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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花睁开眼睛,看见曹夫人望着自己面色不安,连忙起身走过去问道:“母亲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曹夫人抬眼看看莲花,张张嘴欲言又止。抬起左手,转了转手上的佛珠,叹口气说道:“今天不知怎么了,有些心惊肉跳的。”
莲花在母亲身旁坐下,轻搂曹夫人的肩膀:“母亲别多虑了,参禅急不得,慢慢来好了。”
曹夫人回手握住莲花的柔荑,又叹了口气:“我哪里会为了参禅着急,是担心老爷,还有你两个兄弟。”
莲花心里何尝不知母亲因何叹气,自己也是一样担忧父兄和弟弟,每日拜佛总是求其平安,明知与参禅相违可无法放下。只是母亲身体不好,绝不能再着急,莲花握紧了曹夫人的手,轻声安慰道:“母亲别再担心了,父亲久经沙场,打过多少大仗,这次不过是小小倭寇,一定没事的。”
自高丽王朝后期起,倭寇之患愈演愈烈,这帮没有底线的强盗一上岸就抢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沿海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高丽王数度派兵迎战各有胜败,倭寇反而益发猖獗。直到十几年前,当时还是密直副使的李成桂带大军在全罗道大败倭寇,烧毁入侵云峰的五百只船,杀了其首领阿只拔都,倭寇才退出朝鲜半岛,不再有大规模的侵犯。百姓过了好几年好日子。
不想今年秋天,一拨倭寇驾一百多只船,号称五千人,再次登陆全罗道,为首的阿只台猋自称是阿只拔都的儿子,宣称要报父仇,一路不只抢劫放火竟杀尽当地的官兵百姓,极为凶恶残忍嗜血。朝鲜国王朝堂上雷霆大怒,满朝文武争相请战。
(阿只拔都历史上确有此寇,阿只台猋却是杜撰,如此残忍倭寇,取名“猋”当不为过也)
曹蒙乙虽然年纪大了却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大将,而且打过倭寇有相当的经验,当即被任命为大将军出兵全罗道。曹蒙乙的两个儿子曹敏曹修随父出征。曹敏是曹家长子,自幼随父征战屡立战功,这次被任命为中军;曹修是幼子,今年十四岁比莲花还小两岁,本来没有要他去,但他听说是打倭寇闹着一定要去;曹家世代大将,曹蒙乙觉得去历练历练也好遂一起带上了。曹夫人哭红了眼也没留得住。
“莲花,我知道是倭寇,只是已经去了四个多月,就要新年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一起过新年?”曹夫人说着站起身走到佛像前,恭恭敬敬又上了三柱香,虔诚跪下,轻声念道:“佛祖慈悲,恕弟子愚痴,求吾夫吾儿早日功成,荡平倭寇保我朝鲜百姓平安”。
莲花跟在后面一起跪下,心中默念。佛堂里香烟缭绕,佛祖双目俯视,无限悲悯。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家人奔到门口:“夫人!宫里的郑尚宫来了。”曹夫人和莲花急忙起身整衣,三步两部走到正厅。郑尚宫带着宫女侍卫正在等,见到曹夫人略略寒暄,就肃然宣道:“主上殿下宣夫人和小姐即刻觐见!”
曹夫人和莲花未及更衣,被催促着匆匆忙忙随郑尚宫上了车,到了景福宫。此时尚未过午天色却有些昏暗,寒风中终于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搓绵扯絮一般。
郑尚宫带着曹夫人和莲花进了思政殿,远远就看见国王坐在桌前,王妃康氏侧坐一旁。国王李成桂,即是朝鲜王朝的开国之君,本贯全州李氏,出生于元朝双城总管府即今朝鲜咸镜南道咸兴一带。初字仲洁,后改君晋,号松轩;即位后更名李旦,死后庙号太祖,明朝赐谥号“康献”,故后世称“朝鲜太祖”或“康献大王”。
李成桂此时已经六十二岁,须发却仍然黑多白少,面容消瘦清癯,举止刚正从容,颇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曹夫人和莲花趋前拜行大礼,李成桂却急命“免”,王妃甚至亲自伸手搀扶了一下。
莲花心中暗暗叫苦,不等坐下来,就不顾失礼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国王。却见李成桂眼望天空,若有所思,半天没有说话。王妃也半低着头,不言不语。莲花心知不好,不敢催促,时间在寂静中显得分外漫长。
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李成桂才似回过伸,看了看曹夫人和莲花,缓缓地说道:“你们曹家,世代乃本国的栋梁。曹大将军,更是与寡人多年征战,战功赫赫,与寡人名为君臣实同手足。”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踌躇不语。
莲花的心都要跳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成桂。
李成桂叹口气,避开莲花的目光,轻声说道:“全罗道前方来报,大将军神勇,已退倭寇至全罗南道。不想倭寇顽嚣狡诈,诈降伏击,大将军仁厚失防,中伏被害。曹中军和曹修,”国王顿了顿说到:“也力战殉国。”
曹夫人未等听完,已经晕了过去。郑尚宫赶紧跑过来,扶起曹夫人的头猛掐人中。几个宫女围在旁边,一阵忙乱。
莲花只觉天旋地转,一片茫然。被害?殉国?都死了?她威风凛凛慈祥可亲的父亲,她英姿飒爽笑容可掬的兄长,她尚在一起玩闹嬉戏的小弟?
莲花想起大军出发的那一天,与母亲一起送到府门外。父亲抚着自己的头,想说话终于又什么都没说;兄长紧紧地拥抱着自己,轻声地叮嘱:“照顾好母亲!”;小弟拉着自己的双手左右摇晃,笑容如灿烂的阳光,神采飞扬:“姐姐!等我回来哦!”。
那一别,竟是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