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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组织上还没定性,省交通厅就没成立治丧委员会,刘风运的丧事全靠自家操办,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刘文襄和王永芳一对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长子的骤然离世对二老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比老年丧子更加难过的是,儿子死的并不光彩,不是因公牺牲,而是意外坠亡,说的再难听点,叫畏罪自杀。
刘康乾很难过,为大伯的死,更为家族的不幸。
忽然刘风正接了个电话,顿时神采飞扬起来,挂了电话他就大声宣布:“朱家政同志马上来吊唁。”
有这一句就够了,大伙儿顿时打起精神,刘文襄的腰杆也挺直了,不到十分钟,省长在一群随员的陪同下来到灵堂,屋里聚集了官场上的领导,一水的白色长袖衬衫配黑西裤,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正处级以上,刘康乾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省长向刘风运的遗像三鞠躬,和家属握手安慰,和刘文襄老爷子多说了几句话,刘康乾作为长子长孙就站在父亲身旁,他听到了省长对大伯的定性,风运同志是牺牲在视察途中,是党和人民的损失,还请老人家节哀,保重身体。
刘家人全都长出了一口气,省长是代表组织来的,省里开过会了,大伯不是贪腐分子,而是因公牺牲的烈士啊。
省长握了一圈手就走了,他走后不久,前来吊唁的人就络绎不绝了,楼下的花圈都摆不下了,刘风正的电话也密集起来,大姑夫小姑夫单位里的人也来了,各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来了,以至于不得不请了一个会计一个出纳在门口收烧纸钱。
交通厅方面派来很多工作人员帮着处理后事,治丧委员会也成立起来,殡仪馆那边也有人张罗,水晶棺安排起来,最大的遗体告别厅安排起来,刘风运的悼词也要请省里高人专门措辞,总之一切按照正厅规格来。
到了追悼会这天,殡仪馆爆满,上千人来送刘风运最后一程,和普通人追悼会不同的是,前来送刘厅最后一程的以体面的中年男士为主,放眼望去,一片黑西装小白花大背头,哀乐声中,中年人们叼着烟三五成群讨论着什么,似乎对他们而言,这不是葬礼,而是一次盛大的嘉年华。
这场极尽哀荣的葬礼对刘文襄王永芳夫妇来说,是最好的安慰,远在美国的熊茹和刘婕妤也赶过来了,她们并未受到纪委的盘查,说明上面已达成共识,人死账消。
此时刘康乾才明白大伯的伟大之处,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家族的平安,以及许许多多人的平安,这些人在确认安全之后,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谢意,这是大家都需要遵守的游戏规则。
唯一遗憾的是,组织上并没有授予刘风运烈士称号,只给了一个因公牺牲的名头,老刘家也很有默契的没有去闹,随着火葬场焚尸炉的一缕青烟,此人此事就算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
刘风运风光大葬的时候,近江第一看守所门前,刘母和律师等来了羁押半年之久的刘亚男,看到女儿的时候,刘母差点没认出来,优雅靓丽的女儿变成了木讷沉默的女犯,留着短发,不施粉黛,反应也有些迟钝。
刘母拿出一套新衣服,让女儿在车里把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全脱了,一把火烧掉去晦气,又拿出一盒蛋挞给她吃,刘亚男吃着蛋挞,眼泪默默滴下。
“没事了,咱们回家。”刘母抱着女儿,泪如雨下。
“我建议申请国家赔偿。”律师说。
刘亚男木然,没有回应。
律师想谈一下案子的事情,刘亚男直接拒绝,刘母也表示不要再提任何名字,我女儿再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律师表示理解,反正费用一分不会少。
车没有开回学校,而是直接开回老家,回到高中时期住过的卧室,刘亚男的情绪才恢复了一些,她先洗了个澡,洗了足足两个小时,晚饭吃了很多,然后上床休息,刘母不放心,每隔一会儿就来看看,刘亚男时不时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她明白,自己的精神创伤太深了,必须离开这个国家,去一个能让她放松的地方休养。
刘亚男的护照上有法国商务签证,天一亮她就去买了一张最近的飞巴黎的机票,刘母对女儿的决定完全支持。
一天后,刘亚男登上飞往巴黎的航班,重获自由后她没和任何人联系,没上网,没看报纸和电视,甚至连手机都没开,她需要断舍离,需要抛弃过往的一切一切。
当她站在戴高乐国际机场,满耳朵听见的都是法语的时候,刘亚男真正感觉到了安全和自由,阳光灿烂,鸽子在飞,她的生活要从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