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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老太太那暗沉犀利的眼神儿一扫,危机感令季子姗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老太太威而不怒,眉眼中还带着几分琢磨不透的笑意。
季子姗眉头一蹙,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猜测,而后扬起清眸,试探着问道:“难道……是他的身体有问题。”
季老太太含笑,点了点头。季子姗心中憋气,堵得慌!听了江美琴的吩咐,她好不容易有机会代替季子墨去接近谢大少的,想不到谢大少居然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也难怪季子墨宁愿选择一个
小小的家庭医生,也不要跟声名赫赫的谢家少爷在一起。试问,这世界上有几个女人愿意找一个性无能的丈夫?
季老太太并不知季子姗误解了她话中含义,她俯身喝了一口粥,额角的发丝垂下来,刚好遮住了她精明的双眼,“你现在知道了,明天还愿意去接谢老爷子么?”季子姗怔了一会儿,眼睛里有一丝酸涩。她不明白为什么季子墨生来就是季家大小姐,而她却只能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却要以葬
送自己的终生幸福来做交换!她口中支支吾吾,刚想要拒绝,一张大手突然从餐桌底下伸过来,紧紧摁在了她的手背上,江美琴猛然拔高了声线,代替她回答道:“愿意,我们当然愿意。子姗既然是季
家的人,自当为季家做出一些牺牲。”
季子姗手突然收紧,掌心的汗水透过自己的肌肤渗透到江美琴手上,江美琴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们能这样想,老太太我真的很开心。”季老太太放下碗筷,突然笑逐颜开,“今天心情好,胃口也好了不少。李嫂,帮我再盛一碗汤来——”
用完晚餐,一回房间,季子姗就气得把床上的毛绒娃娃全都往地上砸。
“不过是个男人,你着什么急,等你成了人上人,想要多少没有?”江美琴敛着眉,在一旁开导。
季子姗精心化妆过的面孔一阵青一阵白,满口的牙齿都在打颤,“妈!现在可能嫁给谢大少爷的人是我,你当然不知道着急!”
“谢舜名,再怎么说也是一表人才,家世傲人……”
“他再优秀有什么用?”季子姗怒眸一瞪,“老太太都说了,他那里有问题!嫁给他,和嫁给一个阉人有什么区别?”
江美琴知道她想不开,又道:“退一万步讲,谢舜名身体有问题,她碰不了你,你若是嫁给了他,还能保证处子之身,那不是更好么?”
季子姗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江美琴又道:“我知道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会带你去台球场,恶补一下。希望你后天的表现,能让谢老爷子开心。”
季子姗沉默点头。“若是能够攀上谢家,我们又何必在乎一个小小的季家?”江美琴突然亲昵地搂住了季子姗的脖颈,“妈的乖女儿,妈上半辈子都在忍受外人的闲言闲语,下半辈子能不能翻
身,就全看你的了!”
“恩!”
季子姗重重点头。
天色还没黑的时候,贺迟就来了电话,让钟可情乖乖在家等他。
五点一到,贺迟的座驾就停在了季家大宅外头。
“出来——”贺迟的短信发过去,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钟可情怔怔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响,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号码是谁的,就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我数到十,如果我见不到你人,我就进去找你……相信这个时候,季老太太不
太愿意见到我。”
妈的!
钟可情一把将手机砸到枕头上!
这个贺迟!
钟可情当然不能让他光明正大的来找她,当着季老太太的面,未免也太张扬了。
“马上到——”她拿起手机,迅速回过去三个字。
打开衣柜,随意挑了件宽松的T恤穿上,搭配一条简约的牛仔裤,穿着平底鞋,便匆匆出了门。
钟可情走到季家大门口的时候,贺迟刚巧摇下车窗,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淡淡的宠溺,“9.9我数了整整二十遍了——”
贺迟的眼神温柔似水,大街上的那些女孩儿见了,一定很容易沦陷其中。
钟可情被他看得发憷,问道:“喊我出来做什么?”
“我一个人,寂寞空虚冷,陪我吃晚饭。”贺迟挑眉笑道,一双晶亮的眼眸中透着狡黠的光芒。
“不要!”钟可情理所当然地拒绝。忽的,贺迟的长臂伸出车窗来,猝然钳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指尖忍不住在她的脑袋上敲了敲。她额头的温热瞬间透过肌肤传达到他的心底,唉,明明是一个火热的
人,可为什么说出的话,总是这么冷冰冰。
钟可情嫌弃地挣扎了一下,想要甩开他的手臂。
贺迟则扣得更紧:“我劝你乖乖上车,季家大门口有监控,咱俩的一举一动,指不定季老太太都看在眼底呢——”
“你无耻!”
