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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辣,亦是罕有。三醉宫不曾得罪于她,何以这般下手!江湖中议论起来,至今愤愤不平。”说着眼望着吴霆。 吴霆站出来道:“本宗自忖与夜来夫人并无过节。汪师兄一向足不出户,不可能惹上她。本宗当日遭此横祸,实在思之不解。但师门大仇,总是要报的。” 沈瑄听到这里,甚为纳罕:这夜来夫人连我们三醉宫也欺负上了,看来真真是个大恶人。 范定风厉声道:“夜来夫人心如蛇蝎,倒施逆行,为害武林,血债累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江南武林各门各派精英,既已尽数聚集在此,总是要向那妖妇讨个说法的!” 一时间,台上台下,一片哗然。大家听了范定风历数夜来夫人罪状,早已群情激奋,此时纷纷附和道:“就是,向那个妖妇算账去!”“这许多人命,定要妖妇血债血还!”“再不杀了她,只怕中土武林也早晚给她剿灭干净!”“大家齐心协力,杀到钱塘王宫去!那妖妇纵有天大本事,难不成她三头六臂,挡得住这许多人跟她拼命!” 沈瑄听得这些叫闹声,不由得回过头四周看看,突然瞥见钱丹脸色铁青,紧锁双眉。沈瑄心里一动:他既姓钱,又是钱塘富户,难道正是钱塘王室子弟吗?听见这些人议论夜来夫人,定然不高兴了。 嚷嚷半天,范定风又开言道:“众位英雄好汉一力剿除奸邪,为天下武林平定风波,实乃义薄云天,范某十分敬服,实有同赴大任之心。然则此妖妇又与别人不同。” 底下问道:“又怎的不同?” 范定风道:“那妖妇又不是一般江湖武人。她深居钱塘王宫,又控制了钱塘朝中大权,我们一众江湖好汉冲入王宫杀了她不要紧,只怕钱塘国从此政局大乱,杀伐四起,只苦了江左百姓。” 底下有人叫道:“让那妖妇掌权,政苛于虎,钱塘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了!” 沈瑄住在浙西,也是钱塘王治下,听着这些话,心里暗暗称奇:夜来夫人不过是钱塘王的一个侧妃而已,纵然辅政也是有限。何况这几年钱塘国内虽谈不上河清海晏,也算得上清明安定,钱塘百姓并无怨言。不过是个侧妃得罪了一干江湖人士,又与百姓何干?怎么就政苛于虎了? 只听范定风道:“虽则如此,若是我们挑起风波,搅乱了江南时局,总是不好。我们习武之人,总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所以,要想个万全之策。” 下面喊道:“范公子尽管吩咐下来。只要能除得了妖妇,我等只听范公子号令,无所不从!” 范定风微微一笑道:“范某昨日与众位前辈细细商磋过,大家均觉得,此时还需得有一人与我们联手,方才稳妥。九殿下,请出来吧!” 其实大家都知道,讨伐夜来夫人绝对少不了九殿下钱世骏的份儿,所以没人对钱世骏此时现身感到惊奇。只有沈瑄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名身穿绣金白袍的青年健步而上,走到中间,微笑着四方一揖:“鄙姓钱,行九,蒙范公子与众位英雄不弃,得与江南武林盛会,深感荣幸!”此人剑眉入鬓、凤眼若星,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得气宇轩昂,倒真有几分帝王之相。 钱世骏与台上诸人正一一见礼,这时又悄然过来一个玄衣女郎。钱世骏行礼已毕,回头朝那女郎微微笑了笑。那女郎肤色极白、目若秋水,不是离离又是谁? 沈瑄苦等许久,此时终于见到了离离,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他出门游玩,并不指望真能找到离离,意外碰见了自当欢喜,可是临行前乐秀宁那番话,却不失时地在他耳边响起,令他不免灰心丧气。到底要如何面对这个女孩子,似乎成了一个难题。离离站在钱世骏身后,一脸漠然,似乎与周遭热闹的人群毫不相干。钱世骏对她显得很关心,但也只是礼敬有加,瞧不出半分体贴亲密来。 她的病还没好吗?沈瑄心想,难道她在九殿下身边过得不开心? 只听见范定风又在台上说:“钱世骏公子是钱塘先王的儿子,也是妖妇忌惮了得的对头。当年钱塘王位本来应由九殿下继承,却被那妖妇以奸计赚取。现今钱塘国上上下下皆思慕九殿下恩义,如久旱望甘霖般。