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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黑着脸,无奈地看着她:“为了看一场‘好戏’,你就这么把我搭进去了?”
“这怎么能叫‘搭进去’?到时候你等着看百里昂驹的表情吧,一定很好看!”苏轻鸢没良心地笑着,一点也不心疼陆离的难处。
陆离认真地思考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答应了?”苏轻鸢有点笑不出来。
陆离倒是笑得很轻松:“我看那百里昂驹不顺眼已经很久了。既然有机会看他的笑话,我为什么不看?”
“那你去吧。”苏轻鸢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转回了内室。
陆离略一迟疑,大步走了出去。
苏轻鸢的心里莫名地有些恼。
主意虽然是她出的,可是陆离真的答应了的时候,她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唉,女人心啊!
苏轻鸢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把,丢掉那些莫名的小情绪,继续开始啃她的书。
时间越来越紧了。
***
陆离一出门,小英子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陆离边走边问。
小英子神色平淡:“皇上所料不错,铁甲营中,这两日正在操演兵马,各地的粮草也正在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姓苏的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陆离“嗯”了一声,表示知情。
小英子便继续道:“定国公等人下狱之事,朝中反应比较平淡,多数朝臣还在观望。但是……”
“但是这个‘反映平淡’,本身就有问题。”陆离冷笑。
小英子略一低头,应声道:“正是。几位重臣无端下狱,罪名又都是子虚乌有,可是满朝文武连谏官在内都不肯多言,可见群臣心中大都已经有了别的想头了。”
陆离冷哼:“他们从来没有对朕抱过希望,又凭什么要求朕不令他们失望?一群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哼!”
小英子跟了一路,后来又忍不住补充道:“京城里的流言从来没有断过,如今更是越传越真。先帝驾崩得太过仓促,朝臣们本来就心存疑虑,这谣言一传出来,最先相信的正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今日一早,有几个老臣已经递了折子,称病不肯再上朝了。如此一来,人人皆知皇上已经失尽了人心,市井之中更是连个辟谣的人也没有了。”
“苏将军的手段,从来不会让朕失望。”陆离淡淡地评价道。
小路子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言道:“他们连下毒的细节都传得活灵活现,是铁了心要把这‘害父弑君’的帽子扣到皇上的头上来了!好事者甚至编造出了什么《父子反目,冲冠一怒为红颜;鸳鸯离散,挟私衔恨乱龙庭》的话本子,在茶馆酒楼里传唱呢!他们东拉西扯的,硬说皇上是因为跟太后娘娘有私,不甘被先帝拆散,二人联手鸩杀了先帝,还要残害忠良荼毒生灵,为祸天下……”
陆离的脚步慢了下来,终于站定了。
小路子忙跟着站定,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息怒!市井小民不知就里,不过是凭着一点儿想象,照着历代的民间闲话生拉硬套……”
陆离皱眉问道:“你刚才说的,是茶馆酒楼里说书先生的话本子?”
小路子答了声“是”,又道:“其实,咱们手中文人也不少,写几个话本子出来辟谣也不是难事,就怕百姓不买账。”
小英子板着面孔道:“百姓听书听戏,第一爱好的是猎奇。宫闱秘史、皇家丑事,他们爱听这个。你叫人去说皇上勤政爱民、贤孝无双,恐怕没说两句,就被轰下台来了!”
陆离略一沉吟,勾了勾唇角:“小英子,你即刻把去年中榜的进士全部召集起来,叫他们帮朕写几个话本子,卖到外面去给人传唱。”
“皇上,怎么写?”一向聪明的小英子,此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陆离沉吟许久,咬牙道:“照实写。”
小英子面色未微变。
陆离冷笑:“就写《纵火弑兄贼子坐龙庭,鸩毒杀叔孤儿报父仇》、《十六载忍仇恨,半杯鸩酒断恩怨;三五年苦筹划,一双鸳鸯运奇谋》,诸如此类,越多越好。”
“哇,长离,你也太不要脸了吧?”段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大呼小叫。
陆离抬起头,横了他一眼。
段然缩了缩脖子,藏到了树后。
小路子急道:“那样的话,‘杀父弑君’的罪名不还是甩不脱吗?”
陆离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苏翊筹谋已久,岂肯容我轻易把罪名甩脱掉?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相信我毒杀了先帝,我若说没有,他们必定是不愿意接受的。既然如此,我干脆便认了这罪名,顺了他们的心意就是了!”
小英子沉吟道:“果然还是皇上思虑周全。如今辟谣是无用的了,倒不如把故事编得更曲折更完整一些,这样一来他们必定喜欢!”
