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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对她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那个周末的早晨,还在睡梦里的我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是我,能听见吗?”
“你是?哪位啊?”我迷迷糊糊应答。
“喂,喂,没人,有人吗?”女人尖细的声音,似乎很着急。
“”我闭着眼睛,没做声,在想对方是谁。
“喂,喂,是蝶心吗?”女人叫出了我名字。
“噢,我就是,你找我啊。”居然一个陌生的女人能叫出我的名字。
“是蝶心吗?我有事想让你帮个忙。”女人说。
“说吧,什么事?”我心想她会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表弟要去南方打工,凑不齐路费,先借你五百块钱,等收了麦子粜了卖了价钱就还你,行不行?”女人一副乞求的话声。
我听出来了,女人是我奶奶的亲戚的亲戚,拐了几道弯,按辈分我该喊她婶婶,她儿子在我教书的学校念书,如今毕业了,听说要去南方找工作,那个男孩我知道,也见过几次,也很讨人喜欢,有点憨,不爱说话,挺懂事,见我就喊姐。
“这样吧,今天是周末,周一上班来找我吧。”我答应了她。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理由去拒绝她的请求,尽管我清楚地知道,出了手的钱是别想人家还的。
女人的老家不在河北,是在离河北跨了几个省的四川,二十多年前,四川闹灾荒,女人一家来到河北,那时候,河北农村的一些长相困难或是家里贫穷的男人娶不到媳妇,就去四川领个女人回来,出几千块就可领回一个来。女人也是那时候被她丈夫,也就是该是我叫叔叔的那个男人,领回了河北农村。一开始,亲戚都说肯定过不长,那时候听说女人很年轻也很标志,跟了年长十多岁的丈夫,也真是委屈了她。
后来,她接连生了两个儿子,一家人和和睦睦,虽说不太富裕,但日子也说得过去。我们亲戚间来往不多,每年过年走走,算是认门。
这样的日子没多久,女人的丈夫得病死了,家里的日子也就难过起来,女人守着两个儿子靠小叔子和亲戚的接济得以维持。前些日子听说女人又找了个男人,那男人还算好,在别人的厂子里务工,赚钱不少。我知道这个消息,没有太多的关注,这是我生活圈子之外的事,我也没必要议论评价谣说。
对于当了寡妇的女人在农村生活,定是件不易的事,再说,这也是个人私事。
“谢谢你啊,粜了粮食后我一定把钱还你。”女人的电话又一次惊醒我。
“噢,还有事吗?”我问她。
“没事了,没事了。”女人说,原来是她刚忘记了说谢谢我。
挂断电话,我再无法安睡,对习惯周末赖床的我可是例外。我在想女人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天多少次的思想斗争,才给我打这个电话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不会说出来给别人借钱的。
从年少的时候就远离四川老家,来了河北,我不知道记忆里女人是否还想以前的家乡和亲人,在河北生儿育女,河北的土壤已烙下了她的印痕,这里有太多她的牵挂,已过逝的亲人,还有河北生河北长的儿子们。
我在周末的早晨上,努力想着女人第一次到我家来的模样,梳着一根大辫子,又粗又长,小眼睛,细鼻梁,薄薄的嘴唇,娇小瘦弱的身躯,踏着高高厚厚的凉鞋,脸上搽着粉,煞白煞白,一看就知是劣质的化妆品,唇很红,是用红纸湿润了抿的,指甲上用叫做什么花的来染的。有些浓妆艳抹,有些风情。说话尖细尖细的,还夹带着四川口音。
以前我是讨厌她的模样的,但今天想起四川那个女人,隐隐约约,我竟喜欢了女人的模样,她和天下的母亲一样,宁可委屈自己,放下自己的尊严,也不愿儿女受一丁点儿委屈。
说实话,我不知道那个女人过得好不好,和后来的男人生活得幸福不幸福,但我想,无论生活多么艰辛,女人也该是快乐的吧。
但愿这五百块钱能给女人的一家带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