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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会相信前世来生吗?
带着千百年的守侯与企望穿越过血色繁花落尽的漫长路途,停搁于彼岸重拾遗留的惆怅和爱恨。
跨过生死,日夜,春秋冬夏。在浮沉的往事牵绊里,穿梭过时光的幽暗隧道。
淌漾于滚滚红尘的喧嚣纷繁里,把深情演绎成一脉脉地老天荒的缠绵景致。
只是宿命,刻在手心径渭分明的纹络上。是绽开的花朵,枯萎和凋谢却如此寂寞。
找寻你,在遥远的海角天涯。
所有的转世轮回,所有美丽的盛放,只为与你相遇。
二
夕阳缓慢自西边隐退,浓重的夜色逐渐弥漫上来,覆盖了整个慕容府。院落里的白菊枯了一地,稀稀落落的枝叶在凛冽的寒风里颤瑟。断续凄清的鸟鸣伴着房里传透出来的悲惨哭声,格外刺耳。
慕容惜坐在床沿紧紧抱着因病刚刚咽了气的锦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防若要将她揉于体内一般。他的眼里落满了悲伤和不可置信。大婚未满三月,却突然遭受生死两隔的命运。
依稀记得那时中秋遇见她,倚着莲花池畔俯身而坐,长发白裙,貌若天仙,低头颔首间满园花草都失了颜色。他怔怔的望着她,竟看痴了眼。出身书香名门的锦瑟,从小习练琴棋书画,藏于深闺,自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态。
自那日之后他便想尽各种法子与她接近,进退有度,从不曾让她觉得唐突。欲将她说于父母,却遭到极力的反对。慕容家几代为官,家世显赫,怎会轻易让一个不够门当互对的女子过门,更何况他早已有婚约在身,对方是赫将军的千金。与慕容老爷算是远方亲戚。当时朝廷内乱四起,国家动荡,双方为了稳固提高自己的权势而试图联姻。
赫小姐本也是人中凤凰,却总是入不了他的眼。经过百般抗衡,坚持的拒绝,与锦瑟终究也是结成连理。从来没有一种感觉让他觉得如此深重,她是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女子。
三
锦瑟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变的很轻很轻,慢慢的漂浮到房顶上,她伸手可以触摸到眼前的壁画。画里的是满池的白莲,和戏水的鸳鸯。是嫁入慕容府后他特意请工匠为她所作的。
他曾戏谑的对她说,我赠满屋莲花与你相伴,你可否欢喜?我的仙子。
她看见埋头哭泣的慕容惜,一声声重复不断的哽咽道,锦瑟锦瑟,你怎可就此离我而去。她漂至他身旁,颤抖着手抚摩他的头发,他抬起脸眼睛却直视她的身后,像要穿透她的身体的一般。他眼里无尽的落寞和苍凉一直刺痛到她心里去。他是否感觉得到她的存在。
记忆里曾有过的情景一幕幕弥漫上来。如群蚁啃蚀着她的心脏,温热的痛楚。
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每日只能躺坐在床上。慕容惜寸步不离的守护床前。
你会不会怪我,没能够像当初许诺你的一样与你白发为媒。不要因我与你父母作对,还是应了他们再娶,我相信赫小姐亦会温婉贤惠,别为我耽搁了一生。
你知除了你,我再也容不下任何人。锦瑟,不要担心,安顿好一切我定去陪你。
好,那我在奈何桥畔等你。她努力牵起嘴角给他一个笑颜。
恩,到时我们都不要喝忘川的水,一定要记得我们的今生,来生可再续前缘。
那只是一些情话。她不知道是否真有传说里的地狱天堂,前世今生,记川和忘川。她只是记着这地老天荒的诺言。
四
南方八月,时值秋天,沿海富饶奢靡的城市,带咸味的海风,林立高楼和许多穿梭其中孤独或者欢娱着的人。
礼堂里布置得缤纷艳丽。是学校举行的一年一度的中秋舞会。华丽的吊灯上挂满了彩条。有五颜六色的气球插满了每一个角落。灯光明亮,悠扬的圆舞曲声贯穿整个屋子。
秦裳边走边埋怨,不时的左右环顾,生怕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十分不喜欢今天的装扮,原本顺直的头发被烫成了大卷,耳朵上戴了一对巨大的花形白色耳环。穿一套艳丽低胸的连衣裙,显得格外媚俗。脸上胭脂粉扣,掩盖了原本的清秀脸孔。
她从未尝试过这样的形象。只是敌不过莫泺水的好说歹说,并且强制把她自己的衣服套在她身上。然后像化装师一样把她从头到尾来了个彻底改变。
她说,秦裳,这是难得的一次舞会。你该以新面目出现碰碰运气,别行为打扮总和修女似的,莫非你打算孤独终老?