“彼此彼此——”
钟可情恨得牙痒痒,但她和贺迟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又担心被季老太太看见,只得甩手上了副驾位。贺迟带她去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一家日式料理餐厅,饭店小巧精致,还有一个典雅的名字,叫做“旋律”。屋里装修古朴,服务员都穿着清一色的和服,大厅一侧还有两个女
郎在弹着琵琶。这里的安静,与这大都市的喧嚣,格格不入。
“贺少的品味果然独特。”
钟可情难得称赞他一句,贺迟免不得要回嘴,“不然,眼高过顶的我怎么会看上卑微如尘埃的你?”钟可情被他的话呛住,但仔细想想,他说得其实一点都不错。不管贺迟家世如何,他都是业界首屈一指的精神科医生,而从前的季子墨不过是活在阴暗角落里的病患。贺
迟能看上她,确实是眼光独特,不对,是毒辣。
“三文鱼寿司、三文鱼蔬菜卷、三文鱼刺身拼盘、三文鱼生鲜沙拉……另外,再要一份三文鱼!”贺迟眼睛看都没看菜单,点了一整排的三文鱼。
钟可情一双黑白晶亮的眼眸眨了眨,望着对面的贺迟,惊叹道:“贺少不但眼光独到,连口味都这么奇特——”
冷眸微变,贺迟深邃的目光凌厉地扫过她的脸,视线灼灼逼人:“这些不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么?”
钟可情一听,顿时吃了一惊。
贺迟逼视着她,良久,才冷冷吐出几个字:“季小姐不但失忆了,连口味都变了……”
他话中有话,不等钟可情解释,他又道:“怪不得不待见我这个口味的男人了。”
贺迟的眉目清冷如画,他看向钟可情,那一双深邃眼眸里的冷意和警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几分震慑人心的气势来。
“我不怪你。”贺迟将菜单推到她面前,“你来点,点我喜欢吃的菜——”
伸手,钟可情缓缓将菜单接过来。
她的眼底藏着几分无奈,季子墨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贺迟的消息,大约是打算跟他断绝来往,所以才会涂掉日记中那些仅有的跟贺迟相关的只言片语。
贺迟这样一个怪人,钟可情怎么能猜透他喜欢吃什么东西?“旋律”里面清一色的服务生晃来晃去,相较之下,贺迟冷峻的面庞则更为俊美。钟可情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他,甚至闭上眼睛,连他的长相都记不住。她也未曾跟他一起
吃过饭,让她点菜,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怎么?很为难?”他冷如深潭的黑眸,配上那一对横飞的冷眉,竟给人一种自嘲的感觉。
一旁的服务生僵站着,忍不住催促道:“两位,还有需要点的菜么?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可以帮你们走菜了?”钟可情握着菜单的手微微一颤,沉思片刻,她随即便抬起一双勾人的黑眸,合上菜单,朝着服务生缓缓一笑道:“不用了,他点的都是我爱吃的,我爱吃的东西,他也迟早
要习惯。”
“牙尖嘴利。”不知为何,钟可情的话落在贺迟耳中,万分受用。他忍不住咧开嘴角,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痴痴地笑。
唬弄过贺迟,钟可情才稍稍得意喘息。“旋律”没有包厢,每一桌客人与另一桌客人之间有屏风隔着,就是古装电视剧上女人洗澡的时候时常用来挂衣服的那种,屏风上面画着各色各样的美女,都是历史上出了
名的祸水。
钟可情这一桌叫做“窦美人”,屏风上画得是汉朝著名的窦太后。隔壁那桌是“洛神”,是钟可情喜欢的为数不多的古代美人之一,她盯着隔壁桌的屏风发呆。
恰在此时,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凄楚:“姓谢的,你当真要跟我分得这样干干净净?”
钟可情神经一绷,忍不住凝神去看。
屏风上隐约印出一个女子的背影,那身影跟钟可情记忆中的一个人相重合。
是关静秋!
