儿来了,娘找不着你正为你担心着哪!”
“呵,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摊开双臂,笑得甜美。
袁心阳直盯着她亟欲逃避的双眸,她是不擅说谎的。“你怎么了?有心事?”进城后,她一日比一日不快乐,他察觉到了。
“哈哈哈,表哥,你爱说笑,我怎么会有心事呢?在这儿我不用洗衣、不用刺绣、不用煮饭,这么好的日子,我开心都来不及了怎还会有心事呢?”她口是心非,以笑掩饰心底的失落。
“真难看!”这是他首度对女子发出犀利的评语,她的笑容在他眼中其实是哭,他不明白,既然难过为什么不痛快的哭呢?
她这般的折磨自己并非他所乐见的。
“咦?”她诧异的瞧着他,不懂他何出此言?
“挽儿,你要的是什么?”袁心阳要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为了她的笑容,他愿意倾其所有。
将她接入府后,娘已向他提过与挽儿的婚事,娘亲希望他们在近期之内完婚,他的心当然很乱。
他对素未谋面的表妹有怨,对挽儿却充满赞赏,在怨与赞赏之间他心随意走,忠实的选择赞赏,在整件事情上,他希望对挽儿公平。
他要娘给他跟挽儿一点时间,至少等挽儿习惯府里的生活之后再提婚事,他亦可借由这十几日整理纷乱的思绪。
娶挽儿虽是奉娘亲之命,誓在必行,但他并非勉强自己,在他的眼里,挽儿是位与众不同的姑娘,他欣赏她的真,不要她失去。
他已经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挽儿呢?他一直不清楚挽儿怎么想?
“现在的日子便是我要的。”知足常乐,所以她撒谎。
她要的他肯定给不起,她要回到从前忙碌的自己,为家人奔波劳苦,得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除去这些,她茫然了。
“天黑风大,我们回府吧?”他脱下身上的披风,细心的替她披上,回府后他会跟她好好沟通。
挽儿怔楞住,不习惯他的好。“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她欲脱去披风,他却快一步地复上她的手,温和的说:“别脱,就穿着。”
他温暖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暖流似乎穿透了她的心,她心慌的抽回,苦恼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
一向,她习惯付出,如今他的好却成了她的负担。
袁心阳倒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经过深思,他很认真地回答:“因为你是我所关心的人。”
“但我不值得你关心。”她懂得照顾自己,就算世上仅剩她一个人,她一样可以以自身的力量活下去。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他难得以强硬的语气说话“你在张家辛苦付出我是知道的,但你为自己打算过吗?答案是没有。你的心一向以张夫人及凤蝶为重,等张夫人百年之后,凤蝶嫁作人妇时,你独自一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的迷思在于不懂得替自己着想,凡事以家人为重。
“我”她无言以对。
目前的她不就是这般的处境吗?然而他何以能看穿她的心思呢?
他摇头叹道:“现在张夫人及凤蝶尚在你身边,但她们不再需要你费心挣钱才得以过活,她们有最妥善的照料,这不是很好吗?挽儿,为自己而活吧!”他多么希望看到以往充满活力的她。
“为自己而活?”苏挽儿想都没想过。
“我们回府吧!”
大掌再度包握住她的小手,这次她没有抽回。他们共骑一骑,乘着夜风直奔府邸。
***
挽儿的失踪在府里造成的骚动是可想而知的。
当袁心阳与苏挽儿踏入府里,奴仆旋即通报在大厅等候消息的老夫人,吕妹及张凤蝶,她们行色匆匆地走出。
一群人在清风园的门口相遇,索性人清风园的厅堂谈话。
“挽儿,你可把姨娘给担心死了。”柳玉蝉一整个下午心都是悬着的。
吕妹亦捧着一颗焦急的心“是呀,挽儿,你怎么会无端跑出府去了呢?”记得挽儿从未做过如此令她挂心的事。
“姊姊,你知道我们大家都替你担心着吗?老夫人跟娘禁不起姊姊这般惊吓的,要出府最好告诉丫鬟,好让大家放心。”张凤蝶表里不一,她的这番场面话听似关怀,实则抱怨不已。
本来嘛,挽儿失踪干她屁事?若非存心想讨好老夫人,她早睡觉补眠去罗!
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太多使成了唠叨,袁心阳开口替满脸愧意的挽儿解围“折腾了大半日,我想表妹已明了娘、张夫人及凤蝶妹妹对她的关怀,表妹人已平安归来,我想表妹也累了,还是让表妹先用膳歇息,明日再聊吧?”
袁心阳护着挽儿使凤蝶相当不悦,在与挽儿眼神交会时,她怒瞪挽儿一眼,目光极为深沉。
凤蝶一闪即逝的怒意使挽儿感到惊慌,错的人是她,招来怨恨亦是理所当然。“谢谢姨娘、娘及妹妹的关心,挽儿保证下次不再任性妄为。”只顾着自己的心情便跑了出去,她太不应该了。
“傻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柳玉蝉眼里净是温柔的爱,疼都来不及,哪还舍得责备呢?
