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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道:“我可以确定不是。”
欧阳昭明眯起了眼睛。
这虚虚实实,他以为对方会来的时候,对方却不来。
不管怎么样,他都对萧璟说:“接下来的几日,还请殿下要再小心为上。”
“我明白。”萧璟点了点头,问他,“太尉可知父皇为何如此高兴?”
欧阳昭明一笑,说道:“赈灾的事情有了眉目,陛下高兴也是正常的。”
这新任财主是他亲封的郡主,又被他的亲儿子所救,以后要钱就简单了,成元帝如何能不高兴?
回到府中,宁王一听今天在路上发生的意外,自然又急急地叫宝意来。
宝意才刚洗漱完,穿好衣服准备去同祖母请安。
听见父亲要见自己,只好先去了母亲院子。
宁王把女儿从头到脚好好地看过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心中气愤难消,只对王妃说道:“那些懈怠的人,都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宁王妃劝慰道:“他们都已经领了罚了,最重要的是鱼儿没事。”
宁王拉着女儿的手,见到在她的手腕上露出来的淤青。
他不用看都知道在女儿的袖子底下肯定有更多这样的伤。
宁王于是说:“爹这里有上好的药油,你拿回去好好地擦了,这淤血过两日就会散了。”
“是。”宝意乖巧地道,“谢谢爹。”
宁王望着她,说道:“你刚刚是要去哪里?”
宝意说道:“我怕奶奶听了这消息担心,正要去给奶奶请安。”
宁王一听她刚遭逢意外,心里却记挂着祖母,心中欣慰。
他转念一想,说道:“爹陪你一起去吧。”
宁王这才刚回来,还未用膳,却陪着宝意一起来到了宁王太妃院子里。
宁王太妃已经听了路上出事的消息,也知道宝意没有伤到。
只是此刻见了他们父女俩来自己院中,还是把宁王责备了一通。
这管马的下人不用心,差点令她的孙女受了伤,就是他这个当父王的不好。
宁王挨了母亲的骂,倒也不恼,只陪着小心,应着“是是是”。
宝意被召到了祖母身边,太妃拉起了她的袖子,看着她身上撞出来的伤。
不等祖母开口,宝意就说:“奶奶,这伤也就看着吓人,其实不疼的。”
宁王太妃放下她的袖子,说道:“你啊,永远是疼也叫不疼。”
宁王见母亲气消了,于是打算起身回院子。
才刚一动,就听外面的小厮说道:“王爷,柔嘉小姐来了。”
宁王有些意外,柔嘉怎么会来这里?
他是对柔嘉已经没了芥蒂,可是不确定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态度。
宁王太妃坐在上首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外面的小厮听了太妃的话,便应了一声“是”。
站在院子里的柔嘉听见太妃的声音,抬起头来。
片刻之后,门帘掀开,宝意看到柔嘉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也已经梳洗过,换了身衣服。
初次来宁王太妃这里,她似是紧张。
来到屋里就跪了下来,口中称道:“柔嘉见过祖母,见过父亲。”
宁王开口道:“起来吧。”
柔嘉应了一声,又提着食盒站起了身,说道:“我熬了红枣莲子羹送来给宝意,想着宝意今日受了惊吓,应该是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的。”
她说着,目光又落在宝意身上,“我将莲子里面的莲心都一个个挑出来了,不苦的。”
宁王太妃看着她,说道:“你倒是有心。”
她一听宝意出事,第一反应便是柔嘉动了什么手脚。
毕竟是她提出要去施粥赈灾,她完全有能力也有动机让宝意经受些意外。
柔嘉红着眼眶:“回祖母,是我想出这施粥赈灾的法子,原本是想赎罪,把亏欠了宝意的都还给她。可却因为这样,让宝意今日遇上了这样的事,我心中实在是歉疚……若是我能够注意到,让他们再仔细着,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这也不怪你。”宁王叹了一口气,说道,“谁知道那里会长着马醉木?”
柔嘉脸上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提着食盒走向宝意:“我刚才先去了妹妹的院子,听到是来了祖母这里,我便过来了。”
她停下脚步,打开了食盒盖子。
宝意见到里面放着的,果然是一碗莲子红枣羹。
像是柔嘉刚回到院子里,便立刻去做了。
张嬷嬷抬手,把碗从食盒里拿了出来,端到了宝意面前。
宝意伸手接过。
自己喜欢吃这个,柔嘉竟记得。
她抬头望柔嘉:“姐姐是什么时候学的?”