秦裳与泺水,相识将近十年,从邻居到大学,行影不离。数年里她一直看着美丽优秀的泺水淌洋在众人的赞许和羡慕中,身旁的男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却终没有人能够成为她可以停留的站口。她便是独立鸡群的白鹤,自有人明知她总流水无情,仍旧甘愿与她度一段时光。
而秦裳自知是衬托鲜花的绿叶,也逐渐习惯以这样一种方式存在。对于男子,和泺水持截然不同的态度,因而至此,依旧是孑然一身。
她没有告诉过她,她在等一个人,那个存在于她所有的思想和记忆里前世叫慕容惜的男子。而她便是锦瑟,喝了地狱里记川的水,所有的一切回忆和过往都历历在目。她历经无数生死,等了他几十个轮回。
泺水,你怎可这样凉薄,冷眼看着若干男子在你身后苦苦叫嚣,搅乱一潭春水却依旧转身走得没有丝毫留恋。秦裳曾笑问她。
并非我凉薄。秦裳,我亦曾很认真的对待任何一个在我身边逗留过的男子,试图在他们身上找到我所想要的东西,却无奈总是无疾而终。也许离开才是给予他们最大的尊重。
那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说不清,应该只是一种感觉,若是找对了那种感觉,我会是个敢爱敢恨,对于爱情可以生死相许的女子。
秦裳知道,从小失去父爱的泺水,对男生有隐约的饥渴,她在不同人身上找寻她所缺失的安全感。即使高傲如她,也有着无以名状的寂寞。她像一个对爱需索的孩子,渴望拥抱,却发现他们所给她的片刻温暖永远也抵挡不了她心底渗透的寒冷。
五
秦裳,你走快一点,舞会已经开始了。泺水拉着她的手连走带跑的穿过走廊。透过两旁树的缝隙,远远可以望见礼堂门口巨大的拱状充气球。三三两两的学生并肩谈笑着往里走。
有熟识的站在门口检查入场券的学生向他们招手,进门站定在下楼梯处与他们寒暄一番。
泺水,你今晚真是迷人,会震撼全场的,所有的男生都该跪拜在你的礼裙下了吧。有人微笑着称赞她。
她只是笑而不答,这样的话语听得多了,连回谢都觉得不再必要。她边倒退着步子走边指着身旁的秦裳装作意味深长的说,今晚她才是我的重点。
秦裳悟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百般替自己打扮,无非就是希望她能够在此有机会物色一个如意伴侣,也好了了她许久以来的劳心费神。每次泺水约会都希望带上她,她却总是推脱。秦裳知道,泺水是真的心疼她,看见她总只能一个人,于心不忍。
突然一不留神泺水踩到了过长及地的裙角,鞋跟一扭,眼看着整个人向后倒去。秦裳含在喉咙里的惊呼还未冲破出来。满脸惊恐的泺水已经稳稳的被托在一个男生的臂弯里。
目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移,定格在一张英俊无比的脸上。秦裳的心跳瞬时漏了半拍,连呼吸都开始急速。那个青袍白衫,英气逼人的男子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而眼前站定着的人,这样的眼睛,唇角,还有额心醒目的痔,不正是她记挂着的慕容惜。原来他还是这样的容颜,只是眉目深处,少了他从前的桀骜。
她从未有一刻像这样的震惊过。失神着语无伦次的低声喃喃道,慕容惜,慕容惜
他抬起脸迅速的看了她一眼。扶起泺水站起身,微微点头还未待她说谢谢便转身离去。
好险。秦裳,什么慕容惜,你认识他?泺水收回看他的目光转过头狐疑的问她。
不,不认识。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好不容易从这样的情景里走出来。她该怎么跟她说明。即使这个世界的确有许多不可解释的现象。但是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传说会真有其事。
那他是否记的她?肯定是不记得,她从他眼里看不到任何有关过往的痕迹,这样的眼神让她的心狠狠得疼了一下。他对她的那匆匆一瞥,寻常到让她失望至极。
彼时,她在奈何桥畔,徘徊着等了他许多年,他却始终未出现。孤独太久,身上所有的灵气,都被路过的冤魂野鬼吸取竭尽。七年后,带着记忆投胎转世。以至生生世世都是这样一具平凡的躯壳,再没有了前生锦瑟的媚眼如丝,绝色倾城。
六
你看,秦裳,他很与众不同对吧?她顺着泺水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站在人群里谈笑的慕容惜,也许已经不叫慕容惜。刚他离开的时候有人说他叫卓言。如她所料,果然在舞会上看见他。