陆离沉默许久,神色有些黯淡:“这些话本传出去,纵使我过不了这一关,真相也不至于永远尘封,十六年前未央宫的那些冤魂也可以含笑九泉了。那老贼——他杀了那么多人尚能被称作‘明君’,我只杀了他一人,凭什么要背负那么多骂名!”
段然从树后走出来,沉默地把手搭在了陆离的肩上。
陆离勾起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小英子思忖良久,又问道:“太后娘娘……应该在故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段然笑了一声,咧开了嘴角:“没听见皇上叫你们照实写吗?就写他们两个从小就有一腿,后来被老皇帝拆散了,他们杀了老皇帝之后又搞上了嘛!皇帝跟太后……啧啧,多刺激!”
小英子垂首不语,显然并不打算理会段大公子的建议。
陆离叹道:“朕可以背负骂名,阿鸢不可以。”
“奴才明白。”小英子答应一声,匆忙退了下去。
段然重重地在陆离的肩上拍了两下。
陆离靠在树上,苦笑一声:“真想趁此良机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去——如今这样,太累了。”
小路子安慰道:“将来总会有机会的。如今娘娘有孕在身,确实不适合面对太大的麻烦。”
段然在旁边咧着嘴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嘛!一辈子跟自己的‘母后’偷情,多刺激!你干嘛非得要名正言顺啊?”
“车骑将军的祠堂,修好了吗?”陆离忽然换了话题。
段然愣了一下,顺口答道:“已经修好了。照你的吩咐,雕塑用的是上好的汉白玉,栩栩如生。那天我顺脚进去看了一眼,差点以为我爹又活过来了!”
陆离点了点头:“那就好。车骑将军为了南越、北燕两国的安宁,肝脑涂地、血染黄沙,忠肝义胆感天动地。朕打算替他老人家向北燕求一门亲事——请和靖公主下嫁,北燕三皇子多半不会拒绝的。”
段然呆了一呆,大叫起来:“少开这种玩笑好吗?我爹已经死了十二三年了,你替他说哪门子媒!再说你就算要说媒,说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陆离一脸无辜。
段然抬手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赢了,你赢了成吗?我再也不说风凉话了,你少玩我成不成?我这小心脏一天天被你折腾得,迟早要英年早逝!”
陆离眯起眼睛笑了笑,心情好了许多。
段然见状也放下了心,又颠儿颠儿地在陆离的身后跟着,笑眯眯地问:“听说你把程老儿他们下狱了?我说——你就不怕玩太大了,把自己给玩死了?姓苏的那老狐狸这次可是要倾巢而出了!”
陆离不以为意:“老狐狸一时半刻来不了。朝中百官最多明着暗着骂几句,出不了大事。”
段然并不像他那么乐观:“万一呢?万一老狐狸真的突然发难、万一文武百官真的要恃强逼宫、万一你先前准备的那些手段全都来不及拿出来……怎么办?”
“各宫里地道的入口和机关,你都记熟了吧?”陆离沉声问。
段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陆离勾唇微笑:“那就好。‘万一’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那一步,阿鸢就交给你了。”
“你——”段然欲言又止。
陆离顿了一顿,又补充道:“阿鸢怕黑,带她走地道的时候,最好趁她睡着,或者干脆把她弄晕。”
“喂,你玩真的啊?”段然实在笑不出来了。
陆离拍拍他的肩,一脸轻松:“在这个位置上,哪天不是玩真的?”
一路说着,御书房已经到了。
百里昂驹迎了出来,开门见山地道:“我昨日说的那件事,还望再考虑一下。”
“昨日?你们又商量出了什么鬼鬼祟祟的事?”段然凑了过来。
但谁也没理他。
陆离进门坐下,沉声道:“朕希望你自己再考虑一下。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远嫁异国,日子不会太好过。都说你们兄妹自幼亲厚,你便不心疼她么?”
百里昂驹面无表情:“雁儿不适合回国。我决定的事,她不会反对。皇上三番两次拒绝,莫非嫌雁儿貌丑、不能入眼吗?”
陆离勾起唇角,露出笑容:“云雁公主明艳照人,灼灼如芍药向阳。若是这般姿容也算‘貌丑’,天下怕也没几个美人了。”
“这么说,您是答应了?”百里昂驹唇角微翘,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陆离微笑:“六皇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朕若再不答应,那也太不识抬举了。这样,朕即刻便叫太卜署挑一个好日子行了册封礼,立云雁公主为德妃,如何?”
“一言为定。”百里昂驹低下头,连唇角的假笑都维持不住了。
陆离友好地向他伸出了手:“六表兄,你我也算是亲上加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