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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之何益?”王崇古正色道,“北虏内讧,上天将把汉那吉借给我,我处置得策,安知不是止戈之机?本部堂召马帅来,就是要嘱咐马帅,军人不得对此事置喙,更不许擅自行动,只服从军令就是了。四个字:严阵以待!”
送走马芳,山西行都司掌印王应臣、大同知府程鸣伊对把汉那吉复审详报,大同巡抚方逢时的书函,次第呈来。王崇古看了数遍,心中已有定计,遂召方逢时来会。
辕门节堂里,督抚二人隔几而坐,以同年身份密议大计。王崇古叫着方逢时的号说:“金湖,经多番译审,看来把汉那吉身分、来降因由等已辨明真确,无需怀疑了。接下来就是应对之策了。你大札中言,把汉那吉乃奇货可居,宜厚待以安其心,深获吾心,我也正是此意!”
“鉴川年兄,你是这里的最高军政长官,责任在你身上。我的建言仅供鉴川年兄参酌。”方逢时诚恳地说。
王崇古点头:“实话说,若不是中玄主持朝政,把汉那吉来降一事,本不必费周章,拒之可也!如此,则我辈既不必多费心血筹策应对,又不必担责,何乐而不为?!”
“鉴川年兄,这是明摆着的。”方逢时赞同道,“居把汉那吉为奇货,与俺答老酋做交易,风险委实很大。一则俺答老酋非我辈所能掌控;再则祖制成例不允如此,朝中阻力势必甚大。是以出此策,不惟官位名誉,即使是身家性命,也要押上!若朝廷无中玄年兄主其事,我辈何必冒此天大风险!”
王崇古慨然道:“中玄是大气魄敢担当之士君子,有厚望于我辈,我辈焉能推卸责任?!”顿了顿,郑重道,“金湖,这些日子夜不能眠,思维再四,拟提上中下三策呈奏,供中枢择之!”说着,他起身从书案上拿过一叠文稿,“请金湖参详。”
“军门,有紧急谍报!”王诚在门外禀报说。
“喔!报来!”王崇古道。
守口堡中军低头近前,单腿跪地禀报:“俺答已撤回板升;伊克哈屯以柴击俺答头,说即使南朝要你的头,我也给,我只要我的孙子!”
“再探!”王崇古命令道。转脸对方逢时会意一笑,道,“喜忧参半。”
“俺答必索把汉那吉,不会置之不顾,大同压力甚大。”方逢时道,“然则,俺答愈是看重把汉那吉,则我与之达成交易可能性愈大。”
“拒之,你、我不惟无责任,且还会获朝野赞誉;纳之,则不惟要对付北虏,还要对付朝野舆论,四面楚歌,孤独求胜!”王崇古语调沉重地说,“端在运筹得当!不然祸不可测!”
方逢时晃了晃手中的文稿,道:“鉴川年兄划然决计,不惜婴天下之口,藐北虏汹汹之势,责任委实太重,年兄不妨再酌。”
王崇古站起身,背手望着窗外,悲壮地说:“金湖,我视一家百口皆鬼矣!”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自己的脖颈,“又以此颈自悬空中,方敢把担上肩!”
方逢时以感佩的目光看着王崇古,举着奏稿道:“年兄,我愿与年兄列衔联奏!”
王崇古坐回去,手指快速地弹敲椅子把手,思忖良久,道:“也好,此可证明督抚有共识,便于中玄决断!”
“鉴川,此事关系重大,始之不谨,将贻后艰。我意,不妨先差得力之人,星夜飞报中玄、太岳二阁老,探探中枢的意思,”方逢时说着,又晃了晃手中的奏稿,“再联奏此本不迟。”