随着主持人致辞落尾,大厅里炽白的灯光全部关闭,慢慢的亮起昏黄的霓虹灯,伴着正式的舞曲声闪烁不定。开始有男女相携着手,跳着慢三步。
穿过人群向她们方向走来的卓言站定在泺水的跟前,曲身向她伸出一只手说,可否请你跳一支舞。秦裳看见微笑着的泺水眼里瞬间乍现出的光芒。她优雅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随着他走进舞池。
秦裳的双手纠缠在一起,没了任何言语,像有碎玻璃划过心脏。他甚至没有再正眼看她,眼里藏满的似乎全是泺水的惊艳。
她心里第一次有了对自己样貌的自卑。再怎样的装饰,都比不上泺水的略施粉黛。单是她微含笑语的眼睛,就足以可以让人沦陷其中。若是交换过来,那么现在被邀请的是否就是她秦裳。兴许只有这样的容颜才可以和他匹配。
她出神的望着他们旋转着的身体,他的手温柔的搭在她的腰间,还有他们对视的样子。
她发觉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再呆下去,会抑制不住。而她不想这样冒失的惊动了他。刚想站起身,便有人对她说话,你为什么不去跳舞?
她看着他没说话。她素来不知道如何应付并且不太乐意搭理这种陌生的搭讪,永远也学不了泺水的辗转自如,进退有度。
你朋友在和卓言跳舞呢,我是他朋友,我叫付东东。他见她没回应继续说着并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接着问,我们可以一起跳支舞吗?
本想离开的秦裳因着卓言这两个字决定留下来。她想也许这是个机会,可以通过付东东认识他。
抱歉,但是我不会。虽然是淡淡的语气,却已没了刚才的冰冷态度。
那没关系,我也不太会。很高兴认识你,能否告知你的名字。他依旧笑容满面。
很俗气的结识和对白。但是秦裳不介意进入到这样的故事里。并且东东并不让人反感,是热情可爱的男孩。她想,总有一天,事情会如她所预期的那样吧,毕竟前生是这样相爱过的。
秦裳。秦国的秦,倪裳的裳。她极为认真的告诉他。
哦,是衣裳的裳吗?东东饶有兴致的问她。
没有回答,只是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默认的笑容。她希望他记得,或许他会把这个名字转告给卓言,无论是因为什么。这是这样美丽的名字,好比锦瑟。
七
宿舍的落地玻璃窗开的很大,躺在床上可以看见窗外夜空里的繁星,月色如水般泻在光洁的地面上,泛起白色的光泽。阳台栏杆上挂着的吊兰不时在微风下摇晃起嫩绿的叶片。
今天跟你坐在一起的人是谁?好象你们聊的不错。这一次应该去对了吧。泺水抱着背对着她而睡的秦裳,握着她在冬天总是一贯得冰冷的手。
没,说什么呢你,别乱想了。她闷闷的回答道。卓言的影子一刻也未在她脑里消失过。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他想着那个如白色蝴蝶一样跌落在他怀里又与他共舞过的女子,嘴角的笑意慢慢的浮现上来。
他这一夜睡得异常安稳,直到凌晨才迷糊做起梦来。又是那个自小便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女子,穿素色古装长裙,面对着她,眼神里似乎有着深不见底的幽怨。她总是向他招手,却又逐渐消失在迷雾里。从未有任何对谈,只是一些凛冽的情景片段,有时候又像卡带的场景。
每一次醒来,防若觉得不是梦,好似经历过一般,心口会有隐约的轻微痛感。像男子对待自己喜爱的女子的那种类似酸楚的疼惜感。
这一次女子的脸离他很近,他能够看得见她垂挂在胸前的满头青丝,她张口好似在对他说些什么。他努力的想听清楚她的话语,却被很大的风声覆盖掉。
接着突然的铃声便使得他惊醒,睁开眼看见东东放大的脸孔。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依旧在响的闹钟放在他的耳边。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大早的,想吓死人吗。卓言猛得拉住被子嘀咕一声蒙住头。
东东用力掀开它说,都几点了,我是怕你溺死在春梦里,别忘了还有早课。
八
不出几日,就在秦裳在费力思量着找出一些方式去接近卓言时,泺水已经和他们以一种近乎熟识的姿态出现。她并不感丝毫意外,因为她知,对于人缘关系,除非泺水不愿意,否则一切都可以轻而易举,很难有人会去拒绝她的率真与可爱。
