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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担待些。”
徐静书忙道:“不委屈的。”请她去含光院,绝不是对方倨傲轻慢,这道理她省得的。
单以赵澈郡王府大公子的身份,就没有他屈尊过客厢来的道理。况且如今他双目不能视物,必定难过又糟心,如此竟还能记得要道谢,这让徐静书格外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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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院在郡王府北面,离郡王夫妇所居的宜安殿不远,处处透着皇家宗室锦绣朱门的气派。
据说含光院西北角这间小客堂以往都冷落闲置着,一年也用不上三回,却照旧不吝花费,以雅致“水青砖”铺地,明净光泽盈室,华贵又矜持。
小客堂正中的红木雕花圆桌旁,徐静书规矩地将细瘦双手置于腿上,脚尖虚虚点地,小腰板抻得笔直承着力,生怕脚下踩得太实会将那金贵脆弱的水青砖踏碎了去。
来时她还琢磨一路,以为会见到个或颓丧或暴躁的赵澈。毕竟失明不是小事,情绪大起大落在所难免,说不得一言不合就要发脾气。
可她进来后,赵澈郑重向她致谢,接着便让人将茶果吃食摆上,又温声吩咐侍者们都去门外候着,免得人多使她不自在。
所有言行举止全都有礼有节,不见半点躁郁。
这让徐静书想起父亲曾教过的:千金之子,其贵在谦,其重在和;端雅持身,礼不以贫富为殊异。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既修且韧,载直载洵;禀如青竹,华似芝兰。
此刻赵澈就坐在她对面,她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偷偷掀着点眼皮打量过去。
他醒来后又卧床将养数日,气色仍不算太好。可即便如此还是好看极了。
疏懒窝在椅中便宛如画中散仙,不语不笑就十分招人眼目。
美中不足的是,他眼上蒙了细窄的月白锦布条,若有似无散发着清苦药香。
徐静书以齿沿无声刮过唇角,绷着腰身不敢将脚尖踏地太实,久了便觉腰背板结生酸,忍不住扭了扭。
她已尽量放轻了动作,哪知赵澈却立刻抬脸“望”了过来,似是莞尔。
“不必拘束,怎么舒服怎么坐就是。”
噫?!蒙着眼睛也瞧得见?徐静书双目圆瞠,仿佛惊呆的傻兔子,紧张兮兮支着无形的长耳朵僵住,大气都不敢喘。
赵澈略略侧头,似是在听周遭动静。片刻后,他唇畔轻扬:“表妹既是自家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在这府中想如何任性都行。”
“哦。”徐静书惭愧又心虚地垂下眼睫,并不确定这人算不算是被自己救的。而且,即便真是被她所救,人家眼睛到底瞧不见了。
救命只救得一半,这算哪门子救命之恩。
赵澈勾了勾唇坐直身,右手伸长搭在小圆桌上,长指分别碰了碰桌上的两个茶果碟子:“哪盘是金钩火腿饼?”
徐静书愣片刻,指尖抵着尚有余温的金钩火腿饼碟子,朝赵澈面前推了寸许:“这盘。”
赵澈点点头,长指状似无意地搭上旁边那碟子荆芥松花糖的边沿,神色温和平静。
“金钩火腿饼是特地为表妹准备的,也不知表妹是否喜欢。或许,你更想吃糖?”
说着,他拈起一枝荆芥松花糖朝徐静书的方向递了过去。
荆芥细枝扎如花朵,糖卤中加了花粉、白蜜,再拌烘干捣碎的莲子、白果,蘸芝麻一层,是色香味形兼具的漂亮小零嘴,哄小孩儿最合适。
却不是个管饱的食物。
徐静书虽兴趣缺缺,还是礼貌接过。
不经意地一抬眼,她发觉赵澈似乎动了动唇。
虽再无旁的异样,她却莫名觉得,他可能是希望自己拒绝的。
“荆芥松花糖我也会做的,没有很想吃。”她倾身将那支糖又放了回去,果然见赵澈眉梢愉快轻扬。
“那这盘都给你,趁热吃,”赵澈长指一转,将金钩火腿饼推给她,“若不合口味,我再叫人另做别的。为免表妹不自在,我勉强吃点糖陪着你。”
说着他拈起一枝荆芥松花糖放进口里,左臂随意搭在桌上,不经意就半圈住盛糖的骨瓷碟。
一副大猫护食的样子,都快将那糖碟子搂个满怀了,我信了你的勉强。徐静书紧紧抿住唇,极力忍笑。
“好。”
隐隐勘破他的小秘密,徐静书立时自在许多,笑弯了眉眼,学着他的模样将整盘金钩火腿饼拖到自己面前:“表哥爱吃糖?”
“我是大人,怎么会爱吃糖?”他咬着糖枝,口齿含混、语重心长,“只是想着你还小,糖吃多了将来换出新牙都是坏的,不好。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盘糖我是勉强着自己帮你分担的,记住了吗?”
“欸,记住了。”
首先,你还没满十五,不算大人。其次,我十一了,早过了换牙的年纪。
分明就是爱吃糖还不想被人揭穿。
徐静书拿火腿饼塞住自己乐不可支的嘴,忍笑忍得眼角都挤出了泪。
这还是她到郡王府以来,第一次这样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