如果我们以九殿下的名义讨伐妖妇,正是顺天意、应人心,铲除妖孽,解救苍生,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下面的人纷纷嚷道:“正是正是,杀到钱塘府去,拥立九殿下为钱塘国主,看那妖妇还找谁撑腰!” 钱世骏忙站出来道:“众位英雄这样讲可未免折杀钱某。某愿尽一分绵薄之力,为天下武林除害,保钱塘一国太平。但钱塘王位由六兄承袭,篡权窃国之事,那是万万不能做的。” 众人听他说不图谋王位,纷纷夸赞道:“九殿下大仁大义,真君子也。” 范定风笑道:“如此大家同心同德,剿灭奸妃,足见武林邪不压正、万众一心。今日说定一起除去夜来夫人,还需得大家立个盟约才是。” 众人应道:“正是正是!” 范定风于是取出一早写好的檄文,念道:“某年某月某日,江南武林十七宗派,汇聚金陵钟山,于此立盟:钱塘国夜来夫人,每每行事奸邪,祸害江湖,滥杀武林义士……” “且慢!”突然一人大叫一声,纵身上台,挡在范定风面前。 沈瑄一看,惊得不知所措,那人竟然是钱丹! 众人瞧见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竟然只是个丐帮的小乞儿,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开来。范定风微笑道:“这位小兄弟,你有何话要说?” 钱丹笑嘻嘻地说:“范公子,你如此精明的人,怎么忘了一件大事?” 范定风皱眉道:“什么事?” 钱丹冷笑一声道:“既然要立盟,总得先要个盟主吧?这件事可含糊不得!” 范定风闻言,不觉沉吟起来。下面立即有人喊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范公子召集来的,自然推范公子做盟主。你这小乞儿好不晓事,只管闹什么!” 钱丹却道:“若是一般盟会,范公子召集,范公子主持,范公子做盟主,也是理所当然。可这一回却不同。难道你们不觉得九殿下才是盟主的最佳人选吗?” 众人不觉哑然。沈瑄却已明白,钱丹这分明是要捣乱,想在这些人中挑拨离间,坏了他们的大计。看来,钱丹恐怕真是钱塘王族。只是他孤身一人独挑这么些武林高手,简直羊入虎群。想不到这个嘻嘻哈哈的小伙伴竟有这般勇气。沈瑄不禁担忧起来。 只听钱丹续道:“九殿下是钱塘国主的兄弟,也是夜来夫人忌惮了得的对头。如果我们以九殿下的名义讨伐夜来夫人,正是顺天意、应人心——范公子,这是你自己说的。而且,九殿下功夫了得,在武林中又那么有威望,如果让九殿下做盟主,一定更合适。说不定夜来夫人一听九殿下大名,就吓得心惊胆战,结果不战自降也未可知。” 台下众人其实多是范定风和丐帮的朋友属下,心里自然向着范定风。钱世骏虽有名望,怎及得范定风有丐帮撑腰?众人听钱丹这般说道,纷纷把怀疑的眼光投向钱世骏。已经有人喝道:“九殿下虽然厉害,但手下又有多少力量?还不是要靠着我们丐帮和范公子的调度,范公子不做盟主,谁替姓钱的卖命?” 钱世骏闻言不禁面红耳赤,连范定风也大皱其眉。钱丹却不依不饶:“你这般讲话未免仗势欺人。谁最合适,总抬不过一个理字。难道丐帮多了几个乞儿,就可以要挟天下英雄,让九殿下也俯首称臣吗?” 钱丹这句话一出,连傻子也明白了,这个小乞儿分明是假扮进来挑拨离间的。范定风一步跨上,拦在他面前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钱丹轻轻跃开,笑道:“无名小辈,不劳公子过问。再说我又不跟你们争盟主的位置,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范定风也不答言,一掌劈出,就来拿钱丹的要害之处。钱丹一闪,出掌相格,两人就拆起招来。金陵范家的金风掌法本来是阳刚一体的,范定风又得了宋帮主的真传,出掌极是刚猛有力,正气浩然。钱丹掌法却精灵古怪,缥缥缈缈。沈瑄以前从未见过钱丹动武,这时一见之下,却有点似曾相识之感。但钱丹实在不是范定风的对手,几乎招招落下风。只是他步法轻灵,脱身极快,范定风和他拆了十几招,竟然还没伤到他。 这时,楼荻飞从一旁跃出,冷不防一把扣住了钱丹的脉门,同时挡开范定风的掌风,笑道:“范兄何必如此性急,问清楚再说。” 范定风料想钱丹也逃不了,遂收住掌力,向钱丹厉声问道:“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你是夜来夫人派来的奸细,想搅了钟山武集,对不对?” 钱丹无辜道:“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夜来夫人,为什么替她卖命!”