那么,她口中的“姓谢的”,很明显是在说谢舜名。
这时,服务生走过来,对着贺迟恭敬道:“先生,您的车没有停好,堵住了行车道,能否麻烦您……”
“没问题。”贺迟拿着车钥匙,起身出去,对着正在发呆的钟可情吩咐道:“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许跑掉——”
“哦。”钟可情神情恍惚地点头。
等到贺迟走开,钟可情的身子忍不住往隔壁桌移了移,耳朵贴着屏风,想要听清关静秋和谢舜名在说些什么。隔壁桌的气氛似乎很冷寂,谢舜名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以钟可情对他的了解,她完全可以想象他现在是怎样一副脸色。他一定绷直了面孔,一双黑墨一般的眼眸,
晦暗不明,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关静秋似乎在小声啜泣着。
服务员来上菜,关静秋直接将他斥退,而后又冷着声音对谢舜名道:“好!要断就断个彻底,但是小麒麟需要我的照顾,我要将他留在身边。”
空气沉闷,气压很低。
钟可情听了这句话,有些呼吸不过来。
谢舜名说过,他最心爱的人是已经过世的钟可情,钟可情差一点就相信他了。可是既然她是他最心爱的人,那谢麒麟这个孩子又该怎么解释?
就算像外界传的那样,他跟关静秋一点关系都没有,仅仅是为了炒作。可是那个孩子呢?他们没有关系,孩子是怎么来的?
谢舜名似乎沉默了很久,用冰冷到骨子里的声音道:“你休想——”
“我照顾了他两个多月了!我那么疼爱他,我为什么不能拥有他?”关静秋情绪激动,声线沙哑。
“麒麟姓谢。”
面对她的质问,谢舜名只是冷冷吐出四个字。关于那个孩子,他似乎根本不愿意多说,可是天知道钟可情的心已经揪到了嗓子眼,所有的好奇都写在了脸上。
“那又怎样?你一个大男人,未必能照顾好他。”关静秋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狠意,“你不爱我,我不怪你。可是我是真心疼爱小麒麟,你不能阻止我见他……”
谢舜名双眸一抬,目光如炬,“我怕他长大之后,会认错母亲。”
认错母亲?
钟可情细细琢磨着他这句话的含义。难道……关静秋并不是孩子的母亲?那孩子的母亲又是谁……
钟可情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为什么关系会变得如此复杂?从前的谢校草,从来都是简简单单的,不该招惹的桃花,他也会躲得远远的。
现在倒好,不但有了孩子,连孩子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刚进“旋律”的时候,钟可情喝了一大杯柠檬水,听着关静秋和谢舜名的对话,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紧。
不一会儿功夫,贺迟拎着车钥匙回来,盯着满桌的菜,忍不住问道:“怎么?刚才不是饿了么?一口都没动?”
根本没心思去理会贺迟,钟可情只觉得浑身冰冷,她猜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不舒服么?”贺迟眉头一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面目森寒,越发严肃起来。
“没……没有……”钟可情额上冷汗直冒,捂住小腹,道,“可能是刚刚喝了太多水,有些饱了。”
我怕他长大之后,会认错母亲……
谢舜名的那句话,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她根本没办法定下心神同贺迟吃饭。
贺迟伸出手臂,在她手背上抚了抚,眉头一皱道:“你身上有些凉,不要坐在风口,跟我换个位置——”
“好。”也不知怎的,钟可情突然就觉得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偷听隔壁桌说话,不用再那么心痛。
满满的一桌三文鱼摆在钟可情面前,一向喜欢吃海鲜的她,却提不上胃口,筷子在碟子里戳了戳,又放了下来。
贺迟敛着一双深邃的眼眸,打量了她好久,终于长叹一声道:“看样子,你是真的失忆了。这些都不太合你的胃口了……”
钟可情沉默不语,心里头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场晚餐。在这儿多呆一刻,她都会觉得难受。
隔壁桌,关静秋和谢舜名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关静秋突然拔高了声音,冷笑道:“你最后一次跟我吃饭,选得居然是这个地方!”
钟可情心头一紧,这个吃饭的地方有什么特别的么?关静秋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谢舜名没有说话,关静秋接着道:“刚刚进门的时候,我问过服务员。这家店没开业之前,其实是一家火锅店,叫‘锅中仙’,我听着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旧爱难
忘啊!”
锅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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