柔嘉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院子里没事便学了,一开始做得不好,但现在好了。”
宝意眼尖,瞥见她手上新添的灼伤。
柔嘉掩饰地缩回了手,又提着盒子转到了宁王面前。
她把下面那一层打开,底下放着的是一盘糕点。
宁王听她说道:“这是我为父亲做的糕点,听说父亲来祖母这边,还未曾用膳,便一起带来了。”
从前的柔嘉哪里会做这些?
宁王看着她这小心翼翼地来讨好,又怕被拒绝的样子,只伸手从这糕点里拿了一块。
放入口中一尝,虽然比不上李娘子做的,但是也算是不错了。
他夸赞道:“好吃,柔嘉有心了。”
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在府中这么战战兢兢,也是不应该。
他拿着糕点,对宁王太妃说道:“娘,柔嘉这糕点做得好,你也尝尝。”
柔嘉闻言,脸上露出喜色,转身要将食盒拿到太妃面前。
宁王太妃却淡淡地道不用了:“我用过晚膳之后便不习惯再吃东西,王爷吃吧。”
马误食毒草,确实不是柔嘉动的手脚,但看来她也害怕被认为是幕后黑手,才来这样急匆匆地讨好。
这个府里谁能让她待不下去,柔嘉很清楚。
宁王太妃放下了怀疑,却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等到这父女三人都走了,她才站在屋里,对张嬷嬷说:“柔嘉这一下,是让王爷跟王妃对她的恶感全消了。”
等到这赈灾的义举被皇帝一嘉奖,就算她没了郡主的身份,也一样能出头。
她做回宁王府得宠的养女,只要用心,处处都能压着宝意这个刚认回来的嫡女。
太妃叹息道:“宝意这孩子,不是她的对手。”
张嬷嬷在她身旁,说道:“这不是有太妃您在看着?我看柔嘉小姐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宁王太妃道:“我能看得了多久?”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佛堂。
“且先看着吧,宝意一直是这心性也不好,日后出嫁了终归要吃亏。”
“柔嘉若是没存害人之心,便先留着,也磨一磨宝意。要是她想暗中做什么,我们便把她带回五台山,然后远远地打发了。”
烈日当空,大批灾民朝着京城的方向聚集。
据说只要来到了京城,他们就能有地方住,有食物吃,就能活下来。
所有人心中都怀着这样的期盼,用尽全力赶路。
人群中,一个披着破布的少年拄着根木棍,周围的人都自动远离他。
在他露出来的手上、脚上都生出了疮,因为长时间没有用药而感染化脓。
他孤独地走着,感到力气在流失,身形摇晃了一下。
“滚开!你个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东西,在这里挡什么路?”
从背后猛然被人揣了一脚,他整个人跌倒在地,身上披着的破布也掉了。
少年的皮肤暴露在众人面前,新疮旧疮层层叠叠,叫人看了心惊。
可是他的眼睛却生得好。
就像一匹未长成的狼,透着狠色与倔强。
这些把他踢倒的人见了他的面孔,倒退两步,连声骂着晦气。
等到他们走开以后,少年才又重新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他捡起了滚到一旁的木棍,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在他走过的路上,留下了血迹。
城郊的空地已经同前几日不一样了。
搭建起来的棚户连片成型,宁王府的粥棚也比先前更加忙碌。
望着那粥棚中升起的热气,少年的胃里生出了火烧般的饥饿感。
可他没有立刻靠近。
只是在一旁等着,等到粥棚前的人都散去了,才慢慢地走上前。
那刚刚打过他的人刚放下粥碗,一回头见他在隔壁,立刻骂了一声:“妈的!”
那人扑了过来,再次把他一脚揣倒,朝他拳打脚踢:
“你这个丧门星!烂面鬼!竟然还敢走到这粥棚前来,是想让你身上的瘟疫都染了这些食物,好让我们也全部得上吗?”
这人到底身体强健,而且又吃饱了,更有力气。
少年倒在地上,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头,感到那一脚一脚踹在自己的后心上。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没有人会来帮他,这一路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他就是个怪物。
他只能靠自己,护着要害不被打死,才有机会来报复。
少年闭上眼睛,想把这些痛楚都隔绝在外。
可是下一刻,一个少女的声音就呵斥道:“住手!你在干什么?”
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攻击停了下来。
“小姐……”
那打他的人急急地解释道,“这家伙身上长满了疮,不知是得了什么病,可别让他沾染了你!”
少年蜷缩在地上,听这少女像是气极地道:“王管事,快把这人赶走!以后别施粥给他!”
“是!”
“唔唔……!”
听动静,这人像是被捂着嘴拖走了。
少年听见脚步声,像是有人来到了自己面前。
他放下手臂,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在自己面前逆光而立。
“你还能起来吗?”这少女犹豫了片刻,向他递出了手绢,“给你,擦一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