这时,钱世骏忽然开口道:“钱丹,你这样说,不怕你娘知道了伤心吗?” 钱丹闻言,大惊失色。台上台下一片哗然。沈瑄心如死灰:他竟然就是钱塘世子,夜来夫人的独生子。看来他今日落到这里,在劫难逃了。其实,钱丹上去之前,也曾虑及钱世骏是否会认出他来,但当年钱世骏也没见过他几回,而且钱世骏离开钱塘府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大约也忘了。何况他现在改装易容,料想钱世骏认不出。但是他这实在是小瞧了心思机敏的钱世骏。他上去与范定风争执时,钱世骏心里就暗生疑惑,只是不敢肯定。及至他出手与范定风打斗,一招一式,分明是夜来夫人所授,钱世骏再了解不过的,于是就再无疑虑了。 楼荻飞这时问道:“九殿下,此人真是妖妇的亲生儿子?” 钱世骏正色道:“不错。夜来夫人当真神通广大,居然派了儿子来做奸细。若非他自己现身,岂不坏了大事!” 范定风冷笑道:“这样也好,亲生儿子落入我们之手,总算妖妇已先输了一招。钱兄,你看拿这小子怎么办?是立时处死以报众多江湖朋友的深仇大恨,还是暂且留下来挟制妖妇?” 钱世骏沉吟一回道:“妖妇既敢派他来做探子,只怕心里也并不把这儿子当回事。他既然已知道我们的计划,留着他终究是祸患。” 楼荻飞微微冷笑,道:“那就请钱兄处置呗!”说着点了钱丹的穴道,将他推到钱世骏身边。钱世骏正待下手,斜地里冲出一个人影喝道:“九殿下,你可还是钱塘的臣子?” 钱世骏一怔,只好答道:“当然是啦。” 沈瑄正色道:“钱丹贵为钱塘储君,你身为钱塘臣子,却想要他的性命,岂不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钱世骏冷冷道:“你说的不错。但钱丹搅乱钟山武集,得罪了这些江湖朋友。我虽是钱塘臣子,武林中的义气终不可不顾,此时也不是讲什么以下犯上的时候。何况他总还是我侄儿,我处置了他,算得什么以下犯上!” 台下众人纷纷喝道:“正是正是!” 沈瑄立刻道:“九殿下,如你所说,你也是为了钱塘的宗庙社稷、黎民百姓。但此时若钱丹死在你手里,岂不是要你王兄绝了嗣,要令钱塘将来一国无君,天下大乱?你可对得起你的先父先祖?何况,他总还是你的侄儿,别的不论,这点骨肉之情也可以不讲的吗?” 钱世骏变色道:“你说的不错,我杀不得钱丹,只好留他一条性命。”说着将钱丹推到范定风那里道,“范兄,好好看住这小子。”旋即转头对沈瑄厉声道,“但是你,你又不是钱塘储君,今番你的性命可就要送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瑄笑道:“想来九殿下绝不是食言而肥之人,钱丹在你手中,你既然说不杀他,看来他总是安全了。我也就无话可说。” 沈瑄话还没讲完,钱世骏已经呼的一掌挟雪带霜地劈到他胸前。原来他看见沈瑄如此镇定自若,料想必然身怀绝技,是以出其不意,一上来就用上了十成掌力直取其要害。不料沈瑄竟然不闪不避,生生受了这一掌。沈瑄的武技既是低微,又从未与人交锋,这一掌自然躲不过,直打得他气血翻涌、眼冒金星,一大口血喷将上来。他一咬牙,将血吞入腹中。可是说也奇怪,常人受了这样一掌,早已倒地,沈瑄却能摇摇晃晃兀自立着,两眼瞪住钱世骏。钱世骏见他毫不躲闪还招,已是大奇,此时看他神情,不由骇然,又一掌狠狠地向他的天灵盖直击下去。沈瑄一晃,这第二掌打在他左肩,力道仍是不减。沈瑄可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在地上,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钱世骏待要一脚踏上,忽然玄色的人影一晃,只听一个清澈的声音道:“阿兄住手!” 沈瑄心里一热:是离离,她来救我了! 只听见离离道:“阿兄还看不出来?此人一点武技都不会,阿兄亲自动手解决他,岂不是杀鸡用牛刀?没的辱没了身份,让人说阿兄杀一个不会武技的无名小卒。不如让他去吧,想来也活不过今晚了。” 钱世骏道:“总要斩草除根、免生枝节的好。” 只见离离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针,笑吟吟道:“就用这绣骨金针结果了他吧。只是死得这样爽快,倒也太便宜了这小子。”说着俯下身去,将针往沈瑄眉心中插下。沈瑄只觉得冰寒刺骨,他心中一苦,登时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