生活开始演变成四个人的剧场。会一起散步走过漫长的大桥,一起出现在众多场合,并排坐在操场最高的阶梯上看低年级的男生打篮球。通常都是她与泺水坐中间,东东与卓言在她们的两旁。她曾想为何不可以换一下位置,却总是屈就在自己的被动里。
秦裳经常会侧过脸与泺水谈话,却小心的把余光全部投射到卓言身上。他侧脸好看的弧度,浓密的睫毛,还有微笑起来露出的洁白的牙齿。在她的眼里都如画一样唯美,却似乎遥不可及。她这样坚定的认定他是她前世的爱人,并希望在岁月的长河里让他逐渐记起她。
转眼到了圣诞前夕,学校开始放假。这日秦裳醒得很早,起床整理被子,看见枕头底下放着的贺卡,正中央贴了她和泺水小小的大头贴,底下附有一行字:宝贝,愿每一个节日都相依度过。还有一串琉璃的桃红手链。她的眼睛有了些许湿润,要怎样感激泺水,给了她这样充裕的友情和疼爱。她们一直温柔的对待彼此,而泺水予她的爱,更甚。她们都深刻记着对方的好。曾经年少的时候,泺水总是把家里好吃的东西偷偷拿出来给家境原本贫寒的秦裳吃。而秦裳会勇敢的站出来保护经常被同学嘲笑没有父亲的泺水。
翻身下床,泺水还在睡觉,整个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额头,眼皮在轻轻颤动。秦裳俯下头轻轻的吻了下她的额角。她似有所察觉,睁开眼看着她微笑。
你继续睡,我去帮你买早餐,想吃什么?秦裳蹲下来问她。
随便,或者三明治和牛奶好不好?她嘶哑着嗓音眯着眼睛问。
当然,再加一些水果。
九
这个城市第一次这样早下雪,只是稀稀落落的,不似北国的豪迈大气。树木和房顶上亦只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装。
秦裳拉拢了下围巾,把早餐换到左手,很快将空着的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她低着头一路小跑,依旧是有漂浮的雪花落到她的脸上和眼睛里。
秦裳,有人叫她。她站住脚抬起头看见宿舍门口鼻子冻得通红的卓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淡粉色折叠成心形的信递到她面前说,恩,这个,给你。
她瞬间楞了一下,心里有隐隐的欣喜突然像绵絮般膨胀开来。
停了片刻,他似极力装出轻松的表情说。你能不能帮我转交给泺水,别看我总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其实碰到这些事也会害羞的。
泺水?秦裳伸出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像有人将她置于云端,又猝不及防的被狠狠抛下,一种迅速蔓延上来的失望和疼痛。
一定要交给她,卓言说着把信塞到她手里转身跑掉。她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她防若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脑子里不安分的思想蠢蠢作祟。她想他一定是酝酿了很久,并且鼓起莫大的勇气,然后站在宿舍门口等待。可是这一切不是因为她,而是泺水。
那封信掂在她手里似乎有千斤重。她忘记了是怎样走回寝室,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竟犹豫着不知是否该交给泺水。她看着纸张上印着的水蓝色繁花,模糊的,花团锦簇的铺散开来。难过他竟这样细心,挑选了泺水最喜欢的颜色。她想把它拆开来,探究里面的内容。
这时门被打开,泺水看见她,秦裳还未来的及把信放进口袋,已经被她一把拿过去。她看见心形的中间用水笔写着的泺水两个字。
谁给我的?她边说边拆开来。秦裳只是怔怔的望着她一系列的连贯动作。然后侧身进入屋子,把早餐放在桌上径自坐到床边。把mp4打开,正在放的是王菲的eyesonme。清冽略带庸懒的声音贯彻她的耳膜。
秦裳,卓言说明天晚上一起去北景公园看烟花。这是东东特意交代的,一定要带上你。泺水走过来亲昵着搭着她的肩膀,拿掉她的耳麦凑到她耳边对她说。
泺水没有提起有关卓言对她说的话,她亦不知道如何去问。
这一切是不是一开始就有了隐喻。那次他选择泺水,并不单单只挑选一个优秀些的舞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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