“咚!”是凤蝶跪地的声音,所有人皆感到错愕。
“乘此机会,凤蝶有一事请求老夫人做主。”这是她最后的撒手锏,亦是她实行计画的第一步。
“凤蝶!”吕妹怒斥,深怕凤蝶道出无理的要求。
柳玉蝉微笑道:“没关系,你说吧!”只要帮得上忙的,她一定帮。
“凤蝶一直希望能跟刘正解除婚约,请求老夫人做主!”她死都不嫁给刘正那个粗俗之人,娘不替她做主,她只得求老夫人了。先解除婚约,嫁给袁心阳的美梦就不远了。
“凤蝶!你你你不知羞”张家的脸都被凤蝶丢光了,吕妹指着女儿的手指颤抖着,快被凤蝶给活活气死。
“娘”苏挽儿赶忙替妹妹顺气“妹妹,你要想清楚啊!”“姊姊该知道我的决心!”张凤蝶眼神坚定的望向挽儿,似在告诉挽儿,她爱袁心阳的决心有多强烈。
挽儿苦笑,百般滋味在心头,说不出是什以样的心情。
柳玉蝉显得为难“这”怎么说都是张家的家务事,她不好插手。
“凤蝶妹妹既然不愿嫁人刘家,勉强也没用。”袁心阳一向就事经事。倘若要他娶不爱的人为妻,亦教他生一如死。
太好了,太好了!袁心阳分明对她有情,所以不愿见她嫁做他人妇。
“凤蝶你已经婚配之龄刘正是你爹替你挑选的夫婿,若倘若与刘正解除婚约还有人要你吗?你你为什么这么任性”吕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数落凤蝶,女儿的心从来就没向着她过。
“这事不难!”柳玉蝉保证道“张夫人不必担心,有我做主,我会替凤蝶在城里物色一位身份、地位都能与凤蝶匹配的夫婿,你起来吧!”
“让老夫人看笑话了”教女如此,吕妹惭愧啊!
张凤蝶则喜出望外的猛磕头后才站起身“谢谢老夫人,谢谢老夫人!”哈哈哈,她嫁袁心阳的计画已经成功一半了。
“老夫人该担心的是挽儿的婚事,挽儿为了张家蹉跎青春,是张家愧对挽儿。”吕妹挂心的就这事儿。
“娘,怎么又说这话了呢?”苏挽儿双颊燥热,简直羞死人了。
挽儿娇羞的模样逗笑了柳玉蝉,她双眸含意极深的在儿子与挽儿身上溜转“呵呵呵张夫人放心,挽儿的婚事我自有安排。”不说明白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
“咦?!”苏挽儿讶异极了,怎么听都没听姨娘说过,她的终身大事就安排好了呢?“姨娘——”
柳玉蝉起身淡笑的打断她的话“挽儿,好好的歇息吧!明日再来陪姨娘聊天。”婚约之事不可说!
“是,姨娘。”
挽儿虽有满腹的疑问,也只能暂往肚里吞。
***
自从上次苏挽儿因为心情烦乱而逃出府,经袁心阳一番劝解后,苏挽儿便一直反复思索“为自己而活”
这话的意思。
这几日挽儿终于开了窍,她爱刺绣,所以命丫鬟拿来刺绣用的针线、布料,借刺绣打发时间,天气晴朗时,她就到湖畔素描,湖里的荷花,鸳鸯都成了她素描的题材。
袁心阳知晓后大表赞同,他很支持她,亦常在忙完政事回到清风园时,信步到她的房里边看她刺绣边与她闲聊。
他待她真的很好,挽儿也习惯了他每日就寝前的探访。
“城主。”一见袁心阳人内,小红恭敬的福身,城主对小姐的情意昭然若揭,小红一直很看好他们的发展。
袁心阳示意丫鬟免礼后,直直地来到挽儿的身后,细观她的绣件,由衷的赞叹道:“表妹这幅鸳鸯戏水栩栩如生,真想不到表妹的绣工如此的精湛呢!”
挽儿对于他的造访习以为常,手中的针线灵巧的在描绘的布上穿梭并笑地回道:“表哥言过其实了,挽儿手拙,并未有双如表哥所言的巧手呢!”
对于她的谦虚,他摇头揶揄取笑道:“谦虚固然是种美德,但若非我懂你,可能把你的过谦误当成是矫情了哩!”
“是吗?”她狐疑的抬头看着他,从他明亮且带笑的情中,会意他是在说笑,所以也就大言不惭的笑道:“既然表哥这般抬举挽儿,那么挽儿就欣然的接受。”
谦卑是她一向的处世原则,就像套在她身上的框框一样,如今被解开竟觉得轻松。
袁心阳欣赏着她腼腆的笑,有股想更亲近她的冲动“表妹终日刺绣到夜半,身子承受得住吗?”
在关心之余,他的手越过她的肩轻抚着绣件,这举动是刻意的,然而她清淡的发香扑鼻而来,令他胸口一紧,旋即后悔自找罪受。
在他的生命中有太多的女子围绕,但他对挽儿有种特别的感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他想照顾她一辈子。
挽儿待吕妹及凤蝶的关爱常惹得他心疼,瘦弱的她亦需要有人疼爱。
“我我的房子很硬朗的”她羞怯的低首,所以看不到他眼中的深情,然而却无法忽视他越过肩头的大手,更无法不去在意他吹拂在发上的气息。
挽儿整个人紧张了起来,气氛亦变得尴尬万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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